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都是老奴糊塗,老奴隻想給太子妃一個教訓,真的沒想害太後啊。”張氏此刻哭得眼睛都腫了,往日一絲不苟的發髻七零八落,哪裡看得出半分往日的得意模樣。
祁赫蒼坐在太師椅上,滿臉冷意看著跪在地上的張氏,“太後這次雖然救了回來,沒有性命之憂,但毒害當今太後,是誅九族的罪,你難道不知道嗎?”
張氏嚇得往地上一坐,愣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
“我,我沒有啊,我隻讓人在單子上改了一個字,後來太子妃發現以後就將蠶豆劃掉了,我知道這件事是做不成了,便算了。”
祁赫蒼冷笑,“好一個算了,那要是太子妃沒有發現呢,最後就是太子妃一力承擔罪責。”
“你算什麼東西,竟敢算計到太子妃頭上,算計到東宮來。”
張氏從未見過祁赫蒼這般冷血無情的模樣,哭都不敢哭出聲,隻能低聲抽泣。
祁赫蒼盯著張氏,看得她心裡發毛。
張氏的話,祁赫蒼最多信一半。
他看慣了宮裡那些陰私的手段,也見識過人心有多黑暗。
張氏在宮裡待了幾十年,他不信她學不到,既然敢從太後身上下手,又豈是輕易會收手的。
祁赫蒼的眼神從審視到篤定,看得張氏都對自己產生了質疑。
忍不住又想了一遍,自己除了改字,當真沒有再做過彆的了。
“嗚嗚嗚”張氏一邊哭訴一邊求饒,“殿下,我真的是冤枉的,我也不知菜裡為何還是有蠶豆。”
“這次是老奴豬油蒙了心,瞎了眼,才會做出陷害太子妃的事,可老奴絕沒有加害太後。”
“太後對老奴有恩,老奴再怎麼也乾不出忘恩負義之事。”
祁赫蒼不想再聽她翻來覆去的辯駁,問道,“你倒是說說,為何要陷害太子妃?”
張氏心頭一梗,硬著頭皮回道:“老奴老奴是見側妃娘娘被太子妃針對欺壓,苦不堪言,才一時糊塗犯了大錯。”
“這件事側妃並不知情,請殿下切莫牽連她。”
“太子妃欺負側妃,你又從哪裡看出來的?”
張氏邊哭邊說,“自從宛兒進了東宮,一直都被殿下護著疼著,半點委屈都舍不得她受。”
“可如今宛兒病得都說胡話了,殿下也沒去看她一眼,難道不是因為太子妃從中挑撥嗎?宛兒多純良的人啊,她哪鬥得過太子妃,還不是隻有委屈和著淚往肚裡咽。”
一提到陸宛寧,祁赫蒼便生出了幾分愧疚和心軟。
這一次,雖然陸宛寧是放肆了些。
但說到底,還是自己先負了她,寵幸了彆的女人。
可他是儲君,未來的天子,注定三宮六院,女人成群,即便身邊有彆人,也不能說明心裡就沒有陸宛寧位置。
想到這裡,祁赫蒼心裡做了決定。
這件事,絕不能將張氏推出去,否則皇後必定會將陸宛寧一並拉下去。
既然祁明珠將秦二郎定了罪,自己就順水推舟,做一套完整的證據將案子了了。
此刻他心意已決,便不想再聽張氏辯解。
祁赫蒼招手將德寶叫來,“張氏品行不端,實在不宜和側妃相近,立刻派人將她送回陸家老宅,沒有我的允許,不許踏入京城。”
“殿下,”張氏猛地清醒過來,爬到祁赫蒼腳下,“您不能將我送走,我一走,宛兒就孤苦無依任人欺辱了,殿下,求求您,讓我留下吧。”
“奴才保證,絕不多說一個字,絕不再針對太子妃,殿下,求您讓奴才留下吧。”
祁赫蒼根本不聽,起身就往外走。
任憑張氏如何求情,祁赫蒼決定的事,從來沒人敢違抗。
德喜跟著祁赫蒼走出門,見他臉色陰沉得厲害,說話也多了幾分小心。
“殿下是要回東宮嗎?”
“嗯。”
祁赫蒼抬腿上了馬車。
他心裡雖然給張氏定了罪,但某種直覺隱隱作祟,讓他想找許灼華再問個清楚。
“殿下,”德喜從銜月殿回來,立即去了書房稟報,“太子妃回宮以後,似是受了驚嚇,一直在昏睡,這會兒隻怕過不來了。”
祁赫蒼抬起頭,問道:“叫太醫來看過沒有?有沒有大礙?”
“瞧過了,沒什麼要緊,隻是這幾日多靜養便好了。太醫開了安神的藥,太子妃已經服下了。”
祁赫蒼放下筆,想起剛才對許灼華產生的懷疑,自己都忍不住發笑。
那小丫頭麵上逞強,其實最是心軟膽小,這會兒該是嚇得不輕。
自己若再去審問,說不定還要再加重病情。
“德喜,去合歡苑說一聲,我過去用晚膳。”
德喜愣了愣,趕緊答了是。
得知太子要來,陸宛寧立刻吩咐人打水梳洗,換了一身淺紅流彩暗花雲錦宮裝立在門外迎候。
“妾身參見太子殿下,殿下萬福。”
多日未見,陸宛寧又瘦了許多,原本合身的衣裙此刻掛在她身上空落落的,仿佛風一吹就會倒。
也許是多年養成的習慣,祁赫蒼想都沒想就伸手將她扶起來。
陸宛寧反握住他的手,說道:“今日我特意下廚做了殿下喜歡的菜,殿下彆嫌棄才好。”
祁赫蒼也不是什麼小心眼的人,他和陸宛寧之前鬨的不愉快,他早忘了。
見她小心翼翼,抬手捏了捏她的臉,笑道:“你的手藝是最好的,我也好久沒嘗了,想都來不及,怎麼會嫌棄。”
陸宛寧不好意思笑起來,挽著祁赫蒼的胳膊就往裡走。
人與人之間的相處方式有很多種,有的人如乾柴烈火,不日不見如隔三秋,有的人如細水長流,平平淡淡便是習慣。
祁赫蒼和陸宛寧之間,便是後者。
即便之前發生過爭執,即便他們之間存在著另一個人。
一旦回到過去相處的模式,一切就都變得自然起來。
仿佛此時隻有他們二人,仿佛那些隔閡猜忌從來沒有存在過。
祁赫蒼很難否認,也很難抗拒,他在陸宛寧身上感受到的平靜和熟悉,的確會讓他的心得到片刻安寧。
用過晚膳,祁赫蒼和陸宛寧在院裡散步。
“宛兒,我把你娘送回老宅了。”
說話的時候,祁赫蒼一直關注著陸宛寧的表情。
從他進門到現在,陸宛寧的一切表現都很正常。
此刻,也是。
“殿下,這是為何?”陸宛寧疑惑道。
“你娘犯了錯事,這是我對她的懲罰。”
祁赫蒼的眼神依舊溫和,雙手搭在陸宛寧肩頭,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態度。
“錯事?”陸宛寧垂眸想了想,“是大錯嗎?”
“若非大錯,殿下不會不知會我一聲,就直接將她送走了。”
陸宛寧屈身跪下,“求殿下明示,我娘到底怎麼做了什麼?”
祁赫蒼雙手背在身後,沉聲道:“你當真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