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張家小姐,你看著如何?”
等殿裡隻餘她們二人,皇後徑直開了口。
許灼華回道:“母後親自選的人,自然出不了錯。兒臣瞧著,這張家小姐極為守禮,又進退有度,能伴在殿下身側,母後也該放心了。”
皇後笑著點點頭,伸手拉過許灼華的手拍了拍。
“我既是替太子選人,也是在替你選人。”
“那些個心思深的,妄圖掀風起浪的,我也不願意送到東宮去礙你的眼。”
許灼華知道,那日大長公主說的話,皇後是放到心裡去了的。
“多謝母後垂愛,兒臣定會管束好東宮,不讓母後費心。”
“有你在,我當然放心。”
皇後眉頭落下,話鋒一轉,“那陸氏可還消停?”
“殿下罰她禁足,又將她遷到僻靜之處,眼下看著,倒還安分。”
皇後勾起唇角,輕諷出聲,“她獨寵多年,如今驟然受到冷落,未必甘心,你也得多提防著她。聽說,張氏已經回去了?”
這個消息,是許灼華特意讓李玉送到她麵前的。
“是,母後覺得不妥麼?”
皇後沒應聲,隻看向許灼華,似乎在等她解釋。
“這事是兒臣在殿下麵前求的。”許灼華如實以告。
“殿下雖然和陸側妃起了齟齬,但畢竟兩人曾經感情深厚,殿下許是顧忌著麵子,也或許是顧忌著我,所以一直沒發話。但身為太子妃,有些事儘管違心卻也不得不做。”
“再者,若殿下當真不管不顧,傳出去難免還讓人覺得殿下薄情。”
皇後看許灼華的眼神多了幾分深意,“我原以為你對太子當真沒有感情,可見隻是埋得深了些。”
“都說陸氏對太子情深,可我瞧著,她若真將太子放在心上,又怎麼舍得這麼多年看著太子為她周旋,背負諸多壓力。”
雖說站在女子的立場,她認為太子妃越清醒理智越好。
可那也是她兒子的正妻,她私心總歸想要有人在他身側,疼他愛他。
“灼華,母後再給你一句忠告,凡事做了,便要讓人知曉,莫要糊塗做好事,到頭來還得不到一句好。”
許灼華是好孩子,又聰明又懂事,更重要的是心底純善,有她陪著太子,守著東宮,方可一切無虞。
許灼華麵露感動之色,抿唇回道:“母後的教誨,兒臣都記下了。”
不僅要說,還要大說特說。
她可不是什麼田螺姑娘,隻做事不留名的。
到了酉時,中秋宴和太子的生辰宴便正式開席了。
皇帝和太子領著宗親朝臣在前朝,太後和皇後則和內外命婦在後宮的含章殿。
有內侍從前朝過來,對皇後稟道:“啟稟皇後娘娘,陛下正帶著諸位宗親大臣為殿下慶生,陛下吩咐若是主子們準備了禮物,便由奴才領著人,送到前頭去,給殿下過目。”
即是太子生辰,皇後自然也不會掃興,隻是疑惑。
“往年都是等前麵散了,再將生辰禮一並送到東宮的,怎麼今日太子倒起了興致?”
內侍垂頭道:“是陛下的意思,陛下還說,今日要讓殿下選出最合心意的禮物,陛下要另外嘉獎。”
太後臉色落了落,小聲道:“陛下如今怎麼也跟個孩子似的,喜歡鬨騰。”
皇後臉色一凜,回過頭道:“難得雙節同慶,陛下也是想添個彩頭。”
“臣妾倒是想起,當年貴太妃還在的時候,有一次為陛下生辰也曾做過此事。那年陛下選中的是秦太嬪送的甪()端銅熏香爐,貴太妃還送了一柄玉如意作為獎賞。”
“那熏香爐至今還在陛下寢殿放著,陛下舍不得用,隻有每月初一十五才拿出來點香呢。”
她們二人坐得近,說話的聲音也小,可還是儘數傳入了許灼華耳中。
連帶著周圍坐著的幾個人都聽得清清楚楚。
那時候,先帝還在,顧著貴太妃的顏麵,但凡她出席,就必定沒有當今太後的座位。
所以,這件事太後不知情,也在情理當中。
座下的人要麼假意和身邊人攀談,要麼將眼神落到殿中,都假裝沒聽見。
許灼華自顧倒了一杯酒,湊到唇邊,卻沒落下太後變幻多彩的臉色。
要說戳人心窩,她到底還是年輕了些,得多跟皇後學學才是。
皇後說完這些,倒也沒忘找補,將身子往前壓了壓,惶恐道:“兒臣忘了,母後當年並未在場,不知此事,還請母後莫要怪罪。”
太後盯著她半晌,鼻中哼嗤一聲。
嘴上沒說話,心裡卻在想,但凡她那時候得勢,都不會由著貴太妃給皇帝定下皇後這門親事。
好不容易把貴太妃送走了,倒留下皇後繼續給她添堵。
幸好,陸家那邊已經將人找好了。
她好歹在東宮占了兩席,再加上那人,皇後也不是必贏的局麵。
想到這些,太後的心情又好了些。
而皇後這邊,好不容易逮住機會惡心太後,心情大好,讓知秋去料理賀禮的事。
席中眾人得知陛下額外有賞,當即起了興致,各自吩咐下人將帶進宮的賀禮送到內侍那裡。
等賀禮收齊了,內侍領著一行宮婢,浩浩蕩蕩往前殿走去。
比起含章殿的清雅和煦,前殿就熱鬨多了。
大殿中,絲竹之聲綿延不絕,舞女身著彩衣,翩然起舞,一派歌舞升平。
眾人推杯舉盞,觥籌交錯,在聽到皇帝的聲音時都安靜下來。
“太子,你的生辰賀禮都到齊了,等會兒可得仔細看看,定要挑出一個最中意的來。”
皇帝半搭著眼皮,微醺的眼神中溢滿笑意。
不知怎的,看著太子過生辰,皇後忙前忙後生怕哪裡沒想周到的那副模樣,他就想起了貴太妃。
雖然不是親生,可貴太妃待他,當真是付了全部心血的。
沒有任何征兆,就在此刻,他突然好想回到十八歲生辰那日。
身邊坐著母妃,眼中盛滿慈愛看向他,還將他當作小孩兒似的,“皇兒今日挑個最喜歡的賀禮,母妃便將這柄玉如意送出去。”
“這柄如意是您入宮時父皇賞的,母妃可不能輕易送人。”
“這有什麼,今日你生辰,彩頭可不能隨便,得有好兆頭。”
皇帝眨眨眼,眼底似有酸澀淡淡往腮邊湧去,脹鼓鼓的。
他最近總想起小時候的事情,總想起貴太妃。
母妃,也不知你如今可還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