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差陽錯,竟讓他們無意中發現了淮陽王暗養的私兵!
生生斷了他一條粗大腿,數年苦心經營化作泡影。
想來他此刻定是氣得七竅生煙吧?
更叫人後怕的是,那藏兵的山穀離京城不過兩三日的腳程,真若驟然發難,後果不堪設想!
萬幸!萬幸啊!
方成的目光落回到陳瑤身上,心頭感慨:這孩子,真真是個福星!
“阿瑤姐,你日後若來京城,定要來尋我玩!”沈月依依不舍,拽著陳瑤的衣袖輕搖。
“嗯,定去尋你。”陳瑤點頭應下,“我家在海邊,你也來玩。”
話雖如此,兩人心底都明白,山高水遠,再聚不易。
沈月又轉向陳偉,小臉一板:“喂,你可得護好阿瑤姐!若敢對她不好,小心我叫我爹參你爹一本!”
陳偉白眼一翻:“那是我親姐!我可不缺妹妹。”
“呸!”沈月啐道,“誰稀罕認你做哥哥?我隻認阿瑤姐!”
也不知這兩人何時結的梁子,自打陳偉跟著秦方辰趕來,他們便互相瞧不順眼。
陳瑤看得扶額,輕推沈月:“快走吧,你爹娘該等急了。”
送走沈月和大表哥秦方辰,陳瑤一個人留在房間,摩挲著手裡的銀票出神。
這是大表哥臨走時塞給她的,一共五百兩,其中二百兩是幾月前阿爺塞給大舅的銀錢,另外三百兩是大舅給的程儀。
有了這筆銀子,回程的盤纏寬裕了許多。
就在這時,方成領著一個姑娘走了進來,她不動聲色地把銀票揣進袖中,目光在兩人之間打了個轉。
訝然道:“胡禾姐姐?你怎麼還在此處?”那些女孩被救回來後,不是都送返家鄉了麼?
胡禾嘴角扯出一絲自嘲:“有家的,自然歸家。像我這般被親爹娘賣了的,哪裡還有歸處?”
言罷,她忽地跪倒在陳瑤麵前,“方大人說了,隻要小姐肯點頭,我便能留在您身邊伺候。小姐……收下我吧?”
陳瑤麵露難色:“可……我家是莊戶人家……”
一家子剛夠溫飽,哪有餘錢養仆婢?
見陳瑤推拒,胡禾臉色霎時白了,俯身便是一個響頭:“洗衣、做飯、田裡活計,我樣樣使得!吃得也少!小姐,留下我吧!”
她聲音急切,帶著孤注一擲的哀懇。
陳瑤無措,隻得望向方成。
方成輕咳一聲:“你還帶著傷,總需要人貼身照應。”
這孩子,總把“莊戶人家”掛在嘴邊,誰家農戶有她這般際遇?
此番立下大功,往後日子豈會如常?
“況且,”他意有所指,“你日後怕也少不了用人處。”
陳偉也幫腔:“阿姐,回程還得個把月呢,你傷著,哪能事事親為?留下她正好。”
見兩人都這般說,陳瑤隻得點頭:“那……好吧。”
讓胡禾退下安置,陳瑤才對著方成訴苦:“方大哥,我家就是莊戶!多了一口人吃飯,還要發月錢,日子可就更難了!”
方成被她逗笑,虛虛點了點她的額頭:“小滑頭,得了便宜還賣乖!放心,這丫頭身世清白,能吃苦。
本想給她尋條生路,趙兄說你缺人使喚,我就把她帶過來了,至於月錢,”
他促狹一笑,“身契在你手上,給多給少,還不是你這主家說了算?她還能挑理不成?”
他頓了頓,壓低聲音:“還有,你不會真以為,獻上那黃金米,就隻值那點銀錢呀?真正的好處,在後頭呢,且等著吧!”
陳瑤眼睛一亮:“還有賞?”
方成意味深長:“朝廷豈是白占你的便宜?”
縱使有人想糊弄,他家主子也絕不會允許。
陳瑤喜上眉梢:“那我阿爺阿奶知道了,怕是要歡喜壞了!”
方成卻說道:“這回的賞,是單給你的。”
這樁功勞,原就該陳瑤獨一份兒。
畢竟是她頭一個將那遊記上的零碎言語,與田裡的黃金米對上了號!
自然,提供種子的齊光焰,也跟著沾了光。
“哎呀呀!”陳瑤一聽是單給自己的賞,反倒拍腿懊惱起來,“早知如此,該把我大哥的名號報上去才是!”
陳前要走科舉仕途,功勞落在他名下,豈不更好?
方成搖頭:“使不得。功勞若安在你大哥頭上,一則有欺君之嫌,二則,反壞了他的前程。”
這個問題,方成也問過,難得主子有那份閒心和他細說。
硬把這功勞塞給陳前,弄個員外郎的虛銜不難,可這對一心想憑真才實學考取功名的陳前而言,無異於枷鎖!
反倒落在陳瑤這丫頭身上,最為妥帖。
方成摸了摸鼻子,心下暗道:有這份功勞打底,再加上她幾番救下自家主子的情分……這丫頭往後的前程,還能差了去?
那陳勇算個什麼東西?
陳瑤自個兒,早已攀上了這天底下第二硬的靠山!
他麵上不顯,隻道:“你那點小心思收收吧,這天大的功勞,誰也替不了你!安心回去等好消息便是。”
話鋒一轉,帶了點促狹,“對了,你不是一直念叨著想置辦個田莊麼?”
“田莊?!”陳瑤眼珠兒都瞪圓了,咽了咽口水,“真……真能賞田莊?”
方成看她那眼巴巴的樣子,不由失笑:“嗬嗬,就猜你是這心思!放心,包你心想事成。”
陳瑤忍不住捂著臉傻笑起來,可轉念一想,奇道:“你怎知我想買田莊?”
話出口又覺唐突,撓了撓頭,試探著問,“呃……我是不是該改口,稱您‘方大人’?”
那日攻破山穀時,她恍惚聽見有人這般稱呼方成。
如今細想,能輕易調來官兵,方成的身份豈會簡單?
方成哈哈一笑,這丫頭,反應忒慢了些,都過去幾日了,才回過味兒來。
“自然是從我家主子處知曉的。至於我麼,”他擺擺手,“什麼大人不大人的,咱們好歹也算生死之交,無需講究那些虛禮。”
“生死之交?”陳瑤眨了眨眼,心知他話裡有話,卻也不深究,順杆爬道,“那……我還叫你方大哥?”
“嗯。”方成點頭應下。
陳瑤的傷已經結疤,一行人跟著鏢局車馬準備南下。
臨登車前,陳瑤忽然想起一事,不放心地問:“方大哥,大白怎麼辦?”
“無妨。”方成道,“它既能尋來,必能尋回。不過……”
他頓了頓,目光投向一旁,“倒是我一位熟人,想搭你們的車馬同行。”
“誰?”陳瑤順著他的目光看去,這才注意到佛一背著個青布包裹。
陳瑤愕然:“佛一小師父?我原以為您是來送行的……”
佛一雙手合十,微微躬身:“阿彌陀佛!小僧想去樂天府遊曆一番,聽聞陳施主恰好返鄉,便厚顏托方施主代為說項,望能同行一程。若施主不便,小僧亦可自行前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