拍賣行的燈光刺得柯明遠眼睛發澀。三年了，自從林家老宅那件事後，他再沒接觸過任何與古鏡有關的物件。但今天，沈青禾的一通緊急電話把他拉回了這個他以為永遠逃離的世界。
"第三排中間，編號47。"沈青禾的短信這樣寫道。
柯明遠調整了一下西裝領口，目光掃過展示櫃。前46件都是普通的古董——瓷器、玉器、幾幅古畫。然後他看到了47號。
一塊銅鏡碎片。
他的呼吸瞬間凝固。那塊碎片不過巴掌大小，邊緣參差不齊，但上麵清晰可見的銜尾蛇紋飾讓他渾身發冷。與三年前那麵鎮魂鏡上的紋飾一模一樣。
"各位藏家請注意，接下來是本次拍賣會的特彆環節。"拍賣師的聲音通過麥克風傳來，"47號拍品，唐代銅鏡殘片，出土於陝西一處貴族墓葬，據考證可能與玄宗時期的宮廷秘術有關"
柯明遠沒聽清後麵的介紹。他的視線死死鎖定在那塊碎片上，仿佛能看到上麵縈繞的不祥氣息。碎片被放置在黑色天鵝絨墊上，展示櫃的燈光特意調暗，讓銅鏡表麵的古怪符文更加顯眼。
"起拍價二十萬，每次加價不低於一萬。"
競價很快開始。柯明遠看到前排一個戴金絲眼鏡的中年男子率先舉牌，接著是右側一位穿著旗袍的老婦人。價格迅速攀升到三十五萬。
"四十萬。"一個沙啞的聲音從後方傳來。
柯明遠轉頭，看到一個穿著黑色中山裝的老人坐在最後一排陰影處。老人戴著寬簷帽，看不清麵容，但舉牌的右手上有一道明顯的疤痕，形狀像是一條蛇。
"四十五萬。"金絲眼鏡不甘示弱。
"五十萬。"黑衣老人再次加價，聲音平靜得可怕。
拍賣廳裡響起低聲的議論。一塊銅鏡碎片拍到五十萬已經遠超市場價值。拍賣師臉上露出驚喜的神色："五十萬第一次五十萬第二次"
"六十萬。"
這個聲音從柯明遠左側傳來。他驚訝地看到沈青禾不知何時坐到了那裡，手裡舉著競拍牌。她今天穿著職業套裝，黑發盤起，看起來就像個普通的富家女收藏家。
黑衣老人的方向傳來一聲輕哼："六十五萬。"
"七十萬。"沈青禾麵不改色。
"七十五萬。"
"一百萬。"沈青禾直接跳價。
拍賣廳一片嘩然。黑衣老人沉默了幾秒，然後緩緩站起身，離開了拍賣廳。他經過柯明遠身邊時，一股刺鼻的草藥味撲麵而來，還夾雜著某種腐敗的氣息。
"一百萬第三次，成交！恭喜這位女士！"
沈青禾優雅地起身去辦理手續，經過柯明遠時低聲道："後門等我，十分鐘。"
柯明遠坐在拍賣行後門的長椅上，三月的風還帶著寒意。他掏出手機，猶豫要不要給許文山打電話。這三年來，許文山去了南方一所大學任教，很少聯係。上次通話還是半年前，說是在研究什麼"九幽鏡"的傳說。
"看夠了嗎？"
沈青禾的聲音把他拉回現實。她拎著一個精致的黑色手提箱，想必裡麵就是那塊銅鏡碎片。
"怎麼回事？"柯明遠直接問道，"那碎片"
"上車再說。"沈青禾警惕地環顧四周，指了指停在路邊的黑色轎車。
車內暖氣開得很足，但柯明遠仍然感到一陣陣發冷。沈青禾打開手提箱，取出一個特製的金屬盒，再打開，裡麵才是那塊銅鏡碎片，被包裹在某種特製的布料中。
"摸摸看。"她說。
柯明遠猶豫了一下，還是伸出手指觸碰了碎片邊緣。一瞬間，刺骨的寒意順著指尖蔓延至全身，與三年前觸碰鎮魂鏡時的感覺一模一樣。
"這不可能"他猛地縮回手，"鎮魂鏡不是已經"
"這不是鎮魂鏡的碎片。"沈青禾打斷他，"至少不完全相同。看這裡。"她指著碎片上的一個微小符號，"這個符文在許家的鎮魂鏡上沒有，但在《玄門法器錄》中有記載，屬於一種更古老的法器——九幽鏡。"
柯明遠皺眉："九幽鏡？"
"傳說中能開啟冥府之門的禁忌之物。"沈青禾的聲音降低，"許家的鎮魂鏡隻是它的仿製品，功能類似但力量遠不及真品。而這塊碎片"她小心地翻轉碎片，"來自真品。"
柯明遠感到一陣眩暈："那個黑衣老人"
"銜尾蛇的人。"沈青禾迅速合上金屬盒，"一個古老的神秘組織，專門收集這類法器。他們手腕上都有蛇形紋身。"
"你怎麼知道這些？"
沈青禾啟動車子："因為這三年我一直在調查他們。許文山也是，不過他更專注於古籍研究。"她瞥了柯明遠一眼，"我以為你不想再卷入這些事了。"
柯明遠苦笑："我確實不想。但看到那塊碎片"他搖搖頭，"我感覺有什麼東西在召喚我。"
沈青禾的表情變得嚴肅："那可能不是錯覺。作為陳世明的轉世，你對這類法器有特殊的感應。這也是我叫你來的原因。"
車子駛入城郊的一棟彆墅。沈青禾帶他進入地下室，那裡已經被改造成一個簡易的研究室，牆上貼滿了各種古籍照片和筆記。
"許文山今晚的飛機到。"她將金屬盒放在工作台上，"我們需要搞清楚這塊碎片的來曆，以及銜尾蛇為什麼對它如此感興趣。"
柯明遠仔細查看牆上的資料。大部分是各種銅鏡的圖片和符文分析，還有一些關於唐代秘術的記載。其中一張照片引起了他的注意——一座古墓的壁畫，上麵繪有九麵銅鏡環繞著一個穿唐代服飾的女子。
"這是"
"陝西那個出土碎片的墓葬。"沈青禾走到他身旁，"考古隊上個月發現的，但三天前所有參與發掘的人都離奇自殺了。"
柯明遠脊背一涼："怎麼自殺的？"
"上吊。"沈青禾的聲音平靜得可怕，"每人身邊都放著一塊銅鏡碎片。"
夜幕降臨時，許文山終於到了。他比三年前消瘦了許多，鬢角也有了白發，但眼睛依然銳利如鷹。看到工作台上的銅鏡碎片，他的表情變得異常複雜。
"果然是真的"他小心地拿起碎片檢查，"和我研究的完全吻合。"
"你發現了什麼？"柯明遠問。
許文山打開自己的行李箱，取出一本破舊的古籍："《九幽誌異》，明代抄本，記載了九幽鏡的傳說。"他翻到某一頁，"看這裡——'鏡分九麵，散落九州，合則幽冥開，亡者歸來'。"
沈青禾湊過來："所以九幽鏡被分成了九塊？"
"不止。"許文山搖頭，"每塊大碎片又分裂成更多小塊。傳說安史之亂時，玄宗命人將鏡子打碎，分散埋藏，以防落入叛軍之手。"
他指著碎片上的符文："這些不是普通符文，而是'鎖魂紋'，能將亡魂禁錮在鏡中。當年林素心的怨靈被封印在鎮魂鏡裡，就是用了類似的原理。"
柯明遠突然想起什麼："那個黑衣老人他手腕上有蛇形紋身。"
許文山和沈青禾交換了一個警覺的眼神。
"銜尾蛇。"許文山沉聲道，"他們相信集齊九幽鏡碎片能獲得永生。曆史上許多離奇死亡事件背後都有他們的影子。"
"包括林素心？"柯明遠問。
許文山搖頭："不，那是趙世安的個人行為。但趙家確實與銜尾蛇有淵源，這也是為什麼趙世安知道鎮魂鏡的秘密。"
沈青禾將碎片放回金屬盒："現在的問題是，銜尾蛇已經盯上這塊碎片了。那個黑衣老人不會輕易放棄。"
仿佛為了印證她的話，彆墅的警報係統突然響起。監控屏幕上，幾個黑影正翻越圍牆。
"來得真快。"沈青禾冷靜地從抽屜裡取出兩把刻滿符文的短劍，遞給許文山一把，"柯明遠，帶著碎片從地下室通道走。通道儘頭有輛車。"
"你們呢？"
"拖延時間。"許文山已經走向樓梯，"三天後老地方見。"
柯明遠還想說什麼，但樓上已經傳來玻璃破碎的聲音。他抓起金屬盒，衝向地下室深處的暗門。身後傳來打鬥聲和幾聲痛苦的喊叫，然後是沈青禾的咒語聲。
暗門後是一條狹窄的隧道，空氣中彌漫著黴味和某種草藥的氣息。柯明遠打開手機照明，跌跌撞撞地向前跑去。隧道似乎沒有儘頭，他的腳步聲在封閉的空間裡回蕩，每一次呼吸都帶著鐵鏽味的空氣。
不知跑了多久，前方終於出現一絲亮光。柯明遠推開儘頭的鐵門，發現自己在一個廢棄工廠的車庫裡。正如沈青禾所說，那裡停著一輛不起眼的灰色轎車，鑰匙就插在點火器上。
他剛發動車子，後座突然傳來一個聲音："開快點，他們追上來了。"
柯明遠差點撞上方向盤。後視鏡裡，一個穿黑色風衣的男子不知何時坐在了那裡，帽簷壓得很低，隻露出一個詭異的微笑。
"你是誰？"柯明遠的手悄悄摸向車門把手。
"銜尾蛇的叛徒。"男子抬起頭，露出一張年輕但蒼白的臉，"也是唯一能幫你們活下去的人。"
他的右手腕上，一條銜尾蛇紋身正在滲血，像是剛剛被什麼利器劃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