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山的路比沈硯想的更難走。前半段還有外門弟子砍柴踩出的小徑,越往裡走,草木越密,枯枝敗葉積了半尺厚,踩上去軟乎乎的,稍不留意就會打滑。
符牌在眉心持續發燙,像個小小的引路燈。沈硯沒敢用靈氣趕路,隻按李長老說的,把避塵丹捏在手心——丹藥散出淡淡的清涼氣,縈繞在周身,走了約莫一個時辰,竟真沒撞見低階妖獸,連平時常見的靈兔、山雀都少了許多。
“這避塵丹倒是好用。”沈硯心裡暗歎,腳下卻沒停。他試著用符牌感知周圍的靈氣,和內門的“奔湧溪流”不同,後山的靈氣更野,軌跡雜亂,像沒修過的荒河,時斷時續。但符牌總能精準捕捉到更濃鬱的靈氣團,引著他往山澗的方向走。
日頭偏西時,他鑽進一片密竹林。竹林深處隱約有水流聲,符牌突然熱得明顯,眉心竟有些發麻——是比靈泉更清冽的靈氣,帶著濕冷的水汽,和周管事描述的凝露草氣息對上了。
沈硯精神一振,撥開竹枝往前闖。沒走幾步,腳下突然一空,他下意識用符牌感知,發現前方是個陡坡,坡底隱約有反光,像是水潭。他趕緊抓住旁邊的竹莖,慢慢往下滑——坡很陡,碎石不斷往下掉,滑到一半時,符牌突然“刺”了他一下,眉心傳來尖銳的疼。
“有危險?”沈硯心裡一緊,剛穩住身形,就聽見坡底傳來低沉的咆哮。
他低頭一看,倒吸一口涼氣——坡底水潭邊,蹲著一頭豹子,渾身覆蓋著鐵灰色的斑紋,正是李長老說的鐵紋豹!它比普通豹子大一圈,前爪正按著一隻掙紮的靈鹿,血順著爪尖滴進水裡,濺起腥氣。而更讓沈硯心頭一沉的是——鐵紋豹身後的石縫裡,長著一叢翠綠的草,葉片橢圓,頂端墜著晶瑩的露珠,哪怕被豹子的凶氣籠罩,露珠也沒掉半滴,正是凝露草!
鐵紋豹顯然也發現了他,猛地抬起頭,琥珀色的眼睛盯著陡坡上的沈硯,喉嚨裡發出威脅的低吼,嘴邊的血沫滴在地上,滋滋響——這畜生竟有煉氣六層的修為,比趙磊還強!
沈硯攥緊了青鋒匕,不敢動。他知道自己絕不是鐵紋豹的對手,避塵丹能擋低階妖獸,卻擋不住這種有了靈智的凶物。他悄悄往旁邊挪了挪,想繞開坡底,從另一側下去,可鐵紋豹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突然丟下靈鹿,四肢蹬地,竟直接往陡坡上衝!
豹子本就擅長爬坡,這鐵紋豹速度更快,帶起的風刮得沈硯臉頰生疼。沈硯急中生智,拽起身邊一根粗壯的竹枝,順著符牌感知到的豹子衝勢軌跡,猛地往斜下方一抽——竹枝帶著靈氣,抽在鐵紋豹的前腿上。
“嗷!”鐵紋豹吃痛,衝勢頓了頓。就這一瞬,沈硯轉身往陡坡上方爬,手腳並用,符牌引著靈氣往掌心湧,抓著竹莖的手更穩了些。
可鐵紋豹很快反應過來,咆哮著追上來,利爪幾乎要抓到他的腳踝。沈硯險險躲開,後背卻被豹子掃起的碎石劃了道口子,火辣辣地疼。他知道不能這麼逃,遲早被追上,目光掃過周圍,突然瞥見坡邊有幾株粗壯的青靈木——是他之前在柴房劈過的那種靈木,質地堅硬,還含著靈氣。
他心裡一動,突然改變方向,往青靈木那邊衝。鐵紋豹緊隨其後,利爪拍向他的後背,沈硯借著符牌的感知側身躲開,同時抓起地上的碎石,往豹子眼睛裡丟——這招是跟趙虎學的,雖不體麵,卻管用。
鐵紋豹被碎石砸得偏過頭,沈硯趁機衝到青靈木下,抽出青鋒匕,順著符牌引的靈氣,猛地刺向樹乾!匕首是低階法器,青靈木雖硬,卻架不住靈氣加持,“噗”的一聲,匕首插進樹乾半寸。沈硯沒停,握著匕首往下一劃,硬生生在樹乾上劃開一道長口——青靈木裡的靈氣湧了出來,帶著草木的清香,竟讓鐵紋豹的動作遲了半分。
“這靈木的靈氣能克它?”沈硯眼睛一亮,又在旁邊的青靈木上劃了一刀。兩株靈木的靈氣混在一起,像層屏障,鐵紋豹衝過來時,竟被靈氣撞得後退了兩步,喉嚨裡的低吼帶上了忌憚。
沈硯不敢鬆懈,又接連劃開幾株青靈木。周圍的靈氣越來越濃,鐵紋豹焦躁地在原地轉圈,卻始終不敢再靠近。沈硯趁機往坡底看——石縫裡的凝露草還在,離他不過十丈遠,隻是被鐵紋豹堵著,根本過不去。
他皺了皺眉,瞥見地上那隻被鐵紋豹咬死的靈鹿,突然有了主意。他慢慢往後退,退到離靈鹿不遠的地方,故意把避塵丹往地上丟了半顆——清涼氣散了些,靈鹿的血腥味更濃了。
鐵紋豹果然被血腥味吸引,目光轉向靈鹿,又看看沈硯,猶豫了片刻,竟轉身往靈鹿那邊走——對它來說,到嘴的獵物比一個難抓的人類更重要。
沈硯屏住呼吸,趁鐵紋豹低頭撕咬靈鹿的瞬間,像箭似的衝下坡底,直奔石縫裡的凝露草。符牌在眉心燙得厲害,他能清晰“看”到凝露草葉片上流動的靈氣,純淨得沒有半點雜質。
他掏出早就準備好的小鏟子,小心翼翼地挖起凝露草——連帶著根部的泥土一起,生怕傷了根須。剛把草放進隨身的布袋裡,身後就傳來鐵紋豹的咆哮——它發現自己被騙了,怒衝衝地撲過來。
沈硯二話不說,轉身就往陡坡上方跑。這次有了凝露草,他不敢戀戰,拚儘全力往竹林外衝。鐵紋豹在後麵緊追不舍,利爪好幾次擦著他的衣角過去,帶起的風裡滿是凶氣。
不知跑了多久,直到穿出密竹林,看到外門後山的熟悉輪廓,鐵紋豹的咆哮才漸漸遠了——它似乎不敢靠近外門弟子常來的區域。
沈硯癱坐在地上,大口喘氣,後背的傷口還在疼,手心卻緊緊攥著布袋——裡麵的凝露草葉片上,露珠依舊晶瑩,沒掉一顆。
他笑了笑,抹了把臉上的泥。符牌在眉心輕輕發燙,這次不是疼,是溫和的暖,像在替他高興。
還有兩天時間,足夠他回內門了。
隻是他沒注意,剛才被鐵紋豹追著跑時,袖袋裡那塊帶黑絲的丹渣掉了出來,落在了竹林深處的枯葉堆裡。而丹渣上的黑絲,在接觸到後山野靈氣的瞬間,竟微微動了動,像蘇醒的小蟲,慢慢鑽進了泥土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