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音是第二天早上見到的韓湛。
天蒙蒙亮。
魚肚白般的光芒從房間窗柩溜進來,晃了她的眼。時音掀開眼簾,惺忪的雙眸倒映進韓湛那張有點模糊的臉,起初她還以為看錯了,直至下一秒聽見他戲謔的嗓音:“早上好啊老婆,兩天沒見,有沒有想我?”
時音:“……”
她抱著被子坐起身,下床前低頭看了眼被褥中的自己,睡裙過膝有袖子,遮蓋比較嚴實,才安心地穿上拖鞋,而後乖巧點頭與他道了聲好。
韓湛勾唇笑了。
她這提高警惕的樣子,好像他是什麼洪水猛獸,一不小心就會把她吞了。他從真皮沙發處起身,邁開步子往她那邊走,開口時嗓音溫柔似水,像是在哄小孩兒:“老婆,早餐想吃什麼?魚子醬吐司三明治,還是燕麥小米粥?”
距離拉近。
伴隨著他高大身影壓下來的同時,一股刺鼻的女性香水味也蔓延到時音鼻尖。她對氣味敏感,生理性的厭惡令她顧不上佯裝,本能地擰了一下眉頭。但她反應速度很快,這抹嫌棄的表情僅在臉上出現一瞬,就被她很好地掩飾了下去。
時音抬起頭,用著他喜歡的小白兔樣子說:“喝粥可以嗎?”
“老婆喜歡吃中餐啊,記住了。”
“謝謝。”
“這麼有禮貌,那不然親我一下以示謝意?”韓湛笑著往她那邊傾斜,還未彎下腰,身前的女人便後退了好幾步,驚慌失措地往盥洗室方向去了。他笑出了聲,注視著她逃跑的倩影,柔聲叮囑:“瓷磚地麵容易打滑,走路小心點兒,摔了我會心疼的。”
玻璃門砰地關上。
幾秒鐘後裡頭才傳來時音細聲的回應。
韓湛立在原地,插在腰間的手懶散動了幾下,他瞥了眼左手無名指上合適的婚戒,就聽見了敲門聲。專屬的管家來詢問早餐情況,他說做中式的餐點,又加了句:“給我送套新衣服過來。”
陸承來的時候,韓湛剛換好衣服。
掃了眼送完早餐離開的管家,陸承走上前,問:“昨天晚上和金百莉見了麵,談得怎麼樣?她有說把紅寶石戒指賣給你嗎?”
“賣又不賣。”
“什麼意思?”
“金百莉願意賣,但有個條件。”隨意係上幾顆襯衫扣子,韓湛拿了桌上的香檳酒,剛準備喝,腦海裡浮現出十幾分鐘前他靠近時音那會兒,她眉眼間一閃而過的表情。
他淩晨見了金百莉女士。
應酬難免會喝酒。
西方女人格外喜歡用香水,在那待了個小時,他都快被醃入味兒了,一時間也分不清衣服上沾的是酒精還是刺鼻的香水味。
不過,時音那皺眉的小表情他倒是看見了。
她遮掩得很好。
速度很快。
奈何他最大的優點就是眼睛尖,萬事萬物都逃不過韓少爺這雙眼,還是輕易捕捉到了她的情緒,她應該是聞不慣酒氣和香精。
見韓湛將拿起的酒杯放下,陸承:“我專門從皇家集團的酒庫給你挑的香檳,拍賣級彆的酒。你戒過毒,這都不嘗一下?”
韓湛:“怕熏到她。”
“誰啊?”
“我老婆啊。”
陸承無語。
看這廝妖孽不正經的樣子,就知道他私底下常這樣打趣玩弄時音。陸承不免有點同情:“時音跟圈子裡的名媛小姐不一樣,你彆總是欺負人家。我昨兒在船艙碰見她,她還挺關心你呢,跟我說的第一句話就提到你。”
韓湛倚靠在沙發上:“她要是第一句話提起你,那我不是炸了?”
“你有病啊。”
“是呢,愛妻入骨無藥可治,跟你這種打娘胎裡就單身的人說不明白。”
“嗬,時音能平安活到你們倆協議離婚就是她最大的幸運。”不是陸承說他壞話,而是韓湛就這麼蔫壞。陸承沒再跟他開玩笑,轉回正題:“所以,金百莉提了什麼要求?”
“她讓我幫忙找人。”
“找人?”
“她認為時氏企業三個月前為她量身定做的那條魚尾裙並不出自主創設計師時青禾的手,她想見魚尾裙真正的設計師。”
“多少有點強人所難了。”陸承吐槽,轉念一想又有了個點子:“要不你回京城找你老丈人時董事長,他或許能看在韓家的麵上,賣你這個人情呢。”
韓湛若有所思。
陸承以為他采用了自己的提議,剛想再說什麼,就見他開口:“你覺得他在得知我使用非常規手段誆了本該和宋家聯姻的女兒之後,是會看在韓家的份上賣我個人情,還是會失去理性砍我幾刀?”
陸承咳了兩聲。
徹底閉嘴。
時音與宋斯年是訂過婚的準夫妻,很快就要嫁入宋家。
雖然她不得父母喜歡,也被眾人討厭,但宋家把她定下了,她就是宋氏的太太,於整個時家而言都是一筆不可估量的財富。如今被韓湛截了胡,時董事長要是知道了,彆說心平靜和跟韓湛溝通了,能忍住不殺了他就已經是給韓家麵子。
盥洗室的門此刻打開。
見到時音,兩人很有默契地暫停了話題,陸承笑著和她打招呼,“管家送來了早餐,我來蹭個位置,跟你們夫妻倆一起吃,不介意吧時小姐?”
“您太客氣了陸少。”
“還是時小姐大方啊,韓湛能娶到你這麼好的媳婦兒,真是祖上積德,三生有幸。”
時音唇角抽動。
她下意識偏頭去看倚在沙發靠背上的韓湛,男人麵色不改,沒有生氣的意思。時音這才放心地走過來,將手機屏幕朝上放在餐桌上,拉開椅子坐下。
用餐過程很安靜。
誰都沒說話。
於是,桌上亮起屏幕的手機便格外引人注目。陸承最先扭過頭去,一眼就看見了那張‘魚尾裙’設計圖紙的手繪稿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