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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3章指斷佛珠·血債初鳴(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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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雪裹挾的寒氣在書房內彌漫,與沉凝的檀香、墨香絞纏廝殺,燭火不安地跳躍,在四壁高聳的書架上投下扭曲晃動的巨大陰影。花癡開就站在那片陰影的邊緣,渾身濕透,冰水從僵硬的棉袍邊緣滴落,在地毯上暈開一小片不斷擴大的深色,發出細微的“嘀嗒”聲,像是某種倒計時的鼓點。

他的問題,冰冷、清晰,帶著冰湖刻經後殘留的煞氣,直刺夜郎七:

“左手可有六指?”

書房內死寂。爐火早已熄滅,連餘燼都冷透了。唯有夜郎七指間那顆裂開的紫檀佛珠,在搖曳的燭光下,那道貫穿的細縫如同深淵裂口,無聲地昭示著某種平衡的崩塌。

夜郎七的目光,如同兩道無形的冰錐,從書案後射來,牢牢釘在花癡開臉上。那目光不再是古井無波,而是翻湧著難以言喻的複雜暗流——驚異、審視、一絲被冒犯的冰冷,以及更深沉的、仿佛早已預料到這一問的沉寂。他沒有立刻回答。

花癡開也一動不動。他舔過嘴角血漬的舌尖似乎還殘留著冰與鐵的腥甜,那股在冰湖上破繭而出的冰冷煞氣,正絲絲縷縷地從他單薄卻挺直的脊背中滲出,與書房內的寒意融為一體。他不再需要枯坐來凝聚心神,十年磨礪的“千算熬煞”之力,如同沉睡的凶獸徹底蘇醒,盤踞在他沉寂的眼眸深處,等待著指令,也等待著答案。他所有的感官都敏銳到了極致,捕捉著夜郎七指間佛珠細微的摩擦停頓,捕捉著他呼吸間最不易察覺的凝滯。

沉默,是無聲的角力。

時間在冰水滴落的嘀嗒聲中被無限拉長。

終於,夜郎七撚動佛珠的手指,極其緩慢地,將那顆裂開的珠子撚到了指腹。他垂眸,目光落在裂痕上,仿佛在審視一件稀世珍寶的瑕疵。他的聲音響起,低沉依舊,卻比以往多了一絲難以捉摸的沙啞,如同砂紙磨過寒鐵:

“你看見了。”

這不是疑問,是陳述。是確認花癡開在冰湖刻經的生死邊緣,不僅熬煞功成,更在那極致冰冷的反噬與自身精血心神的交融中,“看”到了更深層的東西——或許是血脈的呼喚,或許是仇人留下的、某種烙印在虛空中的殘影。那殘影的關鍵,便是那多出來的一指!

花癡開沒有點頭,也沒有否認。他的沉默本身就是答案。那雙黑沉沉的眼睛,如同兩口深不見底的寒潭,隻倒映著夜郎七撚珠的手,以及那道刺目的斷指疤痕。

夜郎七抬起眼,視線再次與花癡開相撞。這一次,他嘴角那抹冰冷的弧度似乎加深了些許,帶著一種近乎殘酷的了然。

“不錯。” 他吐出兩個字,清晰、冰冷,如同冰珠砸落玉盤。

花癡開周身的氣息,在聽到這兩個字的瞬間,驟然凝滯!仿佛連滴落的冰水都凍結在了半空。他體內的“千算熬煞”之力無聲地奔湧起來,不再是冰湖上刻經時的狂暴宣泄,而是化作無數條冰冷的毒蛇,瞬間盤踞在他四肢百骸,蓄勢待發!空氣仿佛都沉重了幾分。

然而,夜郎七接下來的話,卻像一盆更冷的冰水,兜頭澆下:

“那人左手,天生六指。” 他頓了頓,指腹輕輕摩挲著佛珠的裂痕,聲音平直無波,卻字字如刀,“但,他已死了。”

死了?

花癡開瞳孔深處那洶湧的冰冷煞氣猛地一滯!如同高速奔湧的寒流撞上了無形的冰壁。他臉上那玉石般的冰冷第一次出現了細微的裂痕——不是悲傷,不是失落,而是一種獵物被奪走、目標驟然落空的暴戾與錯愕!十年血淚煎熬,十年非人磨礪,支撐他熬過冰湖刻經那剜心刺骨之痛的,便是這血海深仇!仇人…死了?

“怎麼死的?” 花癡開的聲音乾澀得如同砂礫摩擦,帶著一種強行壓抑的、瀕臨失控的邊緣感。他向前微微踏出半步,凍僵的鞋底踩在濕漉的地毯上,發出沉悶的聲響。

夜郎七的目光掃過他緊繃的身體和眼底翻湧的煞氣,撚珠的手指沒有絲毫停頓。

“賭桌上。” 他吐出三個字,平淡得像在說天氣。“輸儘一切,包括他那條多出來的命指。債主收債,天經地義。” 他的視線落回書案上攤開的《斷指經》,那濃墨重彩的“斷指”二字,在燭光下仿佛流淌著暗紅的光澤。“賭之一字,吞骨噬魂。他不過比常人,多賠上了一節指骨罷了。”

輕描淡寫。仿佛那奪走他父母性命、也間接造就了他十年地獄的仇人,隻是一個微不足道的、賭桌上的失敗品。

一股難以言喻的冰冷怒火,混合著巨大的荒謬感,瞬間席卷了花癡開!死了?就…這麼死了?死在賭桌上?被剁了手指?那他這十年算什麼?那冰湖上刻骨銘心的痛楚算什麼?那被硬生生磨礪出的“千算熬煞”之力,又為了什麼?!

他體內的力量開始不受控製地躁動,指尖冰涼,掌心的舊繭下仿佛有無數冰針在攢刺,想要破體而出!他死死盯著夜郎七,看著對方那平靜得近乎漠然的臉,看著那隻撚動裂珠的斷指之手。一種直覺,一種在無數次生死邊緣磨礪出的、對危險和謊言的直覺,如同毒蛇的信子,在他冰冷的心湖中探出。

“誰?” 花癡開的聲音壓得更低,幾乎是從齒縫裡擠出來,帶著濃烈的血腥氣,“剁他手指的債主…是誰?”

夜郎七撚動佛珠的手指,第一次,真正停了下來。那顆裂開的珠子,被他緊緊捏在指間。他抬起眼,目光深邃如淵,直直刺入花癡開翻湧著煞氣的眼底。那目光不再有審視,隻剩下一種純粹的、冰冷的、洞穿一切的銳利。

“你心裡,不是已有答案了麼?” 夜郎七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奇異的穿透力,如同無形的重錘,狠狠砸在花癡開緊繃的心弦上!

轟!

花癡開隻覺得腦海中仿佛有驚雷炸開!夜郎七那斷指的手!《斷指經》!書房裡無處不在的、關於“指”的隱喻!還有那句冰冷的“骰子是你爹的血”!

無數破碎的線索,在夜郎七這句反問之下,如同被無形的絲線瞬間串聯、點燃!

“是…你?” 花癡開的聲音帶著自己都未察覺的顫抖,不是恐懼,而是某種真相即將揭開的、毀滅性的衝擊!他體內的“千算熬煞”之力徹底沸騰,不再蟄伏,冰冷的寒意如同實質般從他周身散發出來,書房內的溫度驟降!濕透的棉袍表麵,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凝結出一層薄薄的白霜!

夜郎七沒有回答“是”或“不是”。他緩緩地,極其緩慢地,鬆開了撚著佛珠的手。那串油潤的紫檀佛珠垂落下來,懸在半空。他攤開了自己的左手。

掌心向上。

那隻手,骨節分明,修長有力,帶著一種掌控一切的穩定感。但最刺眼的,是小指根部——那裡,並非天生殘缺,而是一道極其光滑、如同被最鋒利的刀刃瞬間切斷的陳年斷口!斷口處的皮膚早已愈合,卻呈現出一種異樣的光滑,仿佛那不是傷口,而是某種…被刻意抹去的印記!

花癡開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死死釘在那斷口之上!冰湖刻經時湧入腦海的血色幻象瞬間變得清晰——一隻沾滿鮮血、骨節粗大、赫然長著六根手指的手!而那第六指被斬斷的瞬間,留下的斷口…與眼前夜郎七手上的疤痕,完美重合!

嗡——!

花癡開大腦一片空白,隻剩下刺耳的嗡鳴!十年!整整十年!他竟一直匍匐在仇人腳下!被他用最殘酷的方式“教導”著!用他爹的“血”(骰子)磨礪他!逼他刻下佛經,承受剜心之痛!而這一切的始作俑者,這個斷指之人,就在眼前!他不僅殺了仇人,他更是…他更是父母血案的源頭?!債主?還是…更深、更可怕的關聯?

極致的震驚、被欺騙的憤怒、十年磨礪積壓的暴戾、以及那股剛剛蘇醒便尋不到仇敵的煞氣…所有情緒如同火山岩漿般在他冰冷的軀殼下轟然爆發!理智的弦,在看清斷指疤痕的刹那,徹底崩斷!

“啊——!”

一聲不似人聲的、壓抑到極致的低吼從花癡開喉嚨深處迸發!他雙眼瞬間赤紅,那沉寂的寒潭底部,是焚儘一切的業火!他不再需要思考,身體的本能快過了意念!十年毒蜂追殺練就的反應,冰湖刻經磨出的精準控製力,在這一刻被純粹的殺意點燃!

“唰!”

他的手快如鬼魅般探入懷中濕透的棉袍內袋!動作沒有絲毫遲滯,精準得如同演練過千百遍!一枚森白的牛骨骰子,帶著他指尖的冰冷和他體內狂暴湧出的“千算熬煞”之力,瞬間出現在指間!

骰子不再是刻經的工具,不再是磨礪的刑具!

它是複仇的凶器!是爹娘血淚的具象!是他十年地獄唯一的出口!

花癡開手腕以一個匪夷所思的角度猛地一抖!灌注了全身煞氣與殺意的骰子,化作一道肉眼幾乎無法捕捉的森白殘影!沒有破空聲,隻有一股凍結靈魂的寒意瞬間撕裂空氣!目標,不是夜郎七的咽喉或心臟,而是…他攤開的、露出斷指疤痕的左手!

快!準!狠!

這一擊,凝聚了他十年來所有痛苦的精華!是他對命運最決絕、最冰冷的控訴!

夜郎七依舊坐在書案後,攤著手。麵對這足以洞穿鐵石的致命一擊,他那雙深邃的眼眸裡,竟沒有絲毫驚慌,反而掠過一絲極其複雜的情緒——是預料之中的了然?還是…一絲難以察覺的、冰冷的讚許?

就在那枚蘊含著恐怖力量的骰子即將洞穿他左手掌心的千鈞一發之際!

夜郎七垂在身側、撚著佛珠串的右手,小指極其細微地、幾乎無法察覺地向上挑動了一下。

嗡!

一道無形的、冰冷而堅韌的屏障,如同瞬間凝結的玄冰之牆,憑空出現在他攤開的左手前方寸許!

噗!

一聲沉悶的、如同石子投入深潭的聲響。

那枚凝聚了花癡開全身煞氣、足以在寒冰上刻下深痕的骰子,撞在那無形的屏障上,如同陷入了粘稠的寒潭!它瘋狂旋轉著,猩紅的點數在森白的骨麵上拉出詭異的殘影,發出尖銳刺耳的摩擦聲!那屏障並非堅不可摧,肉眼可見地蕩開一圈圈細微的、冰藍色的漣漪,如同投入石子的寒潭水麵!

但,它擋住了!

骰子蘊含的恐怖動能和煞氣被那冰寒屏障層層消解、凍結!最終,在距離夜郎七掌心不到半寸的地方,耗儘了所有力量,“啪嗒”一聲輕響,無力地墜落,掉在光滑的書案上,滾了幾圈,停在攤開的《斷指經》旁。骨麵上,甚至沒有留下絲毫撞擊的痕跡。

書房內,死一般的寂靜。

花癡開保持著擲出骰子的姿勢,胸口劇烈起伏,赤紅的雙眼中翻湧著震驚、不甘和更深的冰冷殺意!他全力的一擊,竟被對方如此輕描淡寫地化解了?這無形的屏障…是什麼?這就是夜郎七真正的力量?

夜郎七緩緩收回了攤開的左手,仿佛隻是拂去了一片不存在的塵埃。他看也沒看案上那枚骰子,目光重新落在花癡開身上,帶著一種居高臨下的審視,以及一絲…難以言喻的失望?

“就這點能耐?” 夜郎七的聲音冰冷刺骨,如同冰錐鑿心,“憑這,也想報仇?”

他緩緩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燭光下拉出長長的、極具壓迫感的陰影,瞬間籠罩了門口渾身濕透、散發著煞氣與寒氣的少年。

“仇人死了,債主就在眼前,卻連對方一片衣角都傷不到。” 夜郎七的聲音不高,卻字字如重錘,狠狠砸在花癡開剛剛建立起的、冰冷的自信之上。“花癡開,你的‘千算熬煞’,熬的是你自己的煞氣,熬乾了你爹娘的血仇,就熬出這麼個廢物?”

花癡開身體猛地一顫,赤紅的眼中殺意更盛,幾乎要噴薄而出!恥辱!前所未有的恥辱!但他強行壓下了再次出手的衝動。剛才那一擊,已經耗儘了他冰湖歸來的殘餘氣力,更讓他看清了兩人之間那深不可測的鴻溝!

“你到底是誰?!” 花癡開的聲音嘶啞,帶著極致的恨意和冰冷的質問,“債主?仇人?還是…同謀?!”

夜郎七沒有直接回答。他繞過書案,一步一步,走向花癡開。沉重的腳步踩在厚厚的地毯上,無聲無息,卻帶著千鈞重壓。他停在花癡開麵前一步之遙,冰冷的視線如同實質般刺入少年眼底。

“我是誰?” 夜郎七嘴角勾起一抹毫無溫度的弧度,那弧度冰冷得能凍結靈魂。“我是教你握起骰子的人。我是讓你在冰湖上活下來的人。我是…讓你知道仇人是誰的人。” 他微微俯身,湊近花癡開耳邊,聲音壓得極低,如同毒蛇吐信:

“也是讓你明白,你有多弱小的人。”

“真正的仇,不是剁掉一根手指那麼簡單。” 夜郎七直起身,目光投向窗外依舊飄雪的天空,眼神變得幽深難測。“那六指,不過是一條走狗。剁了他,隻是清掉了一點汙穢。他背後的人,他欠下的血債,他織就的那張吞骨噬魂的巨網…才是你該‘算’的債!”

他猛地轉頭,目光如電,再次鎖定花癡開:

“想報仇?想掀翻那張網?想讓你爹娘的血,真正染紅仇敵的殿堂?”

“那就先學會,在‘天闕閣’這張小賭桌上,活下來!活到…你有資格坐上那張真正的‘賭命台’!”

夜郎七的聲音如同驚雷,在花癡開混亂冰冷的心海中炸開!六指隻是走狗?背後還有人?更大的網?賭命台?

複仇的路徑,驟然從手刃仇敵的簡單直線,扭曲延展成一片深不可測、殺機四伏的黑暗叢林!而夜郎七…這個斷指人、債主、十年“師父”…他在這其中,扮演的究竟是何等角色?是引路人?是磨刀石?還是…最終需要被掀翻的、那張巨網的一部分?

花癡開眼中的赤紅緩緩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比冰湖更深的沉寂。那沉寂之下,不再是單純的煞氣,而是多了一種被強行注入的、更加複雜冰冷的算計與…饑餓!對力量、對真相、對最終複仇的饑餓!

他緩緩低下頭,目光落在書案上那枚靜靜躺著的、未能傷敵分毫的牛骨骰子上。然後,他抬起手,不是攻擊,而是伸向自己濕透冰冷的衣襟深處。

夜郎七看著他動作,眼中那絲冰冷的失望似乎淡去了一分,重新被深不可測的幽暗取代。

花癡開從懷中,掏出了另一件東西。

不是骰子。

那是一小塊殘破的、早已被鮮血浸透又被冰水泡得發白的布片。布片上,用拙劣的針腳繡著一朵小小的、歪歪扭扭的…梅花。這是他繈褓中唯一留下的東西,屬於他早逝的娘親。

他用凍得青紫、布滿裂口的手指,死死攥緊了那枚冰冷的、無用的骰子,連同那塊染血的殘破布片,一起緊緊按在了自己同樣冰冷刺骨的胸口。

他抬起頭,重新看向夜郎七。那雙深不見底的黑眸中,所有的情緒風暴都已平息,隻剩下一種純粹到極致的、冰冷的決心。

“賭桌在哪?” 花癡開的聲音沙啞,卻異常平穩,如同凍結的河麵下洶湧的暗流。

“我…現在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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