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驗室的門被斯內普猛地推開,如同打開了潘多拉的魔盒。一股狂暴的、混雜著毀滅氣息的魔法亂流瞬間席卷而出,將辦公室的黑暗撕得粉碎。
安比蜷縮在冰冷的牆角,被那驟然爆發的混亂光芒刺得睜不開眼。她下意識地抬手遮擋,指縫間,她看到一片令人心悸的景象。
實驗室內部仿佛經曆了一場小型的魔法風暴。慘綠色的魔法光球早已熄滅,唯一的光源來自房間中央——一個巨大的、由水晶和秘銀打造的複雜蒸餾裝置,此刻正如同瀕死的巨獸般劇烈抽搐著。裝置表麵布滿了蛛網般的裂痕,刺目的、如同熔岩般的墨綠色液體正從裂痕中瘋狂噴濺而出。每一滴液體濺落在冰冷的石地上,都發出嗤嗤的腐蝕聲,騰起帶著劇毒和陰寒氣息的濃煙。
空氣中彌漫著刺鼻的焦糊味、濃烈的藥味、還有一種純淨光明被強行撕裂後產生的、令人靈魂戰栗的混亂氣息。那是鳳凰淚晶粉塵失控後爆發的能量。
混亂的光芒在狹小的空間裡瘋狂流竄、碰撞。墨綠的詛咒能量、銀灰的月露寒光、純淨的鳳凰光華……它們如同失控的野獸,互相撕咬、吞噬、湮滅,爆發出刺耳的尖嘯和毀滅性的衝擊波。實驗室裡那些散落的玻璃器皿、金屬工具,如同被無形的巨手掃過,紛紛碎裂、扭曲、拋飛。碎片如同冰雹般砸在牆壁和地麵上,發出密集的爆裂聲。
斯內普高大的身影就站在那片混亂風暴的邊緣。他的黑袍在狂暴的能量亂流中劇烈翻飛,蠟黃的臉頰被混亂的光芒映照得忽明忽暗,如同鬼魅。他手中的魔杖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強烈銀光,那光芒凝練如實質,如同無數道堅韌的銀色鎖鏈,死死纏繞住那個瀕臨崩潰的蒸餾裝置,試圖強行壓製住裡麵狂暴的液體和逸散的恐怖能量。
“統統石化。錮鎖。封禁。”斯內普的聲音嘶啞而急促,帶著一種近乎瘋狂的決絕,一連串強大的禁錮咒語從他口中迸發而出。杖尖的銀光每一次爆發,都讓那狂暴的裝置劇烈震顫,裂痕蔓延的速度似乎減緩了一瞬,但噴濺的墨綠液體依舊如同垂死掙紮的毒蛇,瘋狂地扭動、噴射。
一道墨綠色的毒液如同利箭般,擦著斯內普的袍角射向牆壁,瞬間將堅硬的石壁腐蝕出一個冒著青煙的深坑。斯內普的身體猛地一側,險之又險地避開,但一縷被腐蝕液濺到的發絲瞬間化為飛灰。他看都沒看一眼,全部的意誌和魔力都灌注在魔杖之上,與那即將徹底崩毀的裝置進行著殊死的角力。
安比蜷縮在牆角,心臟狂跳得幾乎要衝破胸腔。眼前的景象超出了她所有的想象。那混亂的光芒、毀滅的氣息、斯內普那如同在懸崖邊緣與死神搏鬥的身影……這一切都讓她大腦一片空白,隻剩下深入骨髓的恐懼和一種荒謬的、被卷入漩渦中心的窒息感。
她看到了。在斯內普全力壓製裝置、身體微微前傾的瞬間,他右手手腕內側那道淡得幾乎看不見的三角印記,在混亂光芒的映照下,清晰地暴露出來。那印記的邊緣,似乎正散發著極其微弱的、與裝置內墨綠液體同源的陰冷光芒。
就是他。這個念頭如同冰冷的毒蛇,再次竄入她的腦海。德拉科的詛咒。實驗室的災難。這一切都和他手腕上的印記有關。他是源頭。他是……
就在這時。
砰。
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如同山崩地裂。
那個巨大的蒸餾裝置終於不堪重負,在斯內普的禁錮咒語和內部狂暴能量的雙重衝擊下,徹底炸裂開來。
無數水晶和秘銀的碎片如同最鋒利的刀片,裹挾著墨綠色的、劇毒的詛咒液體,如同暴雨般向四麵八方激射而出。狂暴的魔法亂流失去了束縛,瞬間化作一股毀滅性的衝擊波,狠狠撞向四周。
斯內普首當其衝。他瞳孔驟縮,魔杖猛地橫在身前,一層凝練的銀色光盾瞬間成型。
轟。
光盾與衝擊波狠狠撞在一起。刺目的光芒瞬間吞噬了一切。安比被那強光和巨大的氣浪掀得向後翻滾,後背重重撞在冰冷的石牆上,眼前一黑,幾乎暈厥過去。
光芒和巨響過後,是死一般的寂靜和彌漫的濃煙。
安比劇烈地咳嗽著,掙紮著從地上抬起頭,淚水模糊了視線。她看到實驗室門口,斯內普高大的身影依舊站立著,但姿勢極其狼狽。他的黑袍被撕裂了好幾處,上麵沾染著墨綠色的毒液,正嗤嗤地腐蝕著布料,冒出青煙。他握著魔杖的右手微微顫抖,手背上赫然有一道被碎片劃開的傷口,深可見骨,鮮血正順著蒼白的手指滴落在地,與墨綠的毒液混合在一起,觸目驚心。
他蠟黃的臉上毫無血色,額角青筋暴凸,嘴唇緊抿成一條毫無血色的直線。那雙深不見底的琥珀色眼眸,此刻燃燒著一種近乎瘋狂的怒火和一絲深沉的、難以言喻的痛苦。他死死地盯著實驗室內部——那裡一片狼藉,如同被颶風掃過。中央隻剩下一個巨大的、冒著青煙的焦黑坑洞,周圍散落著無數閃爍著幽光的碎片和流淌的毒液。空氣中彌漫著令人作嘔的焦糊味、血腥味和混亂的魔法殘留氣息。
他失敗了。那鍋至關重要的、用於救治德拉科的魔藥,連同那個價值連城的裝置,在他眼前徹底化為了烏有。
斯內普的身體幾不可察地晃了一下。他猛地抬手,用那隻受傷的手背狠狠擦去嘴角溢出的一絲血跡,動作粗暴得近乎自殘。然後,他緩緩地、極其緩慢地轉過身。
那雙燃燒著冰冷怒火的眼眸,如同兩道來自地獄的探照燈,穿透彌漫的煙霧和混亂的光影,精準無比地鎖定了蜷縮在牆角、瑟瑟發抖的安比·岡斯。
安比的心臟瞬間停止了跳動。她感覺自己的血液都凝固了。那目光裡的怒火是如此純粹,如此冰冷,幾乎要將她連同這地窖一起焚燒殆儘。她看到了他眼中的毀滅欲,看到了那毫不掩飾的、指向她的滔天恨意。
“你。”斯內普的聲音響起,嘶啞、低沉,卻帶著一種足以凍結靈魂的恐怖力量,每一個字都像是從冰封的深淵裡硬生生鑿出來的。“滿意了。”
安比的身體劇烈地顫抖起來,牙齒不受控製地打顫,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她隻想把自己縮進牆縫裡,消失不見。
“你看到了什麼。”斯內普一步步向她走來,腳步沉重,踏在滿地的碎片和毒液上,發出令人心悸的聲響。他高大的身影在濃煙和混亂光影的映襯下,如同從地獄歸來的複仇者。“一個失敗的魔藥。一個破碎的坩堝。還是。”他猛地俯下身,那張蠟黃、沾染著血跡和灰塵的臉瞬間逼近安比,冰冷的呼吸幾乎噴在她的臉上。“一個你自以為是的真相。”
他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失控的尖銳。“你以為你看到了什麼。一個黑暗的標記。一個邪惡的證明。然後你就敢。像一隻愚蠢的、不知天高地厚的鼴鼠。闖進我的地方。用你那肮臟的好奇心。攪亂一切。”
他受傷的右手猛地抬起,沾滿鮮血和墨綠毒液的手指幾乎要戳到安比的鼻尖。安比嚇得尖叫一聲,猛地向後縮去,後腦勺重重磕在冰冷的石牆上,眼前金星亂冒。
“看著我。”斯內普厲聲咆哮,聲音在狹小的空間裡回蕩,震得安比耳膜生疼。“看著這個標記。”他猛地將右手手腕伸到安比眼前,那道淡得幾乎看不見的三角印記,此刻在混亂的光線下,似乎正散發著微弱卻清晰的陰冷光芒,與他手背上流淌的鮮血形成詭異的對比。
“它是什麼。”斯內普的聲音充滿了刻骨的恨意和一種深不見底的痛苦。“它是我無法擺脫的恥辱。是我愚蠢過去的烙印。是那個魔鬼留在我身上的枷鎖。它從來不是力量。它是詛咒。是伴隨我一生的詛咒。”
他猛地收回手,仿佛那印記灼痛了他。他直起身,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安比,眼神冰冷而絕望。“而你。你這個愚蠢的、自以為是的女孩。你以為你發現了什麼驚天秘密。你以為你找到了傷害德拉科的凶手。你帶來的隻有混亂。隻有毀滅。你毀掉了唯一能救他的藥。”
最後那句話,如同重錘,狠狠砸在安比的心上。她毀掉了救德拉科的藥。是因為她的闖入。她的質問。才導致了這場災難。
巨大的震驚和難以置信的荒謬感瞬間淹沒了她。她呆呆地看著斯內普,看著他眼中那毫不作偽的、深沉的痛苦和憤怒,看著他手背上猙獰的傷口和流淌的鮮血,看著他身後那片如同廢墟般的實驗室。
難道。她真的錯了。那個印記。不是他施加詛咒的證明。而是。他承受的詛咒。
這個念頭如同驚雷,在她混亂的腦海中炸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