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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5章 煞凝寒淵(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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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癡開踏入貴賓廳,地獄之門無聲洞開。

賭局如活物般蠕動,他指尖煞氣凍結了血指斷指的滴答聲。

夜郎七的六指血骰在掌心灼燒,引動整座賭場潛伏的凶煞。

煞氣風暴撕裂賭桌,凍結飛濺的籌碼,將對手化為冰雕。

冰屑紛飛中,花癡開隻看向閣樓暗影:“夜郎七,該你了。”

花癡開的身影沒入“天闕閣”深處那道厚重的、包覆著深紫色絲絨的黃銅大門。

門軸轉動發出沉悶的嗚咽,如同地獄開啟了一道縫隙。門外大廳裡殘留的喧囂、汗臭、血腥,以及無數道黏在他脊背上的驚懼目光,瞬間被隔絕。一股截然不同的氣息撲麵而來。

冷。不是冰天雪地那種刺骨的寒,而是一種沉甸甸的、帶著腐朽甜香和金屬鏽蝕氣味的陰冷。空氣凝滯得如同凝固的油脂,每一次呼吸都仿佛在吸入黏稠的液體。光線幽暗,僅靠幾盞高懸的、鑲嵌在扭曲黃銅枝蔓中的慘綠色壁燈提供照明,光線投射下來,在地毯上形成一片片模糊、搖曳的鬼影。

賭桌少了很多。每一張都巨大無比,材質是某種深黑發亮、仿佛吸光的石頭,桌麵打磨得如同冰麵,倒映著上方慘綠的光暈和圍坐其旁一張張模糊而詭異的麵孔。籌碼不再是銀元或粗糙的骨片,而是某種半透明的、內裡仿佛封存著暗紅血絲的東西,堆疊在一起,在幽光下發出微弱的、令人心悸的磷光。空氣裡那股甜膩的腐朽氣息更加濃重,混雜著若有若無的、像是某種昂貴香料燃燒後殘留的灰燼味道,還有一種更隱晦的、如同鐵器在地下埋藏多年後散發出的腥鏽氣。

死寂。絕對的死寂。隻有極偶爾的、籌碼被無聲推入彩池時,那種內裡血絲摩擦的、細微到幾乎聽不見的沙沙聲,或者骨牌輕輕磕碰在冰冷石桌上發出的、如同牙齒打顫般的輕響。所有的賭客都沉默著,動作緩慢而精確,如同提線木偶。他們的臉在慘綠的光線下晦暗不明,眼神空洞,或者閃爍著一種非人的、純粹貪婪的光。他們身上穿著錦緞或裘皮,卻在這陰冷的空氣中顯得毫無生氣,如同披著華服的塚中枯骨。

花癡開踏進來的瞬間,這死寂的泥潭被投入了一塊無形的冰。所有動作都停滯了一瞬。那些空洞或貪婪的眼睛,如同被無形的線牽引,齊刷刷地轉向門口。目光落在他濕透的舊棉袍上,落在他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的臉上,最終,凝固在他那雙深不見底、如同寒潭古井的黑眸上。

沒有議論,沒有驚呼。隻有一種更深沉的、帶著審視與冰冷惡意的寂靜,如同無數條冰冷的毒蛇,悄然纏繞上來。

花癡開的目光掠過那些模糊的麵孔,掠過石桌上散發著磷光的詭異籌碼,最終定格在角落一張相對“熱鬨”些的牌九桌旁。那張桌子上,坐著三個人。

正對著他的,是一個披著墨綠色孔雀翎羽大氅的年輕公子。他麵如冠玉,唇若塗朱,嘴角噙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眼神卻空洞得可怕,仿佛兩潭深不見底的死水。他纖細蒼白的手指拈著一張骨牌,動作優雅得像在拈花,指尖卻縈繞著一股揮之不去的、令人作嘔的甜膩藥味。他身後,站著兩個如同鐵塔般沉默的護衛,眼神銳利如鷹隼。

背對著花癡開坐著的,是一個身形異常肥碩的身影,裹在一件幾乎要被撐裂的、布滿暗金色詭異符文的寬大袍子裡。花癡開隻能看到他堆疊著脂肪的後頸,以及一隻搭在桌沿、肥厚得如同熊掌的手掌。那手掌的皮膚呈現出一種不健康的青灰色,指甲尖長彎曲,顏色烏黑。他每一次挪動身體,身下那張堅固的石椅都發出不堪重負的,空氣中也隨之彌漫開一股濃烈的、如同屍油混合了劣質香料燃燒後的惡臭。

側坐著的,是一個穿著猩紅勁裝的女人。她身段火辣,臉上卻罩著一副毫無表情的、慘白陶瓷麵具,麵具的眼孔後,兩點猩紅的光芒如同凝固的血滴,死死釘在牌麵上。她的一隻手放在桌下,看不見,但花癡開敏銳地感知到,從她那個方向,正傳來一種極其微弱、卻異常陰冷的能量波動,如同無數細小的冰針在空氣中遊弋,試圖乾擾牌麵的氣流。

花癡開走向那張桌子。濕透的棉袍下擺拂過冰冷的地毯,留下細微的霜痕。他的靠近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明顯反應,隻有那孔雀公子空洞的眼神似乎微微偏轉了一瞬,嘴角的笑意加深了一分,帶著一絲玩味的殘忍。那肥碩身影依舊如山般紋絲不動,隻有搭在桌沿的烏黑指甲輕輕刮擦了一下石麵,發出刺耳的“吱嘎”聲。陶瓷麵具後的猩紅目光,則如同鎖定獵物的毒蛇,緊緊追隨著他。

他停在桌旁一個空位前。沒有椅子。他也沒要。隻是靜靜站著,像一尊冰雕。

牌局正酣。荷官是一個同樣穿著深色袍子、麵無表情的中年人,動作精準如同機械。此刻輪到那肥碩身影下注。一隻肥厚烏黑的手掌,緩慢地、帶著令人牙酸的摩擦聲,將一摞內裡血絲格外濃稠的磷光籌碼,推向了彩池中央。動作笨拙,卻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山嶽般的壓力。

荷官麵無表情地發牌。骨牌劃過冰冷的石桌,發出“沙沙”的輕響。空氣似乎更加凝滯了。

花癡開的目光沒有看牌麵。他的“千算熬煞”之力在踏入這裡的瞬間,就仿佛被投入了一鍋冰冷粘稠的毒液之中。無數股細微卻充滿惡意的氣息從四麵八方湧來,試圖侵蝕、凍結他的感知。空氣中彌漫的腐朽甜香、腥鏽氣、藥味、屍油惡臭……每一種氣味都像帶著倒鉤的觸手,拉扯著他的神經。那些空洞的、貪婪的、猩紅的視線,如同實質的冰錐,不斷刺向他。

但他體內的煞氣,在經曆了天闕閣大廳的血腥催化後,非但沒有被凍結,反而如同被淬煉過的寒鐵,更加凝練、更加鋒銳。那冰封的湖麵下,是足以凍裂靈魂的極寒暗流。他強行穩住心神,將那些侵蝕的雜念如同冰屑般碾碎、摒棄。感知的核心,牢牢鎖定在牌桌之上,鎖定在那幾張被翻開的骨牌上。

牌麵在變化。孔雀公子指尖的藥味似乎能引動細微的氣流,肥碩身影推籌碼時帶起的沉重氣流,尤其是那陶瓷麵具女人桌下散發出的、無聲無息的陰冷針芒,都在微妙地影響著骨牌落定前最後一刻的震動軌跡。這些乾擾極其隱蔽,混雜在荷官洗牌、發牌的自然動作中,幾乎無法察覺。

花癡開的“聽”力被壓縮到了極限。他需要從那無數股充滿惡意的氣息浪潮中,剝離出骨牌最核心、最本源的“震顫”。那不再是骰子單純的“心跳”,而是承載著點數信息的、更為複雜微弱的“低語”。

汗水,冰冷的汗水,從他額角沁出,沿著蒼白的臉頰滑落,滴在他緊攥著血梅花布片的拳頭上。布片冰冷依舊,卻仿佛成了他意識中唯一的錨點,提醒著他冰封之下的火焰源頭。

“該你了。”荷官毫無感情的聲音響起,目光投向花癡開。

桌上三人,以及周圍陰影裡那些窺視的目光,瞬間都聚焦在他身上。無形的壓力如同實質的冰山,轟然壓下。

花癡開緩緩抬起眼瞼。那雙深潭般的黑眸,似乎比這貴賓廳的光線更加幽暗。他沒有看牌桌,目光越過孔雀公子空洞的笑臉,越過肥碩身影如山的背影,越過陶瓷麵具上那兩點凝固的血紅,直直投向這幽暗大廳最深處——那裡,一道盤旋而上的、隱沒在更高處黑暗中的烏木樓梯。

他知道,夜郎七就在上麵。那道冰冷的目光,從未離開。

他攤開一直緊攥的左手。掌心,赫然躺著那枚從大廳骰桌上贏來的、血指的食指!斷口處暗紅的冰晶在慘綠燈光下折射出詭異的光澤。斷指冰冷僵硬,早已失去生命的溫度。

在無數道目光的注視下,花癡開捏著這根斷指,像捏著一枚最廉價、最肮臟的籌碼,極其隨意地、卻又帶著一種令人頭皮發麻的冷酷,將其“啪嗒”一聲,丟在了石桌彩池那堆散發著磷光的詭異籌碼之上。

暗紅的冰晶與內裡流動的血絲磷光碰撞在一起,竟發出極其細微的、如同冰屑摩擦的“嘶嘶”聲。斷指躺在價值不菲的“血髓晶”籌碼中間,像一個猙獰的嘲笑,一個血腥的宣告。

“跟。”花癡開的聲音響起,如同寒冰碎裂。

整個貴賓廳的空氣,似乎被這枚斷指和這個冰冷的字眼徹底凍結了。

孔雀公子嘴角那抹空洞的笑意第一次僵住,隨即化為一種更深的、帶著病態興趣的審視。肥碩的身影第一次有了明顯的動作,那顆巨大的頭顱極其緩慢地、伴隨著頸椎骨節摩擦的“咯咯”聲,轉了過來!一張如同發麵饅頭般腫脹、布滿青灰色瘢痕的巨臉暴露在慘綠燈光下!臉上沒有眉毛,眼睛被肥肉擠成兩條細縫,裡麵閃爍著渾濁而凶殘的黃光,一張咧開的大嘴裡,牙齒稀疏發黑,正對著花癡開,發出無聲的、帶著濃烈屍臭的咆哮!

而那個陶瓷麵具的女人,麵具後兩點猩紅的光芒驟然暴漲!一股比之前強烈十倍、帶著刺骨怨毒的陰冷氣息,如同決堤的冰河,猛地從桌下爆發出來!不再是細微的針芒,而是化作無數道尖銳的、肉眼可見的慘白色寒流,如同無數條暴怒的冰蛇,撕裂凝滯的空氣,發出淒厲的尖嘯,直撲花癡開全身要害!寒氣所過之處,石桌桌麵瞬間凝結出一層厚厚的白霜,連旁邊堆疊的“血髓晶”籌碼都發出不堪重負的“哢哢”碎裂聲!

攻擊!毫無征兆的、致命的攻擊!這根本不是賭局,而是赤裸裸的殺戮!

就在那無數道慘白冰蛇即將噬體的瞬間——

閣樓高處。單向琉璃窗後。

夜郎七負手而立的身影依舊如同磐石。他的目光穿透下方貴賓廳的幽暗,精準地落在花癡開身上,落在那枚被拋上賭桌的血指斷指上,落在那女人爆發出的、足以凍結血液的陰寒煞氣上。

他寬大的玄色袍袖無風自動。一直撚動在掌心的那枚六指血骰,此刻正散發著一種詭異的、灼人的冰冷!骰子表麵,那根被刻痕斬斷的第六指斷口處,暗紅的色澤如同活了過來,變得粘稠欲滴,散發出妖異的紅光。這紅光並非溫暖,而是一種深入骨髓的陰寒,如同地獄岩漿的核心。

夜郎七古井無波的眼底,終於掠過一絲極其細微的、如同冰麵裂痕般的波動。他撚動血骰的拇指指腹,緩緩地、帶著一種近乎虔誠的沉重,用力按在了那第六指的斷口刻痕之上!

“嗡——!”

一股無形無質、卻仿佛能凍結靈魂的恐怖波動,以夜郎七掌心那枚血骰為核心,轟然爆發!這波動無聲地穿透了琉璃窗,穿透了層層空間,如同投入冰湖的巨石,瞬間席卷了整個“天闕閣”!

貴賓廳內。

花癡開在陶瓷麵具女人爆發的瞬間,全身的肌肉已然繃緊如拉滿的弓弦!體內的“千算熬煞”之力如同被徹底激怒的寒蛟,咆哮著衝出冰封的湖麵!

然而,就在他即將出手反擊的刹那——

一股更龐大、更古老、更純粹的恐怖寒意,如同從九幽深淵最底層噴湧而出的冰河,毫無征兆地降臨了!這股寒意並非來自那女人的冰蛇,而是來自整個空間!來自每一寸空氣!來自腳下冰冷的石地!來自頭頂慘綠的壁燈!甚至來自他自己體內奔湧的煞氣!

這股寒意仿佛擁有意誌,帶著一種君臨天下、凍結萬物的絕對威嚴!它並非攻擊他,而是在……喚醒!喚醒他體內那股源自冰湖刻經、被十年毒蜂磨礪、又剛剛經曆賭桌血祭而凶性大發的本源凶煞!

“轟——!”

花癡開隻覺得腦海深處仿佛有什麼東西炸開了!冰封的湖麵被這股外力徹底撕裂!積蓄了十年的冰寒煞氣,被那女人的攻擊所引動,又被這股降臨的恐怖寒意徹底點燃、催化,如同壓抑了萬載的火山,轟然噴發!

他的身體成了風暴的核心!

以他站立之處為原點,一股肉眼可見的、夾雜著無數細小銳利冰晶的慘白色煞氣風暴,如同失控的狂龍,咆哮著向四麵八方席卷開來!

首當其衝的,便是那女人爆發出的、撲到眼前的無數慘白冰蛇!它們在這股狂暴的煞氣風暴麵前,脆弱得如同真正的麵條,連一絲聲響都未能發出,就被瞬間吞噬、撕裂、同化!冰晶被更狂暴的冰屑取代!

風暴去勢不減,帶著凍結一切、撕裂一切的恐怖威能,狠狠撞在那張巨大的黑石牌九桌上!

“哢嚓!轟隆——!”

堅硬如鐵的黑石桌麵,如同被無形的巨錘狠狠砸中,發出一聲不堪重負的爆鳴!蛛網般的裂紋瞬間爬滿整個桌麵,緊接著,在令人牙酸的崩裂聲中,整張桌子轟然炸碎!無數碎石裹挾著狂暴的冰屑煞氣,如同霰彈般向四周射去!

桌上的“血髓晶”籌碼、銀元、還有那枚花癡開丟下的血指斷指,瞬間被卷入風暴中心!籌碼在恐怖的低溫與衝擊下紛紛爆裂,內裡封存的暗紅血絲剛逸散出來,就被凍結成一根根猩紅的冰針!那枚斷指更是被無數冰晶包裹,瞬間化為一枚巨大的、不規則的暗紅冰坨,狠狠砸向旁邊一個因驚駭而起身的賭徒!

“噗!”

那人連慘叫都未及發出,被冰坨砸中的半邊身體瞬間覆蓋上一層厚厚的暗紅冰晶,整個人保持著驚駭欲絕的表情,被凍成了一尊姿態扭曲的冰雕!

風暴繼續肆虐!

那穿著猩紅勁裝、戴著陶瓷麵具的女人,是距離風暴中心最近的活物。她麵具後兩點猩紅的光芒瞬間被恐懼和難以置信填滿。她尖叫著,雙手瘋狂在身前舞動,試圖凝結出冰盾防禦。但她的寒煞在這股源自花癡開體內、又被夜郎七血骰引動催化的狂暴凶煞麵前,如同螢火之於皓月!

“噗噗噗噗!”

無數道夾雜著尖銳冰屑的慘白煞氣,如同最鋒利的刀刃風暴,瞬間穿透了她倉促布下的脆弱冰盾,狠狠貫入她的身體!她身上的猩紅勁裝瞬間被撕裂,露出下麵慘白的皮膚,皮膚上瞬間凝結出密密麻麻的暗紅冰晶斑點!她的動作僵住了,如同被按下了暫停鍵。那副慘白的陶瓷麵具,“哢嚓”一聲,從眉心處裂開一道縫隙,隨即如同蛛網般蔓延,最終“嘩啦”一聲碎裂剝落,露出一張因極度痛苦和恐懼而扭曲的、布滿了暗紅冰晶的年輕臉龐。她張著嘴,似乎想說什麼,但喉嚨裡隻湧出帶著冰碴的暗紅血沫。下一秒,整個人從頭到腳,被一層急速增厚的暗紅冰晶徹底覆蓋,化為了一尊栩栩如生、卻散發著無儘怨毒與寒意的冰雕!

風暴的邊緣掃中了那個肥碩如山的身影。他身上的暗金符文袍子猛地爆發出刺目的光芒,形成一層厚重的、帶著油膩質感的護盾,勉強擋住了第一波最狂暴的衝擊。但護盾劇烈震蕩,光芒急速黯淡,發出“滋滋”的腐蝕聲。他那張腫脹的巨臉上第一次露出了凝重和驚怒交加的表情,渾濁的黃眼死死盯著風暴中心的花癡開,龐大的身軀被衝擊力推得向後滑動,沉重的石椅在石地上犁出深深的溝壑。

而那位披著孔雀翎羽大氅的年輕公子,在風暴爆發的瞬間,他臉上那抹空洞的笑意就徹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極致的驚愕和……一絲貪婪的狂熱!他身後的兩名鐵塔護衛反應極快,同時踏前一步,身上爆發出強悍的氣勁,如同兩麵巨盾擋在主人身前。狂暴的冰屑煞氣撞擊在氣勁護盾上,發出“叮叮當當”密集如雨的脆響,護盾劇烈波動,兩名護衛臉色瞬間煞白,嘴角溢出一絲鮮血,顯然承受了巨大的壓力。而那位公子,卻透過護衛的縫隙,死死盯著風暴中心的花癡開,空洞的眼底深處,仿佛有幽暗的火焰在燃燒。

煞氣風暴來得快,去得也快。如同一條肆虐的寒龍發泄完最初的狂怒,迅速向內收斂、平息。

當最後一片冰屑打著旋兒落下,整個貴賓廳已是一片狼藉,如同被暴風雪蹂躪過後的廢墟。破碎的黑石桌、凍結的血髓晶碎片、姿態各異的冰雕(包括那個倒黴的賭徒和陶瓷麵具女人)、還有地麵上厚厚的冰霜和被犁出的溝壑……空氣中彌漫著刺骨的寒意和濃得化不開的血腥與怨毒氣息。

死寂。比之前更加徹底的死寂。所有幸存者都如同被凍僵的鵪鶉,驚恐地看著風暴的中心。

花癡開依舊站在原地。濕透的舊棉袍上覆蓋著一層薄薄的白霜,幾縷黑發被汗水(此刻已凝結成冰)黏在蒼白的額角。他微微低著頭,胸口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噴吐出長長的、凝而不散的白氣。他攤開的左手掌心,那枚森白的牛骨骰子不知何時又回到了那裡,骨麵依舊光滑,滴血不沾。

他緩緩抬起頭。那雙深不見底的黑眸,此刻仿佛燃燒著幽藍色的冰焰,目光穿透大廳的狼藉,穿透彌漫的寒氣與煙塵,如同兩柄淬了萬載寒冰的利劍,精準地、毫無阻礙地刺向貴賓廳深處那道盤旋而上的烏木樓梯儘頭——那片最濃重的、仿佛連慘綠燈光都無法穿透的黑暗。

他臉上的冰霜在煞氣餘韻中緩緩蒸騰,化作絲絲縷縷的白氣。緊抿的、沒有一絲血色的薄唇,終於極其緩慢地張開,吐出的聲音不高,卻像冰錐鑿擊著每個人的耳膜和靈魂,每一個字都帶著凍結萬物的森寒:

“夜郎七。”

他的聲音在冰霜覆蓋的廢墟中回蕩,如同喪鐘敲響。

“該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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