魁地奇選拔日,天空是霍格沃茨少有的、清澈透亮的藍,陽光毫無遮攔地灑在遼闊的球場上,將綠茵茵的草地照得發亮。看台上已經稀稀拉拉坐了些提前來占位置的學生,空氣中彌漫著青草、泥土和一種名為“期待”的躁動氣息。
安比岡斯·理查德坐在斯萊特林看台的最前排,位置離球員入場通道很近。她心不在焉地用手指繞著左耳垂上那枚細長的銀色十字架耳鏈,目光卻有些飄忽。城堡後庭院裡那隻巨大牝鹿低頭凝視小小田鼠的畫麵,以及斯內普教授最後那震怒到近乎扭曲的臉,依舊在她腦海裡反複播放,像一部卡住的魔法放映機。德拉科·馬爾福那帶著惡意的嘲諷——“小老鼠?倒是挺配你”——也像討厭的蚊蚋在耳邊嗡嗡作響。
“安比?”阿斯托利亞的聲音將她拉回現實。阿斯托利亞已經換好了嶄新的斯萊特林魁地奇追球手隊袍,墨綠色的袍子襯得她淡金色的長發更加耀眼。她手裡握著自己的山楂木魔杖,臉上帶著一種安比岡斯很少在她沉靜麵容上看到的、混合著緊張與興奮的紅暈。“我有點……”阿斯托利亞罕見地停頓了一下,似乎在尋找合適的詞,“……不確定。”
安比岡斯立刻甩開腦子裡那些混亂的銀光和黑霧,用力握住阿斯托利亞微涼的手。她琥珀色的眼睛重新聚焦,閃爍著堅定的支持光芒:“利亞!彆想那麼多!想想你騎著掃帚追風的感覺!想想把鬼飛球狠狠砸進格蘭芬多球門柱的痛快!你肯定行!記住盧平教授的話,守護神的核心是內心的力量!你的雪影都那麼穩,你肯定更穩!”她故意忽略了德拉科的評價,也刻意不去想自己那隻小小的銀色田鼠。
阿斯托利亞被她誇張的鼓勵逗得嘴角彎起一絲極淡的弧度,灰藍色的眼睛裡緊張褪去,重新沉澱下那份特有的沉靜。“嗯。我會儘力。”她深吸一口氣,握緊了魔杖,走向等候區。
選拔正式開始。弗林特隊長的大嗓門在球場上空回蕩,指揮著不同位置的新生輪番上場測試。德拉科·馬爾福毫無疑問是最耀眼的找球手候選人。他騎在嶄新的光輪2001上,淡金色頭發在陽光下閃閃發光,動作流暢而充滿自信,幾次漂亮的俯衝和急停引得看台上幾個低年級女生發出小小的驚呼。他每一次飛過斯萊特林看台附近,目光總會若有若無地掃過安比岡斯的方向,帶著一絲探究和尚未消散的輕蔑,似乎還在琢磨她昨天的反常。
追球手的選拔競爭激烈。阿斯托利亞的表現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她不像其他競爭者那樣追求速度的極致和花哨的過人,她的飛行姿態帶著一種獨特的、精準的優雅。她總能出現在最合理的位置,接到傳球後的處理冷靜而清晰,幾次中距離的投射又快又準,角度刁鑽,讓臨時充當守門員的弗林特都忍不住點頭。
“好樣的,利亞!”安比岡斯在看台上激動地跳起來,用力揮舞著手臂呐喊,左耳的十字架耳鏈在空中劃出一道道興奮的銀弧。
就在這時,意外發生了。一名身材高大、急於表現的擊球手候選人在試圖擊打一顆高速飛行的遊走球時,嚴重誤判了角度和力道!
“砰!”一聲沉悶的巨響!
那顆沉重的、包裹著鐵皮的遊走球,沒有飛向預定的目標,而是如同脫韁的黑色猛獸,帶著撕裂空氣的尖嘯,以極其刁鑽的角度,直直地朝著正在側翼接應傳球的阿斯托利亞的後背猛砸過去!
“利亞!小心後麵!”安比岡斯瞳孔驟縮,尖叫聲瞬間撕裂了空氣!她的心臟像是被那隻遊走球狠狠擊中,幾乎停止了跳動!
阿斯托利亞聽到了驚呼,猛地回頭,灰藍色的眼睛瞬間睜大!太近了!她隻來得及下意識地側身,試圖用掃帚柄格擋——
千鈞一發之際!
一道墨綠色的身影如同閃電般從斜上方俯衝而下!速度之快,帶起了尖銳的風聲,是德拉科·馬爾福!他顯然也看到了險情,幾乎在安比岡斯尖叫的同時就做出了反應!他放棄了正在追逐的金色飛賊幻影,將光輪2001的性能催發到極致,以一種近乎蠻橫的姿態,硬生生插入了遊走球與阿斯托利亞之間那狹窄的空隙!
“砰!!!”
又是一聲更沉悶、更令人牙酸的巨響!
德拉科用自己的掃帚尾部和半邊身體,結結實實地擋住了那顆失控的遊走球!巨大的衝擊力讓他連人帶掃帚在空中劇烈地翻滾了好幾圈!光輪2001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他本人更是悶哼一聲,臉色瞬間變得煞白,顯然撞得不輕。那顆被阻擋的遊走球歪歪斜斜地飛了出去,最終無力地砸在遠處的草地上。
球場上一片死寂。所有人都被這電光火石間的變故驚呆了。
阿斯托利亞驚魂未定,看著在空中勉強穩住身形、臉色蒼白、捂著左肋的德拉科,灰藍色的眼睛裡充滿了震驚和後怕,還有一絲清晰的感激。“馬…馬爾福?你……”
德拉科在空中喘著粗氣,淡金色的頭發淩亂地貼在汗濕的額角。他努力挺直背脊,試圖維持那副慣有的傲慢姿態,但疼痛讓他的嘴角微微抽搐。他瞥了一眼下方安然無恙的阿斯托利亞,又飛快地掃過看台上同樣一臉驚愕、嘴巴微張的安比岡斯,眼神複雜地閃爍了一下。他蒼白的臉上浮起一絲不自然的紅暈,不知是疼痛還是彆的什麼原因,聲音帶著點強撐的粗啞:“看什麼看!我隻是……不想選拔第一天就出人命!影響球隊士氣!”他不再看任何人,操控著掃帚,有些搖晃地朝著地麵落去。克拉布和高爾立刻驚慌失措地圍了上去。
弗林特隊長黑著臉吹響了暫停哨,怒氣衝衝地衝向那個惹禍的擊球手候選人。
阿斯托利亞也緩緩降落到地麵,快步走向被圍住的德拉科。安比岡斯已經從看台上衝了下來,跑到阿斯托利亞身邊,緊張地抓住她的胳膊上下打量:“利亞!你沒事吧?嚇死我了!”
“我沒事,安比。”阿斯托利亞的聲音還有些不穩,她搖搖頭,目光卻看向人群中的德拉科,“是馬爾福……”
安比岡斯順著她的目光看去。德拉科正不耐煩地揮開試圖攙扶他的克拉布,自己咬著牙試圖站直,但左肋的劇痛讓他又彎下了腰,額頭上滲出細密的冷汗。他那身嶄新的隊袍上沾滿了草屑和泥土,看起來狼狽不堪,全然沒了剛才的意氣風發。安比岡斯看著他這副樣子,又想起剛才那驚險萬分的一幕——他毫不猶豫地衝過去,用身體擋住了那顆致命的遊走球……那句“不想出人命影響士氣”的辯解,在她此刻的腦海裡顯得如此蒼白。
複雜的情緒在安比岡斯心頭翻湧。厭惡、感激、困惑……最終,她拉著阿斯托利亞,朝著德拉科的方向走了過去。圍觀的人群下意識地為她們讓開一條路。
德拉科察覺到她們的靠近,猛地抬起頭,灰藍色的眼睛裡充滿了警惕和一絲不易察覺的狼狽。“乾什麼?”他的聲音帶著疼痛的嘶啞,但依舊維持著最後一點倔強。
安比岡斯在他麵前站定,琥珀色的眼睛直視著他。她深吸一口氣,聲音不高,卻清晰地穿透了周圍的嘈雜:“馬爾福。”她停頓了一下,似乎在組織語言,然後非常認真地說:“剛才……謝謝你救了利亞。”她沒有說多餘的話,沒有諷刺,沒有挖苦,隻有一句純粹的、帶著點彆扭但無比真誠的感謝。
德拉科明顯愣住了。他顯然沒料到安比岡斯會過來,更沒料到她會說出這樣的話。他蒼白的臉上那絲不自然的紅暈似乎更深了。他張了張嘴,似乎想習慣性地回一句刻薄話,但目光觸及安比岡斯認真的眼神,以及旁邊阿斯托利亞同樣帶著謝意的灰藍眼眸,那些話卡在了喉嚨裡。他有些狼狽地彆開臉,從鼻子裡發出一聲意義不明的短促氣音,算是回應。但那緊繃的下頜線,似乎微微鬆動了一絲。
弗林特隊長的咆哮聲打破了這短暫的、微妙的氛圍。“選拔暫停!所有追球手和擊球手候選人,明天同一時間繼續!現在,解散!”他狠狠瞪了一眼那個惹禍的擊球手,然後皺著眉走向德拉科,“馬爾福,你怎麼樣?還能動嗎?需要去龐弗雷夫人那兒嗎?”
儘管疼的呲牙咧嘴,德拉科仍然立刻挺直了腰,強撐著說:“不用!一點小傷!我……”
“去醫療翼檢查一下,馬爾福。”安比岡斯打斷他,語氣帶著不容置疑的堅持,甚至有點像命令,“被遊走球正麵撞到肋骨,不是鬨著玩的。利亞剛才也嚇得不輕,我們陪你去。”她說著,不由分說地示意阿斯托利亞一起。
德拉科看著安比岡斯那副“我說了算”的表情,又看看弗林特讚同的眼神,最終沒有反對。他任由克拉布和高爾小心翼翼地攙扶著他,在安比岡斯和阿斯托利亞的“押送”下,朝著城堡醫療翼的方向走去。陽光將四個風格迥異的斯萊特林身影拉得很長,他們之間彌漫著一種前所未有的、沉默而古怪的氣氛。厭惡的堅冰並未完全融化,但一道微小的裂痕,已然在剛才那生死一瞬的碰撞和一句真誠的感謝中悄然產生。
城堡的陰影籠罩下來,安比岡斯下意識地回頭望了一眼魁地奇球場。陽光依舊明媚,草地依舊碧綠。那隻小小的銀色田鼠守護神,不知何時在她混亂的心湖中安靜地盤踞下來,似乎比之前更清晰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