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二人離開,許灼華靜靜思索了一番。
雖說此次沒有抓住姚楚的把柄,將此事坐實,但至少她想明白了一件事。
姚楚既然能用明曦,必定還會用同樣的方法指使彆人。
“明鳶,仔細排查這些年端嬪借著行善之事接觸過的人,就算挖不出來,也得將她這條線斬斷,讓她無人可用。”
“娘娘,”明鳶不解,“端嬪就算和陸氏有仇,如今仇也報了,她又不得陛下看重,娘娘為何要在她身上下功夫呢?”
“陛下不看重她,她又何嘗對陛下流露過半分情愫?她的心思並不在後宮爭寵,可這幾年她借著寺廟行事,無論朝堂還是民間,對她評價頗高。”
若非如此,她早就想辦法將她送到冷宮去了。
“端嬪可不像是無欲無求的人,她的目的埋得越深,她所圖就越大。這個人,我實在看不懂,不除掉她,我心裡不安。”
半個月後,儘玄入宮。
過去每次入宮,先帝都會派身邊的大監在宮門相迎,將他帶到禦前問候一番。
再次入宮,已是物是人非。
皇帝派了宮人,直接將他帶去壽安宮。
“儘玄大師,娘娘近日身子乏累,陛下特意交代,您若有什麼要吩咐的,隻管找壽安宮的宮人,他們自會安排妥當。”
“是,有勞。”
儘玄自是聽得出眼前這位宮人的弦外之音。
沒事最好,有事也彆去打擾皇後娘娘,底下人自會處置。
他歎了一口氣。
所謂人走茶涼,便是如此了吧。
原本他心裡對太皇太後還存著氣,怪她不該在這種時候將自己叫來。
可自己已是這樣的待遇,可見太皇太後的日子過得更不如意。
儘玄曆來小心謹慎,即便屋裡隻有太皇太後和桂嬤嬤,也遠遠站著,和太皇太後保持距離。“彆站著了,哀家雖然在宮裡說不上話,在壽安宮還是有幾個心腹的,你不必總是如此。”
按照她以前的想法,先帝駕崩以後,她身為後宮地位最高的女人,說不上為所欲為,那也至少是諸事順心。
想在宮裡住,就安心受太後和皇後孝順。
想去見見儘玄,便借著禮佛的名義,在宮外多住些日子再回來。
反正,也沒人可以管她。
誰承想,這些日子纏綿病榻,彆說出宮,就是走出壽安宮,都難得。
儘玄走近了些,在床前的茶桌邊上坐下。
他抬眼看了一眼桂嬤嬤,桂嬤嬤立即提腳走到外室守著。
“聽說娘娘病了許久,現在可好些了?”四平八穩的嗓音中,夾雜著關心。
“本來好多了,”太後努力壓住心頭的怒火,沉聲道:“還不是明珠那個逆女,又將我氣得病情反複。”
“怎麼了?”儘玄傾過身子,疑惑道:“明珠一向乖巧,最孝順你,她在封地待得好好的,能做什麼惹你生氣。”
太皇太後沒回答,反倒問他,“你這段時間不在京城,去哪裡了?”
“你到底有沒有良心,丟下咱們孤兒寡母不管,就自顧自瀟灑,去雲遊去了。”
“要不是我下旨,你怕是等我死了也不會回來。”
儘玄眉頭一皺,暗自沉下一口氣。
太皇太後什麼都好,就是性子太薄弱了些。
但凡心裡不爽快,不管不顧什麼話都能說出口。
儘玄眨眨眼,也不打算計較她說的胡話,柔聲道:“我是說過要去西南,但那不過都是留給旁人的幌子。”
“這段日子,我去了端嬪修習過的幾處寺廟,還去拜訪了她的師父”
“可打探出什麼來?”沒等儘玄說完,太皇太後就迫不及待發問。
“你這聽風就是雨的性子,什麼能改改。”儘玄將她按回床榻上,順勢坐在床邊。
“旁敲側擊問了好些人,一點兒有用的信息都沒有。”
“怪哉,一個深閨女子,整日守在佛前,怎麼知道的這件事,又是怎麼會生出這種心思的?”
姚楚發難之前,她在儘玄心裡,一直是個安靜和順的女子。
不僅刻苦認真,不驕不躁,而且心懷善意,時常出手救助百姓。
好端端的人,怎麼突然成了這副模樣。
難道,走火入魔了?
看來,俗世確實充滿欲望罪孽,她才下山沒多久,就跟變了個人似的。
“蓮兒,”儘玄輕輕握住太皇太後的手,眼底滿是情意,“這世上,隻有你守著初心,從未變過。”
自己從寂寂無名的年輕僧人,到現在名滿天下,人人都要低頭問候一聲的大師。
唯一的過錯,便是遇到她。
唯一的執念,也是她。
她未曾改變,已是世間難得之事,自己實在不該對此生出怨言。
太皇太後將他的手放在臉下,早已泣不成聲。
“我知道,我年輕時候除了一張臉,無論學識性情,還是家世背景,都比不過宮裡的那些娘娘。”
“隻有你不嫌棄我,從未看不起我,一直默默陪在我身邊,包容我,鼓勵我。”
“癡長到這個歲數,我也沒什麼長進,全靠先帝和你,才撐著我走到現在。”
“你說的對,我是該安分下來,守著太皇太後的稱號一直到死。”
“儘玄,”太皇太後在他的掌心輕輕蹭了蹭,“我隻遺憾,這輩子不能光明正大和你在一起,就連明珠也認不到你名下。”
儘玄心頭一跳,生怕她做出什麼傻事來。
“這些都是虛名,我不在乎。”
“對了,你剛才說明珠惹你生氣了,到底怎麼回事?”
太皇太後本來還沉浸在傷感中,一提起祁明珠,立即回過神來。
“她回京了!”
儘玄亦是一驚,心想這麼大的事,太皇太後怎麼不早說,還拉著他扯東扯西說了半天。
“你不是特意寫信告訴過她,無論如何都要留在封地嗎?”
太皇太後回道:“說起這個就來氣,她不僅回來,還一直住在宮外,看都沒來看我一眼。”
“我將你召進宮也是為了此事,我派人去找過明珠,誰知連門都沒進得去。我也不知她為何要回來,但此事定有蹊蹺。”
“你出宮以後尋個由頭,去找找明珠,看看她到底在做什麼。”
太皇太後突然捂住胸口,“你說,她會不會是出事了,否則,也不會丟下我不管。”
這話,儘玄不認同。
謀害公主,這種事尋常人可不敢做。
就算做了,她好歹也是當今聖上名義上的親姑母,陛下就算裝模作樣也會讓大理寺介入。
現在沒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蓮兒,你稍安勿躁,我等會兒去求皇後,讓我和明珠見上一麵。”
“她會那麼好心同意?”
“你彆管,我自有辦法。”
隻要儘玄答應的事,太皇太後就不擔心了。
出了壽安宮,儘玄徑直往坤寧宮走去。
許灼華沒見他,派了如蘭過去應付。
如蘭回來回話,“儘玄大師說太皇太後和明珠公主母女連心,邪祟若是在太皇太後那裡被擊退,也許會找上明珠公主,請娘娘下旨,允他去明珠公主府上,為公主誦經驅邪。”
“準了。”許灼華沒多問,直接同意了。
她倒要看看,這出戲唱到最後,裸著上岸的到底有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