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泳年紀僅過三十，乃是得到朝臣舉薦，接替其父鎮守太原。
不論其戰功資曆，本無此資格，但是他不僅是王氏出身的將領，更是王氏嫡親一脈在他這一代的代表人物。
王氏也是詩書傳家，本家多出大儒，再加上與其他士族聯姻，享有極高的名聲。
而王泳之父，早年棄兵投戎，後來果斷棄隋向唐，成為大唐將領，後借助家世之助，鎮守太原。
自貞觀朝攻滅東突厥後，草原勢力成為大唐北部的屏障，並州再非阻擋北方異族的前線，重要性大大降低。
大唐扶持阿史那思摩掌控北疆，為了讓他更好地在草原上立足，也投入了巨大的精力。
王泳也隨父投軍，借助著王氏經營的多年的助力，在他父親亡故後，竟是直接接了班。
由此也可見，哪怕在貞觀朝，選拔人才最重要的途徑依然要依靠著那些士族們的推舉。
而大唐文武分彆並不那麼明顯，這麼多大臣皆是出則為將，入則為相，所以似王泳這樣自己為將，背後又有士族家世為依靠的人，更容易得到高位。
“下麵是何人？竟然敢抓我太原守軍將士，難道是想造反嗎？”
王泳聽聞消息，趕緊來到城門處。
此時，李承乾等人也已經來到了城門之下，讓他看得更加清楚。
“嗬嗬，王將軍好大的官威啊，張口閉口就是他人要造反……你可知此乃大唐太子，新任並州大都督，領左右威衛左右驍衛大軍北上，爾等還不趕緊下城來拜！”
程知節怒聲開口，哪怕王泳等人居高臨下，也能感受到他驚人的威勢。
“太，太子……”
王泳愕然。
以他的年紀，還真沒有前往長安拜見過當今太子，自然是不識得李承乾。
但是，他早早就接到朝廷詔令，知道陛下確實任命當今太子為並州大都督，總督西境與北境諸州軍事，反擊薛延陀。
哪怕他不識得太子，但對方所言，與朝廷的詔令是對得上的。
他的臉色變得極為難看，萬萬沒想到太子殿下竟然會直赴太原而來，而且還在城外便跟自己的親信手下起了衝突！
人已至城下，而且看其來勢，直是衝著自己來的。
王泳已經看到周圍的將士，都向自己投來了疑惑的目光。
王泳年紀雖輕，但他好歹是王氏出身，見識是有的，底氣也足。
穩住心神之後，他大喝一聲：“來呀，隨我下城門去看看。”
“聽我的號令行動，莫要管他們是何身份。我等守土有責，焉知他們不是異族的細作！”
王泳雖是如此說了，但是並不能就此穩定眾人。
若城下之人，隻有一個所謂的“並州大都督”的身份，眾將士不知底細也就罷了。
可是，那“大唐太子”四個字，卻是誰人都明白意味著什麼！
假如城下之人為假，那麼王泳與他們就應該二話不說，直接出手。冒充大唐太子，乃是謀逆不赦之罪！
王泳不令他們動手，那就是說，對方的身份乃是真的。
聽王泳的號令行事？
行什麼事？難道他們還能直接對大唐太子出手嗎？
王泳也知道，此次自己所遇到的麻煩，怕是難以輕易過去，給自己的副將，也是他的同族王誠打了個眼色，先挑著他的親衛，也是對王氏極為忠誠的將士下樓。
“什麼太子？什麼大都督？你們若是真的，豈能帶這麼點兒人到太原城來？”
“而且，太子為北疆主帥，現在必是要布置防線，豈會到太原之地來？你們強行抓我部下，最好現在立即放了，我可以不計較你們之罪。”
“本將乃是王氏一族出身，負責整個太原之防務，若是誤了朝廷大事，你們身份再高，也擔當不起！”
李承乾直接冷笑：“好個王氏出身，想拿這個來壓本太子？誰給你的膽子！”
“你還敢提守土之責？看看我們帶來的這些百姓！”
“太原兵力本就不多，假如薛延陀部派大軍來攻，要守穩此地，必要倚仗並州之地利，以及百姓之民心，軍民一心，方可久守，以待朝廷之援！”
“可是你們做的是什麼？仗著王氏宗族之威，自恃有堅城可守，竟然強令手下搶掠百姓，你們所為，跟北方蠻族有何區彆？”
“等到敵騎殺到，被你們搶掠過的百姓，會不會帶有憤怒之心，反而心向異族？”
“本來薛延陀部最大的弱點，便是對於中原地形不熟，但若是那些被你們逼反的百姓相助，他們便可輕易曉通並州之山川地形，到那時，你們隻靠一座太原城，如何能擋得住敵軍快騎？”
李承乾的一聲聲喝問，不但罵得王泳麵無人色，也讓後麵的程知節聽得連連點頭。
“太子殿下這罵得好呀……”
“雖說以前太子沒有到前線領兵，但是他對於地利之重視，倒是跟陛下當初領兵之時一模一樣，陛下令太子帶領大軍的眼光真是好，太子實乃可造之材。”
程知節回憶起當年“秦王殿下”領兵的情形。
雖然當年陛下身份高貴，但是每戰必親身帶領少量親衛，到戰場偵察敵情以及山川地勢。
當年宋金剛大兵壓境，其他各路唐軍皆大敗，陛下帶領戰敗的唐軍迎戰，局勢極是危急。
而陛下不顧辛勞，親自探明了雀鼠穀地形，一場決戰之後，大破宋金剛。
現在，李承乾雖然不能像陛下一樣親自探察地形，但是對於地利的重視，卻與陛下一般無二。
被他們帶來的眾多百姓，本就帶著對王氏手下的怒意，又聽到太子殿下親自為他們討公道，紛紛開口附和，說出了王泳部下的殘害百姓的種種惡行。
王泳本來還想打個馬虎眼，故意先聲奪人，不論對方真實身份是不是太子，先指責他們乾擾了太原守備之大事。
他當然是不敢當場“處置”太子與大軍主帥的，但卻想以此作為籌碼，先逼對方放了自己的手下，然後再暗中達成協議。
太原嘛，畢竟是他們王氏的地盤，就連朝廷派出官員，也難以插手此間之事，必須要尊重王氏一族的態度。
連皇帝都對王氏如此禮遇，更何況是一個太子呢。
隻要李承乾願意退讓，那中間便有了可操作的餘地，令雙方都有台階可下。
但是，李承乾的表態，卻直接把他逼入了絕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