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的目光都落到姚楚身上。
她這才發現,自己的反應似乎太過了。
姚楚垂下眼簾,故作鎮靜收回前傾的腰背,靠回椅背上,語氣已恢複如初。
“陸氏乃戴罪之身,又早被驅離東宮,貶為庶人,娘娘此時行追封之事,不合規矩。”
“臣妾也是擔心娘娘因此事,招來不必要的麻煩,才一時心急忘了禮數,請娘娘恕罪。”
許灼華抬抬手指,“端嬪有心了。”
張承禮皺眉勸道:“娘娘,端嬪此言有理,這件事若是傳到朝堂上,定會引來非議。”
“娘娘何必為一個罪人,無端承受這些呢。”
許灼華原本就隻是為了試探,順勢回道:“確實是本宮思慮不周,幸好有你們二人提醒。”
她的目光意味深長在姚楚身上多停留了一會兒——
姚楚和陸宛寧之間,肯定有事。
姚楚次次出席,話都是最少的,若非必要絕不會開口。
今日竟一反常態,在殿上當眾反對她。
“為她著想”這種鬼話,她自是不信的。
姚楚這樣做,隻會有一個原因,那就是見不得陸宛寧被追封。
對姚楚的過往,不僅祁赫蒼派人查過,許灼華也查過。
但她的經曆實在簡單,無論在家裡,還是在寺廟,身邊可佐證的人眾多,實在查不到有用的信息。
她和陸宛寧兩個人,一個遠在山上修行,一個常在東宮,她們二人彆說交集,隻怕連話都沒說過一句。
姚楚對陸宛寧的不滿,又從何而起呢?
回到寢殿,許灼華將明鳶叫來。
“陸氏出事那天接近過她的人,除了那個突然失蹤的男子,其餘的人你確定都排查清楚了嗎?”
“回娘娘,都問過話了,奴婢不放心,又另外派人前去複核,確認無誤。”
那凶手,極有可能就是那個失蹤的人了。
“他最後的行蹤出現在昭和寺。”許灼華喃喃自語。
這也是她一開始懷疑姚楚的原因。
“明鳶,這個人先放一邊,他既然有心藏匿,咱們又沒什麼多餘的線索,這樣大海撈針下去未必能有結果。”
“我會想辦法讓端嬪去一趟昭和寺,說不定,那人自己就現身了。”
“娘娘懷疑端嬪?”
許灼華將目光投向窗外,一邊思索一邊說道:“陸氏自小在宮裡長大,後來又去了東宮,這些年深居淺出,會和她結下生死之仇的人,絕不可能是宮外的人。”
否則,祁赫蒼也不會懷疑到她頭上。
“她出事那天,那個男子去過昭和寺,端嬪也去過昭和寺,我不信樁樁件件都是巧合。”
明鳶也這樣想,“”隻可惜除了身高胖瘦無法喬裝,那男子刻意改變麵容,竟連畫像都沒能畫得出來。”
“不急,既然背後的人沉得住氣,咱們要比她更能忍耐。”
明鳶領命,立即出門辦事。
走到一半,總覺得哪裡沒對。
“娘娘,”一盞茶的時間不到,明鳶氣喘籲籲出現在窗口,“奴婢另有一事要稟報。”
許灼華走到窗前,笑道:“剛才才讓你彆急,你看你,一身功夫也能累成這樣,是飛過來的不成。”
進宮之前,如蘭就特意囑咐過明鳶,在宮裡一言一行都得講規矩。
她急著過來,真忘了。
明鳶撓了撓頭,不好意思道:“奴婢笨得很,娘娘莫怪。”
“說說吧,到底是什麼大不了的事。”
明鳶收斂神色,“之前娘娘讓奴婢去給陸虞下藥,奴婢在梁上等待時機之時,看到有個宮女偷偷給陸虞喂了一顆藥。”
“你怎麼知道是偷偷?”
“奴婢原本也沒這麼想,還以為她過來是給陸虞吃什麼解藥的。”
“奴婢擔心藥性相衝,待她走後,就將那顆藥逼了出來,喂了咱們的藥。”
“娘娘剛才說事情不會那麼巧,奴婢便想起那個時候端嬪也在宮裡,而且再仔細回想,那個宮女要是真想喂什麼好東西,何必故意支開照顧陸虞的宮人呢。”
許灼華垂下眼眸,細細思量。
如果這兩件事都是姚楚所為,先害陸虞,再殺陸宛寧,她定是和他們二人有深仇大恨。
眼前的謎團越來越大了,可也越來越接近真相。
無論是姚楚,還是陸家兄妹,這幾個人身上,該查的都查了,硬是沒有半點蛛絲馬跡。
這條路走不通,不如引蛇出洞,說不定還有意外收獲。
“明鳶,務必將那個人盯好,至於宮裡的事,我會安排。”
是時候,讓姚楚出一次宮了。
夜裡,德喜又過來了。
“娘娘,陛下想問一問,娘娘身子可舒爽了,他今晚能不能在坤寧宮留宿?”
許灼華掩嘴咳了兩聲,“勞你回陛下一句,夏日炎熱,本宮每到夜裡總是輾轉反側,難以入眠,實在分不出精力伺候陛下。”
“陛下實在是想,可以去彆的妃嬪宮裡,想必有的是人願意伺候陛下。”
德喜眼睛眯了眯,他早知道皇後是這般說辭,偏陛下不死心,日日都派他來問。
要他說,這就是陛下該的!
誰讓他非要惦記著陸氏,還因此和皇後起了爭執。
皇後那晚走的時候,眼睛都是紅的,連禮都沒行就走了。
現在知道急了吧?可惜皇後的心都被傷透了,否則也不至於要裝病,連麵都不願意見他。
“奴才知道了,還請娘娘務必顧好自己的身子,免得陛下擔心。”
“不會的,”屏風後麵傳來皇後懨懨的聲音,“陛下隻怕還為陸氏傷心難過,哪有心思關心本宮。”
“罷了,本宮計較這些做什麼,就算陛下來了,也隻是徒增彼此煩惱。陸氏在時,陛下便對她百般疼愛,如今她去了,他便不信本宮,懷疑本宮。”
許灼華低低歎出一口氣,再開口已帶著哽咽,“本宮有自知之明,不會再和陸氏相比了。”
德喜匆匆退出去,將這幾句話原封不動呈到了祁赫蒼麵前。
“她怎會這樣想,朕分明不是那個意思。”
得知許灼華現在情緒低落,傷心落寞,祁赫蒼心裡更不好受了。
原來,皇後不願見自己,不是在對自己發氣,而是她的心被自己傷得那麼深。
他以為,他們之間的誤會在那晚就已經解釋清楚了。
原來,她隻是連問,都不想問。
“德喜,你就沒勸勸皇後?”
這這這他一個不知情人員,怎麼好亂勸。
而且,皇後看著溫和好說話,一旦倔起來,那必然是不好惹的呀。
眼下,還是攻略皇帝,要容易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