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鳶算了算太子進來的距離,料想他沒聽全。
先一步福身道:“先前養在劉總管那裡的小貓不聽話,打架咬傷了尾巴,娘娘這會兒突然想起,正擔心呢。”
祁赫蒼浮起笑意,坐到許灼華身邊,柔聲道:“你肚子裡的不夠折騰,還有精力惦記那幾隻貓。”
“剛生下來就看著長大的,再怎麼都有感情了。”
許灼華一邊說,一邊在桌下朝明鳶揮手,示意她趕緊離開。
屋裡的人都退出去了。
“你啊,”祁赫蒼伸手在她臉頰邊捏了捏,“你就是太心善了,往後入了宮,可不能像現在這般心軟。”
許灼華歪過身子,雙手環在他手臂上,嬌嗔道:“有殿下護著我,我才不怕。”
祁赫蒼正想說,他未必能護她一輩子。
可轉念一想,若是許灼華一直這樣,自己也不是不能試試。
後宮最不缺的就是爾虞我詐的女子,許灼華聰慧能乾,心思卻純善至極,實在難得。
如今他坐擁天下,今非昔比,豈會一個女人都護不住。
想到這裡,他的眼神越發柔和起來,將許灼華摟在懷裡,低語道:“好,以後就讓我護著你。”
“但你也要答應我,凡事都不準欺瞞,特彆是像今日,你就不怕我當真將你送到大理寺去。”
“殿下。”許灼華糯糯喚了一聲,眉黛微垂,一雙剪瞳如含春水,如泣如訴,看得祁赫蒼心頭一軟。
“怎麼不怕呢,不過是想著殿下曾經說過,讓我信您。有殿下這句話,我隻管說實話就是,自有殿下做主。”
許灼華一頭紮進他懷裡,摟著他的腰腹默默啜泣起來。
“好了好了,”祁赫蒼又心疼又懊悔,早知就不該疑她,更不必將她推到前麵去,“這次是我考慮不周,以後絕不會這樣了。”
“殿下這句話定是哄我,”許灼華抽搭了兩聲,抬起頭來,“我現在有了身孕,殿下便隻能去彆處歇息,後宮那些姐姐妹妹們各有千秋,時日一長,殿下隻怕就將我忘了。”
各有千秋?
祁赫蒼暗想,這個詞用得好,各自都有各自的古怪。
但縱有千秋又哪及眼前的千嬌百媚。
他低頭在她唇上輕輕碾了碾,逗她道:“桃桃要做母親了,怎的心眼還越發小了。”
“哼,”許灼華撇過頭,順著他的話說道:“我不管,我就是小心眼,心眼小的隻裝得下殿下一人。”
這句話像一隻蘆葦草,輕飄飄吹進祁赫蒼心裡,然後蕩啊蕩啊,撓得他發癢。
這小女子,實在是可愛得緊。
怎麼能不惹人心疼愛護呢。
“小心眼兒的心思,我都明白了。”
“我不能在這裡久留,外頭還有許多事等著,”祁赫蒼伸出出指腹,在她眼下擦了擦,“你吃完東西,就不必去母後那裡問安了,乖乖回東宮等我,好不好。”
許灼華是溫柔鄉,他怕自己待久了,就不想走了。
“是。”許灼華站起身。
祁赫蒼撩袍往外走,走到門邊回過頭,見許灼華還保持著規矩的姿態。
他心裡暗自發笑,這丫頭私下裡頗有些無賴的模樣,可該正經的時候倒是一點兒不含糊。
這皇後之位,她確實擔得起。
一輛烏篷馬車從宮門出發,往城外駛去。
“蘿芸,告訴車夫,去昭和寺。”
“主子不是要去水月庵嗎?”
姚楚掀開簾子往後看了看,低聲道:“昭和寺近一些,我今日累了,想上完香早點回東宮。”
“是,奴婢知道了。”說完,蘿芸拿來一個軟枕放在她腰後,替她墊好後才去前麵通知馬夫。
看著蘿芸毫不懷疑的神情,姚楚越發覺得自己瞞著她重生的事,是對的。
上一世,蘿芸受她連累,沒落得什麼好下場。
這一世,如果她輸了,蘿芸什麼都不知道,一條命總是能留下的。
以她對祁赫蒼的了解,太後幫著自己說話,他肯定會懷疑。
就算她恨毒了陸宛寧,恨不得親自一刀一刀刮爛她的血肉,親眼看著她在自己麵前咽氣,也不得不放棄這個想法。
祁赫蒼的人說不定就跟在後麵,她現在去找陸宛寧,和自投羅網無異。
她抬起頭,將眼底的淚裝回去。
隻要陸宛寧死了就好,不會像太後一樣跳出來打亂她的計劃。
自從重生以後,許多事都逐漸偏離上一世的軌道,她心底的不安越發強烈。
上一世,直到祁赫蒼繼位,東宮都沒有太子妃,陸宛寧身居側妃之位代行太子妃之職。
陸宛寧出身低微又不能孕育皇嗣,朝堂上反對她為後的聲音前所未有的一致。
迫於壓力,祁赫蒼才立她為後。
幸好該有的尊重和體麵,祁赫蒼都在眾人麵前給了,她在後位上過得也不算太過艱難。
除了寵愛——
整個後宮隻有陸宛寧才有。
她也不明白,為何上天總是眷顧陸宛寧。
有了祁赫蒼的偏愛還不夠,還從彆的嬪妃那裡得了一兒一女承歡膝下。
她更不明白,為何陸宛寧仍不知足,要對她的孩子下手。
彼時,她萬念俱灰,既找不到證據,又無處訴苦。
身子一日日的垮下去,最後油儘燈枯。
陸宛寧著一身華貴的皇貴妃服飾,明媚張揚站在她床前,笑道:“皇後娘娘多思愁苦,隻怕時日無多了。”
“臣妾有一個好消息,想說給娘娘聽,說不定娘娘聽了,也跟著一起高興,病也就好了。”
她摸著自己的小腹,垂眼低笑,“臣妾終於有孕了,太醫說是個小皇子,陛下高興得不得了,許諾待他出生那日必定大赦天下,為小皇子祈福。”
她輕笑一聲,“幸好娘娘的皇兒走得早,給我的孩子讓路,臣妾今日來,也是來給娘娘道謝的。”
“你,”姚楚用儘全力抬起手,“毒婦,你戕害皇子,罪該萬死。”
“嗬嗬,”陸宛寧掩唇笑了笑,“娘娘身體不好,腦子也傻了嗎?是你照顧不周,才讓皇子高熱不止,吐血而亡的。”
“嘖嘖嘖,那孩子可真可憐啊,最後幾日米水不沾,瘦得都皮包骨頭了,還一聲聲喊著母後呢。”
“皇後娘娘那時又在哪裡呢?”
姚楚十指緊緊扣住床沿,雙目紅得似要浸出血來。
那個時候,太皇太後在寺中禮佛受了風寒,非要讓她出宮伺疾,她不得不將孩子留在宮裡,讓乳母照顧。
誰料,乳母早就被陸宛寧收買了。
這是一場局,她無辜幼小的孩子就成了惡魔手底的獵物。
“陸宛寧,我要殺了你。”
姚楚翻過身,墜落在堅硬的金磚上。
光滑的地麵映出陸宛寧越來越近的身影,“來呀,殺了我呀,殺了我替你的孩子報仇。”
腳步停在她手邊,“可惜呀,你連動都動不了,又能奈我何。”
“姚楚,這個位置原本就不屬於你,你占了我的位,讓我屈尊降貴在你之下多年,這個仇難道我不該報嗎?”
“如今我哥哥已是鎮南大將軍,我陸家也是京城新貴,我的身份並不比你低,隻要誕下皇子,後位非我莫屬。”
“隻有我的皇兒,才配做嫡子,才配做太子,你要讓路,你的孩子也要讓路。”
“啊。”姚楚蓄起全身力氣,突然朝陸宛寧撲過去。
病入膏肓之人能有多少力氣呢,僅僅是拽住她的裙擺就已耗光所有力氣。
可是,祁赫蒼將她打入冷宮。
隻因為陸宛寧滿身是傷,甚至動了胎氣躺在床上,哭訴皇後要殺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