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淵漩渦·外緣
絕對的死寂,並非空無,而是一種被強行“釘死”的存在狀態。
灰白晶骸懸浮在狂暴的漩渦能量洪流邊緣,如同一枚被遺忘在驚濤駭浪旁的頑石。狂暴的冰藍色能量流裹挾著破碎的冰岩與凍結的怨念,如同億萬咆哮的冰龍,從它身邊轟然掠過、撕扯、湮滅。然而,當這些足以粉碎星辰的力量觸及晶骸周圍那層無形的“遲滯場”時,速度驟然暴跌,如同撞入粘稠萬倍的深海泥漿。
能量粒子被強行凝固在運動的軌跡上,形成短暫存在的、半透明的能量漣漪。這些漣漪如同死亡的波紋,在晶骸周圍一圈圈蕩漾開,旋即被後續更狂暴的洪流無情撕碎、衝散。晶骸本身,則在狂暴與死寂的交界處,維持著一種岌岌可危的平衡,緩慢地、被動地隨著漩渦整體的流向,朝著更深邃、更黑暗的核心區域漂移。
花癡開殘存的意識烙印,被鍛打、凍結在晶骸最核心的一個幾何節點。那裡,是凝固的絕對核心,也是囚禁他“自我”的永恒牢籠。
思維?早已不複存在。
過往的偏執、對完美結構的癲狂追求、對“凝固”本身的病態迷戀…所有屬於“花癡開”這個個體的複雜思緒,都在燃燒本源、對抗寒淵意誌的終極瞬間,被徹底鍛打、壓縮、凍結。如同將一座沸騰的火山瞬間投入絕對零度的深淵,所有活躍的岩漿瞬間化作冰冷死寂的、棱角分明的黑曜石。
隻剩下烙印。
一道冰冷、堅硬、毫無波動的意誌烙印:存在。凝固。
這烙印並非主動思考,而是如同宇宙背景輻射般永恒存在的脈衝。它以近乎停滯的頻率,在晶骸內部那極致致密、極致冰冷的灰白晶格結構中傳遞。每一次脈衝,都微弱到幾乎被漩渦的咆哮完全淹沒,卻又頑強地錨定著這具晶骸不被徹底撕碎、同化。它是對“存在”本身的、最原始本能的宣告,也是對“凝固”這一終極狀態的、永恒的維持指令。
寒淵意誌那浩瀚冰冷的“注視”,並未完全離去。它如同潛伏在深海漩渦之下的、沒有形體的巨獸,其無形的感知如同冰冷的觸須,一遍又一遍地掃過這具新生的異骸。晶骸表麵那層毫無生機、趨向絕對死寂的灰白光澤,正是寒淵本源淨化之力與花癡開燃燒自身冰寒本源形成的極端凝固意誌相互角力、最終達成微妙平衡的產物。它暫時被判定為“趨向死寂的同化物”、“已凍結的惰性雜質”,而非需要立刻抹除的“活躍汙染源”。
平衡,脆弱如蛛絲。
晶骸內部,那些被強行凝固、壓縮到極致的混亂碎片,並未消失。它們如同億萬顆被冰封在絕對零度下的微型超新星,猩紅與漆黑的能量被壓縮到極致,在灰白晶格那看似完美的結構中,呈現出一種詭異的、靜止的沸騰狀態。每一道混亂碎片,都像是一塊被強行嵌入水晶內部的、充滿裂痕的熾熱焦炭,散發著毀滅性的不穩定波動。
每一次晶骸本能傳遞出的“凝固”脈衝,都像是一次微弱的、源自本源的震顫。這震顫,透過極致致密的晶格結構,精準地傳遞到每一顆被封印的混亂碎片之上。
嗡…嗡…嗡…
微不可查,卻又真實存在。
每一次“凝固”脈衝掃過,那些被冰封的混亂碎片內部,被壓縮到極限的猩紅與漆黑能量,便會產生一絲極其細微、卻又危險無比的共鳴震顫!這震顫並非能量的爆發,而是結構層麵更深層的、指向徹底崩壞的“應力”積累!如同在凍結的湖麵下,億萬道細微的裂痕在無聲地蔓延、加深。每一次共鳴震顫,都讓混亂碎片與周圍灰白晶格的“結合麵”產生一絲幾乎無法測量的、趨向解體的“錯位”。
花癡開凝固的意誌烙印,對這潛藏的毀滅危機毫無所覺。它隻是本能地、永恒地維持著“凝固”狀態,每一次脈衝都在加固著自身的囚籠,也在無形中為下一次更危險的共鳴震顫積蓄著力量。
漂移。向著漩渦更深、更冷、更絕望的核心。
寒淵意誌的每一次冰冷掃視,都像是一把無形的、絕對零度的銼刀,在晶骸表麵那層灰白光澤上,留下更深的“死寂”印記。這印記緩慢而堅定地侵蝕著晶骸,將它更深地拖向最終的、徹底的“凍結”與“同化”。花癡開的世界,隻剩下這永恒凝固的牢籠內部,那冰冷、死寂、絕對靜止的虛無。而那潛伏在晶格深處的億萬顆微型炸彈,則在每一次“凝固”脈衝的敲擊下,無聲地積蓄著足以將他最後的存在烙印徹底抹去的……毀滅之共鳴。
空間通道·骸骨回廊
深邃、冰冷、死寂。
並非寒淵那種充斥著怨毒與絕望的死寂,而是一種更空曠、更虛無、仿佛連時間本身都已凍結的絕對寂靜。通道並非筆直,其內壁由無數巨大、扭曲、散發著幽暗磷光的未知生物骸骨構築而成。這些骸骨形態詭異,有的如同折斷的山峰,有的如同糾纏的巨藤,還有的如同凍結的星雲漩渦,層層疊疊,一直延伸到視界儘頭。骸骨表麵流淌著微弱、冰冷的光暈,構成通道內唯一的光源,將這片死寂的空間映照得如同沉沒在遠古深海中的巨獸墳場——骸骨回廊。
夜郎七殘破的半截身軀,如同被洋流裹挾的垃圾,在這由骸骨構成的巨大管道中無聲地翻滾、漂流。劇烈的痛苦早已將他拖入無意識的深淵,生命之火微弱得如同風中殘燭,僅靠著一股被血煞和求生本能強行吊住的、極其微弱的氣息維係著。
左肩的斷口,是觸目驚心的毀滅之中心。
齊根斷去的鬼臂,將那裡變成了一個猙獰的、不斷滲出汙穢的傷口。粘稠的、散發著刺鼻腥臭的暗紅色汙血混合著細碎的冰藍色結晶(殘留的寒淵死寂之力),如同腐敗的膿液,持續不斷地從撕裂的肌肉組織和破碎的骨茬中滲出、滴落。更恐怖的是,斷口邊緣的皮肉和骨骼,呈現出一種詭異的、被強酸腐蝕般的焦黑碳化狀態,而在焦黑之下,卻又隱隱透出一種病態的慘綠色熒光!
蝕魂碧火!
那來自孔雀公子、被強行融入鬼臂的蝕魂碧火,並未隨著鬼臂的湮滅而消失!
絲絲縷縷、如同擁有生命的慘綠色火苗,頑強地附著在斷口的血肉、骨骼,甚至暴露的神經末梢之上!它們不再是熊熊燃燒的火焰,更像是深入骨髓、寄生在細胞層麵的劇毒苔蘚,幽幽地燃燒著,釋放著深入靈魂的陰寒與劇痛,同時瘋狂地腐蝕、吞噬著夜郎七僅存的生命力,阻止著任何形式的愈合!
每一次心臟微弱地搏動,將稀薄的血液泵向全身,都會將這蝕魂劇毒和殘留的寒淵死寂之力帶到殘軀的每一個角落。右臂、殘餘的胸腔、脖頸、頭顱…未被碧火直接附著的地方,皮膚也呈現出一種死灰般的色澤,血管在皮下詭異地凸起,呈現出暗紅與慘綠交織的紋路,如同被汙染的河流。他的體溫低得可怕,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帶出帶著冰晶的白氣。
空間通道本身並非完全無害。
構成回廊的未知骸骨,其散發的幽暗磷光似乎蘊含著某種微弱卻持續的空間侵蝕之力。這力量如同無形的射線,穿透夜郎七殘破的防禦,緩慢地滲透進他的身體。這股力量與蝕魂碧火的腐蝕、寒淵死寂的凍結、以及他自身駁雜血煞的狂暴,在他體內形成了一種極其混亂、瀕臨崩潰的能量環境。
如同一個被投入了多種致命化學試劑的脆弱容器,隨時可能從內部爆裂。
就在這具殘破的軀殼在死寂回廊中隨波逐流,生命之火即將徹底熄滅之際——
異變,在斷口處悄然滋生。
蝕魂碧火那深入骨髓的腐蝕與燃燒,在瘋狂吞噬生命力的同時,似乎也“改造”了它所寄生的溫床。那些被碧火反複灼燒、碳化、又因生命力微弱而無法脫落壞死的焦黑血肉組織,在幽暗骸骨磷光的持續照射下,在殘留寒淵死寂之力的滲透下,開始發生某種難以理解的異化!
一些細小的、如同黑色菌絲般的物質,從焦黑的斷口深處,如同緩慢生長的黴菌,悄然探出頭來。這些“菌絲”並非有機物,它們呈現出一種半晶體、半能量態的詭異質感,漆黑如墨,表麵卻反射著骸骨磷光的幽暗光澤,內部則流淌著極其微弱的慘綠熒光——那是被“馴化”或“共生”的蝕魂碧火能量!
這些新生的“墨晶菌絲”極其脆弱,在空間侵蝕之力的波動下微微搖曳,但它們生長的方向卻異常明確——指向斷口深處暴露的、被碧火侵蝕的骨骼和神經束!
它們如同貪婪的寄生蟲,尖端分泌出微弱的、帶著強烈腐蝕性的能量酸液,緩慢地溶解著焦黑的碳化物和殘餘的壞死組織,然後將自己纖細的“根須”,嘗試著刺入夜郎七暴露的、被蝕魂碧火浸染成灰綠色的臂骨之中!更有些菌絲,如同扭曲的神經突觸,朝著暴露在外的、閃爍著微弱生物電和碧火熒光的神經末梢纏繞而去!
這是一個緩慢、痛苦、充滿未知凶險的寄生與改造過程。夜郎七殘存的微弱意識在無儘的痛苦深淵中沉浮,對此毫無所覺。他殘破的身體,在蝕魂碧火、寒淵死寂、空間侵蝕以及這新生的“墨晶菌絲”的多重作用下,正滑向一個超越死亡、無法預料的詭異形態。這具半截殘軀,在骸骨回廊的冰冷注視下,正逐漸變成孕育某種可怕之物的……溫床。
寒淵廢墟·迷宮深處
絕對的黑暗與寒冷。
這裡是寒淵廢墟堆疊的核心區域,巨大的玄冰斷壁如同倒塌的巨人骸骨,相互傾軋、支撐,構成一個龐大、複雜、毫無生機的立體迷宮。冰隙縱橫交錯,深不見底,連接著無數被冰封了億萬年的空洞與裂隙。空氣(如果這近乎絕對真空的環境還能稱之為空氣的話)中彌漫著精純到極致的寒淵死氣,冰冷刺骨,足以凍結思維。
一塊拳頭大小、閃爍著微弱慘綠色幽光的玄冰碎片,深深地嵌入一麵傾斜的巨大玄冰斷壁深處。撞擊的力量讓它幾乎完全沒入冰層,隻在表麵留下一個不起眼的、邊緣布滿放射狀裂痕的凹坑。慘綠的光澤被厚厚的玄冰過濾、折射,在外部看來,隻剩下一點幾乎無法察覺的、遊移不定的晦暗綠意,如同冰層深處一隻沉睡的、冰冷的眼睛。
碎片內部,兩點慘綠的魂火比之前更加黯淡,如同即將燃儘的燭芯,微弱地搏動著。魂火周圍,包裹著它們的玄冰體積縮小了接近三分之一,顏色也變得更加灰敗、透明,仿佛隨時會徹底消散。
虛弱。
極致的虛弱。
為了逃脫寒淵意誌的規則抹殺,為了引爆崩塌阻擋追襲,這塊碎片內的孔雀公子殘魂,幾乎耗儘了最後的本源。殘存的靈智如同風中殘燭,在冰冷的玄冰囚籠中搖曳,隻剩下最基礎的、維持存在的本能和對“複蘇”的刻骨怨毒。
寒淵意誌那浩瀚冰冷的感知,如同無形的潮汐,偶爾會掃過這片迷宮般的廢墟。每一次掃過,碎片內的魂火都會劇烈地搖曳、黯淡,如同暴露在烈日下的薄冰,隨時可能汽化。殘魂隻能將自身的存在感壓縮到極限,如同冬眠的蟲豸,龜縮在玄冰的最深處,不敢泄露絲毫波動。它知道,自己如同黑暗森林中帶傷的獵物,任何一絲氣息的泄露,都可能引來那無處不在的、冰冷無情的“獵人”。
不能消亡…必須…恢複…
殘存的怨毒意誌如同最堅韌的藤蔓,死死纏繞著這求生的本能。
如何恢複?此地隻有無儘的寒淵死氣。而這精純的死寂之力,對於依賴蝕魂之力、渴望複蘇的殘魂而言,既是維持“存在”的養料,更是阻礙“複蘇”的毒藥!如同用冰水澆灌渴望火焰的種子。
就在這絕望的僵持中,一個微弱的、意外的“契機”出現了。
構成這片玄冰斷壁的,並非純淨無暇的寒淵本源玄冰。在億萬年的沉積和廢墟堆疊中,冰層深處,不可避免地封凍了無數古老歲月遺落的“雜質”。
也許是遠古生物死亡後殘留的、早已失去活性的腐化血肉碎屑。
也許是某些強大存在戰鬥後崩碎、失去了所有能量的武器或甲胄碎片。
甚至可能是一些在寒淵形成過程中被卷入、徹底凍結的異空間塵埃…
這些“雜質”本身毫無價值,早已被寒淵死氣徹底凍結、同化,化為冰層中微不足道的、比砂礫還渺小的“塵埃”。它們唯一的作用,就是讓包裹孔雀公子殘魂的這塊玄冰碎片,其構成的“純度”出現了一絲極其細微的、不完美的“瑕疵”。
而這絲“瑕疵”,對於此刻虛弱到極致的蝕魂殘火而言,卻如同沙漠中的一滴露珠!
當寒淵意誌的感知潮汐退去,當殘魂小心翼翼地、嘗試著汲取一絲外界寒淵死氣以維持自身不滅時,一絲微弱到幾乎無法感知的、源自某種古老生物殘留腐化組織的、早已被凍結了億萬年的惰性有機質微粒,隨著死氣,被一同吸入了玄冰碎片之內!
對於全盛時期的蝕魂之力,這種微粒如同塵埃,毫無意義。但對於此刻油儘燈枯、本質就是“腐化”與“侵蝕”代名詞的蝕魂殘火而言,這一點點惰性的、冰冷的“有機質”,卻如同投入死水中的一顆石子!
嗡…
碎片內部,那兩點微弱到極致的慘綠魂火,猛地跳動了一下!並非增強,而是一種源自本能的、貪婪的攫取衝動!
殘存的蝕魂本源,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鯊魚,瞬間包裹住那粒微不足道的惰性有機質微粒!慘綠色的、微弱到極致的蝕魂火絲,如同最貪婪的根須,瘋狂地刺入這粒早已凍結了億萬年、結構鬆散脆弱的微粒之中!
嗤…
微不可聞的腐蝕聲在靈魂層麵響起。
那粒惰性有機質微粒,在蝕魂火絲的侵蝕下,如同被強酸溶解的枯葉,瞬間化開!其內部蘊含的、那一點點早已凝固、沉寂了無數歲月的、最基礎的碳基結構信息,以及極其微弱的一絲“曾經存在過生命”的餘燼,被蝕魂火絲粗暴地抽取、吞噬!
這一點點“餘燼”,對於此刻的蝕魂殘火而言,如同乾渴瀕死之人舔舐到的第一滴露水!
魂火的搏動,微不可查地……穩定了一絲!雖然依舊黯淡,雖然依舊虛弱,但那搖曳的頻率,似乎稍稍放緩了那麼一瞬。
這一點點微不足道的“營養”,如同黑暗中的第一顆火星,瞬間點燃了殘魂最深處那名為“貪婪”和“掠奪”的本能!
它不再僅僅是被動地汲取寒淵死氣維持存在。
它的感知,如同最靈敏的探測器,穿透包裹自身的玄冰碎片,小心翼翼地、卻又無比貪婪地探向周圍厚重冰層的深處!它在搜尋!搜尋那些同樣被封凍在冰層裡、早已化為冰冷塵埃的、任何帶有“有機質”或“生命殘留信息”的“雜質”!
慘綠色的蝕魂火絲,如同最貪婪、最細小的根須,開始從玄冰碎片內部,朝著包裹它的、蘊含著無數古老“塵埃”的厚重冰壁,悄然蔓延、滲透!
它們極其緩慢、極其隱蔽地溶解著接觸到的純淨玄冰(這需要消耗寶貴的蝕魂本源),隻為了接觸到冰壁深處那些可能存在的、比砂礫還渺小的惰性有機微粒!一旦接觸到,便如餓狼撲食般將其包裹、溶解、吞噬那一點點早已沉寂的“生命餘燼”!
這是一個效率極其低下、如同滴水穿石般的緩慢過程。每一次吞噬,獲得的“營養”都微乎其微,甚至不足以彌補溶解玄冰的消耗。但每一次微不足道的吞噬,都讓那兩點慘綠的魂火搏動得更穩定一分,讓那蝕魂根須的蔓延更加深入冰層一分,也讓殘魂對“雜質”的搜尋更加精準一分。
如同在絕對死寂的凍土之下,一粒劇毒的孢子,正以最卑微、最緩慢、最貪婪的方式,悄然萌發著它的菌絲網絡。它在吮吸著這片凍土中早已死亡的“殘渣”,隻為積蓄力量,等待破土而出、汙染一切的那一天。孔雀公子這塊殘魂碎片,在這迷宮般的廢墟深處,開始了它漫長而隱忍的……菌噬之路。
寒淵深淵·未知邊界
無光。無聲。無物。
這裡是寒淵漩渦更深處,接近核心卻又似乎遊離於其外的絕對虛無之地。連構成寒淵本源的冰藍死氣都稀薄到近乎不存在,隻剩下一種純粹的、連“空”的概念都顯得多餘的絕對黑暗。
另一塊包裹著孔雀公子殘魂的慘綠玄冰碎片,正以近乎自由落體的速度,朝著這片黑暗的深處墜落。
沒有方向。沒有參照。隻有永恒的、吞噬一切的虛無。
碎片內部,兩點慘綠魂火比迷宮中的那塊更加黯淡,搏動微弱得如同即將停止。為了噴射那道阻滯規則漣漪的本源毒流,它付出了更慘重的代價。包裹魂火的玄冰體積更小,顏色幾乎完全透明,邊緣處甚至出現了細微的、趨向解體的裂痕。殘存的靈智幾乎完全消散,隻剩下最純粹的、維持存在的本能,以及一股比黑暗本身更加深邃的、被放逐的怨毒與不甘。
寒淵意誌那浩瀚冰冷的感知,在此地也變得極其稀薄、遙遠,如同隔著厚重的帷幕。那致命的規則漣漪早已消失無蹤。這裡,似乎是被寒淵本身都“遺忘”的角落,是歸寂的終點,亦是存在徹底消弭的墓床。
墜落。永無止境。
殘魂的意識在絕對的虛無與冰冷中沉淪,如同沉入永眠的深海。連那點怨毒與不甘,都在無邊無際的黑暗消磨下,漸漸變得麻木。
然而,就在這絕對沉寂、連消亡都顯得毫無意義的黑暗深處——
某種東西,“看”了過來。
那不是寒淵意誌那種冰冷的、秩序化的掃描。這是一種更古老、更混沌、更難以名狀的……注視。
它沒有形體,沒有來源,仿佛就是這片絕對黑暗本身所孕育的“意識”。這注視中,沒有殺意,沒有好奇,隻有一種純粹的、對“存在”本身的漠然審視,如同俯瞰塵埃。
但這漠然的審視,卻如同投入古井的石子,在孔雀公子這塊即將徹底熄滅的殘魂碎片上,激起了最後一絲微瀾!
碎片內部,那兩點即將徹底熄滅的慘綠魂火,如同被無形的針狠狠刺了一下,猛地爆發出最後一點、回光返照般的微弱光芒!
殘魂瀕臨消散的靈智,在這超越理解的、高位存在的漠然注視下,被強行刺激得短暫“清醒”!
恐懼?不,超越了恐懼。那是生命麵對宇宙終極虛無時,最本源的戰栗與渺小感。
但在這極致的渺小感中,那點被黑暗幾乎磨滅的怨毒與不甘,卻如同被澆上汽油的餘燼,猛地騰起最後一絲扭曲的火苗!
不能…就這樣…消失…
哪怕…成為…祂的…塵埃…
殘存的最後一點蝕魂本源,不再用於維持自身,而是如同獻祭般,朝著那漠然注視的方向,釋放出一道微弱到幾乎無法察覺的、純粹由怨毒與存在執念構成的精神訊息!這訊息微弱如螢火蟲的閃光,瞬間便被無邊的黑暗吞沒。
下一秒,那來自黑暗深處的漠然注視,似乎……波動了一下。
如同平靜的黑色鏡麵,被投入了一顆比原子還小的石子,蕩起了一圈連神明都無法察覺的漣漪。
緊接著,一股無法形容其性質、無法理解其形態的、源自黑暗本源的力量,如同無形的觸須,跨越了虛無的距離,輕柔地、卻又無可抗拒地……拂過了這塊正在墜落的慘綠玄冰碎片。
碎片內部,那兩點剛剛爆發出最後光芒的慘綠魂火,如同被凍結的燭火,瞬間凝固。
包裹著它的、已經布滿裂痕的透明玄冰,在這無形之力的輕拂下,無聲無息地……彌合了。所有裂痕消失,結構變得前所未有的堅固、致密,散發出一種內斂的、如同黑洞視界般的幽暗光澤。而內部那兩點被凝固的魂火,其慘綠的顏色並未改變,卻仿佛被鍍上了一層深邃的黑暗釉質,呈現出一種更加詭異、更加死寂的……暗綠。
下墜停止了。
碎片不再墜落,而是靜靜地懸浮在這片絕對黑暗的中央,如同被鑲嵌在虛無畫布上的一顆暗綠色、凝固的星辰。
那來自黑暗深處的漠然注視,似乎在這凝固的碎片上停留了片刻,如同一位藝術家在審視自己隨手完成的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作品。片刻之後,那注視如同它出現時一樣,無聲無息地消散了。
絕對黑暗重歸死寂。
唯有那顆暗綠色的、凝固的“星辰”,靜靜地懸浮著。內部的魂火被永恒凝固,意識被徹底封存,如同一枚被黑暗本身親手封印的、蘊含著無儘怨毒與未知可能的……琥珀。孔雀公子這塊墜入深淵的殘魂碎片,以徹底失去“活性”為代價,成為了這片絕對黑暗領域中,一個永恒的、沉默的坐標。它最終的命運,將係於那黑暗深處不可名狀的存在,何時會再次投來祂那漠然的一瞥。
寒淵漩渦·核心邊緣
那浩瀚、冰冷、絕對秩序的意誌,如同無形的天體,緩緩運轉著。
三股微弱卻“異常”的擾動,如同投入平靜湖麵的三顆石子激起的漣漪,清晰地映照在這意誌的“感知湖麵”之上。
第一股,來自漩渦外緣。那具灰白晶骸依舊在凝固漂流,其內部被壓縮封印的混亂碎片,在每一次“凝固”脈衝下積累的毀滅性共鳴震顫,如同定時炸彈愈發清晰的倒計時嘀嗒聲。平衡的脆弱裂痕,清晰可見。
第二股,來自空間夾縫與骸骨回廊的交界處。那條被強行撕開又崩塌的臨時通道附近,殘留的邪異鬼臂碎片與六指血骰殘骸,在狂暴的空間亂流中並未徹底湮滅。一絲冰冷、死寂、狂暴、陰毒混雜的詭異氣息,如同頑強的不滅幽魂,吸附在空間壁壘的傷痕處,隱隱有吸引附近混亂能量、形成新的小型汙染節點的趨勢。更遙遠深邃的骸骨回廊深處,那半截漂流殘軀斷口處滋生的“墨晶菌絲”與蝕魂碧火的共生體,其貪婪的寄生與緩慢的異化,也如同一點緩慢擴散的汙漬,在死寂的畫布上格外刺眼。
第三股,則分散於兩個遙遠的坐標。廢墟迷宮深處,那塊慘綠玄冰碎片內悄然蔓延、貪婪吮吸著冰層“雜質”的蝕魂菌絲網絡,如同凍土下滋生的毒瘤。而深淵絕對黑暗中的那顆被黑暗之力凝固的暗綠“琥珀”,其存在本身,就是秩序領域內一個無法解釋、無法預測的絕對異數。
三具異骸,三個汙染源,三種截然不同的畸變路徑。
寒淵意誌冰冷地“注視”著這一切。沒有憤怒,沒有焦急,隻有絕對的、程序化的邏輯判定。
【目標:異常存在a(晶骸)…狀態:結構內部應力持續積累…趨向崩解閾值…預計時間…未知…威脅等級:中等(潛在)…處理方案:持續監控…加速環境同化…】
【目標:異常存在b(殘軀鬼臂殘骸)…狀態:多重複合汙染…次級汙染節點形成中…寄生異化進程啟動…威脅等級:低(當前) 中(發展)…處理方案:空間壁壘傷痕標記…引導“清道夫”前往骸骨回廊…】
【目標:異常存在c(殘魂碎片)…狀態:碎片c1:低效寄生恢複中…碎片c2:高位未知力場介入…狀態凝固…威脅等級:極低(當前) 未知(高位關聯)…處理方案:碎片c1:環境抑製…碎片c2:…信息不足…標記…觀察…】
冰冷的指令,如同設定好的程序,無聲地傳遞向寒淵本源的各個層麵。
在漩渦外緣,流向灰白晶骸的寒淵死氣,其精純度與“歸寂”屬性悄然提升了一絲,如同無形的銼刀加快了打磨的速度。
在空間夾縫的崩塌點附近,幾縷精純的寒淵本源之力如同有生命的探針,悄然附著在那片殘留的邪異氣息之上,留下隱晦的追蹤標記。
骸骨回廊深處,構成通道壁的某些巨大骸骨內部,沉寂了不知多少歲月的幽暗磷光,似乎被某種指令激活,微微閃爍了幾下,鎖定了通道中某個漂流殘軀的方位。一些潛伏在骸骨陰影深處、形態如同扁平冰梭、通體由半透明寒冰構成、散發著冰冷吞噬氣息的微小空間生物,緩緩蘇醒,調整著方向。
廢墟迷宮深處,孔雀公子殘魂碎片所在的冰壁區域,寒淵死氣的濃度與“惰性”被悄然調整,如同降低了土壤的肥力,試圖抑製那貪婪菌絲的生長速度。
唯有對深淵中那顆暗綠“琥珀”,寒淵意誌的指令陷入了短暫的“邏輯停滯”。那高位未知力場的介入超出了它的基礎應對協議。最終,指令化為最簡單的:【坐標鎖定…信息庫標記:深淵異點c2…持續觀察…優先級:待定。】
冰冷的意誌如同潮水般退去,隱沒於浩瀚的寒淵本源之中,繼續著它維持永恒死寂的偉業。
三具異骸的亡命之途,在寒淵意誌冰冷無情的監控與調控下,繼續向著更加詭譎、更加危險的未知深淵滑落。亡命三途,異骸生變,在這片永恒的死寂之地,混亂的種子已然播下,隻待破土而出,撕裂秩序的那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