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瑤輕輕撫了撫大白的頭頂,轉向被它撞了個趔趄的嚴明川,斂衽一禮,道:“多謝嚴大哥費心。”
她沒想到,嚴明川竟也是神武營中人。
聽說她要來領大白,他便自告奮勇,將大白引了出來。
“這……當真是阿瑤妹妹家的鳥?”
嚴明川瞧著這隻威猛異常的金雕,此刻竟乖順地立在陳瑤身側,不由得滿麵驚奇。
這雕兒是他們在城外操練時遇上的。
營裡幾個好手暗中盯梢了幾日,費儘九牛二虎之力,才堪堪將它擒住。
剛偷偷運回神武營,方統領便得了信兒。
他看一眼,便斷言此雕有主,捉來無用,隻吩咐他們暫且喂養些時日,待他通知主人來領。
這些日子裡,眾人私下沒少猜測:能駕馭如此神駿猛禽的主人,該是何等英雄人物?萬沒想到,竟是個名不見經傳的小丫頭!
“嗯,是我家大白。這些日子,勞煩諸位了。”
陳瑤說著,從腰間荷包裡取出三百兩銀票,遞向嚴明川,“這點心意,權當大白的夥食錢,請大哥收下。”
“真叫大白?”嚴明川話到嘴邊,覺得似有不妥,又咽了回去。
陳瑤瞧他神色,便知他想什麼,伸手捋了捋大白頭頂那簇顯眼的白毛,略帶不服氣道:
“嚴大哥可是覺得這名字過於普通?喏,這便是它叫‘大白’的由頭,我倒覺得貼切得很!”
嚴明川目光掠過站在她身後的秦秋茜幾人,無奈一笑:“姑娘喜歡便好。”
那三百兩銀票,他倒也未推辭。
這大鳥食量驚人,雖未吃掉三百兩,也差不了多少了,何況他們為了捉它,著實耗費了大力氣。
如今竹籃打水一場空,收些辛苦錢犒勞自己,也在情理之中。
陳瑤眼瞅著銀票被他利落地塞進懷裡,心頭肉痛得直抽抽。
幸好今日赴宴得了些賞賜,否則,隻怕連回家的車馬錢都湊不齊了。
“阿瑤!”秦秋茜總算回過了神,她原以為“寵物鳥”不過是些小巧玲瓏的玩物,眼前這幾乎與陳瑤齊高的猛禽,徹底顛覆了她的認知。
誰家好人養這般大的鳥作伴?不過,她上前幾步激動道,“阿瑤,我……我能摸摸它麼?”
“我也要摸!”
“還有我!”
秦方學和陳偉爭先恐後地嚷起來。
緊接著,嚴明川身後呼啦啦又冒出好幾個人,皆是一臉熱切。
陳瑤隻得一隻手放在大白的脖子上,認命道:“摸吧摸吧,一個個來。”
女子優先,秦秋茜壯著膽子上前,剛撫了兩下,就被心急的秦方學拉開:“好了好了,該我了!”
大白被眾人圍著,不安地動了動身子,陳瑤連忙輕撫它的頸羽安撫。
待眾人終於過足了手癮,秦方學便急不可耐地催促:“阿瑤,快帶大白上車,咱們得趕緊回家去!”
他心中美滋滋地盤算:回了家,這大鳥便是自家的了,想怎麼摸就怎麼摸,羨煞旁人!
說不定還能帶著它上山打獵呢,那該是何等威風?
“二哥,莫擋路!”秦秋茜將他扒拉開。
“說什麼呢!”秦方學正做著美夢被打斷,佯怒揮了揮拳,卻還是乖乖讓開。
神武營特製的馬車自秦府側門駛入院子,陳瑤方讓大白落地。
這龐然大物甫一現身,立時引得家中仆人的驚呼。
“阿姐,”陳偉仰著臉,滿眼希冀地問出了心中憋了許久的話,“大白……能馱著我飛麼?”
陳瑤睨他一眼:“隻要你不怕摔成肉餅……”
陳偉想象那場景,小臉一白,抿緊了唇:“那……那還是算了,摸摸就好。”
“小姑姑!我要騎!”秦繁星趁人不備,手腳並用就往大白身上爬。
秦方辰眼疾手快,一把將他拎起,在那肉嘟嘟的小屁股上輕拍了一下:“小皮猴兒,不怕摔成兩瓣兒?”
秦繁星卻捂著小屁股換了個位置,扭著身子還想往大白身上湊。
一番嬉鬨過後,陳瑤便躲回房中,將今日所得紅包攤開。
太子妃賞的荷包裡是數十枚小巧金瓜子,其他人的荷包中,亦有金花生、小金錠,皆玲瓏可愛。
陳瑤將金燦燦的物飾攏在一處,眼中放光,低呼道:“發財了!”
怪不得人人都愛辦宴,這簡直是條生財的捷徑!
翌日清晨,陳瑤便將大白帶到了城外。
“去吧,”她輕拍著大白的背脊,“城中煙火氣太重,於你不好。自己到山裡去尋食,若實在尋不著,再來城裡尋我。”
她頓了頓,聲音低了些,“過些日子咱們便回去了,你且忍忍。”
一旁秦方學撇撇嘴:“小氣!不過在家吃了一頓肉,便養不起了?”
他滿心盤算著與大白親近幾日,好帶出去顯擺一番,誰知才養了不到一天——不,一夜而已!
他疑心,若非怕有人夜裡放冷箭,昨夜陳瑤就想把大白放走了。
爆竹聲歇,轉眼便是上元佳節。
滿城花燈璀璨,家家戶戶門前流光溢彩。
“阿瑤,給你!”秦秋茜塞過來一支紅豔豔的糖葫蘆。
秦方學自覺上前付錢,秦秋茜遞去一個“算你識相”的眼色,拉著陳瑤便往前跑。
陳瑤忙回頭,見陳偉被趙虎牢牢拽著,這才放心。
平陽大街上人潮洶湧,拐子也可能會趁機作祟。
被拖著跑了幾步,陳瑤便不肯再跑,執意要等秦方學和護衛們。
糖葫蘆的甜酸在齒間化開,她滿足地眯了眯眼,難怪那小攤前圍滿了人。
混亂驟起!
不知誰喊了聲“起火了!”,陳瑤心頭一緊,猛地將秦秋茜推進旁邊攤販的攤位後麵。
自己剛要跟上,卻被驚恐的人流裹挾而去,瞬間失了方向……再醒來時,已經身處一輛顛簸的馬車內。
雙手被縛,口中塞著布團。
這是遭了拐子!
陳瑤暗呼倒黴,她已經萬分小心了,誰知這些惡人竟猖獗至此!
肚子咕咕叫,她想揉揉,手卻動彈不得。
身旁一個嚶嚀聲,一個比她更小的女孩睜開了眼。
陳瑤以為她要哭,不料那女孩隻衝她眨了眨眼,慢慢挪近,依偎在她身旁。
車廂裡還有幾個女孩尚未蘇醒。
陳瑤納悶:拐子不應該更愛拐男孩麼?這夥人專挑女孩下手,是何道理?
馬車日夜兼程,走了三日。除了進食、入廁,幾乎片刻不停。
“到了,下車!”車簾猛地被掀開,一張中年婦人的臉探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