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過午膳,許灼華就回了東宮。
宴會還有三日就要在暢春園舉辦,留給她的時間不多。
她得先把陸宛寧經手的事再審一遍,以免陸宛寧給她留下紕漏,還要提前布局應對張氏。
才走到銜月殿門口,便看到蘇珍瑤等在那裡。
“見過太子妃姐姐。”蘇珍瑤福身請安。
許灼華對蘇珍瑤倒是有些好感,這丫頭平日不吵不作,一有好吃的就跑來找她。
雖然和陸宛寧走得近,但她查過,她們私下並未有什麼勾連。
她就是太天真了,容易被人當槍使。
“怎麼今日空著手過來,難不成是要到我這裡討吃的?”
許灼華開著玩笑,一邊和她往裡走。
蘇珍瑤今日顯得有些扭捏,低著頭往許灼華身邊靠。
低著嗓音回道:“昨日殿下去了我房裡,按規矩,我該來您這裡敬茶的。”
許灼華腳下一頓。
也是,大將軍即將回朝,太子不看僧麵看佛麵,總不能一直將蘇珍瑤養在東宮當吉祥物吧。
許灼華放慢腳步,和蘇珍瑤並排著走。
小丫頭埋著頭,臉羞得通紅,連耳根子都染上了色。
外麵人多,許灼華等到進了內殿,才開口問話。
“入東宮這麼久,難得和殿下單獨待著,殿下對你好嗎?”
蘇珍瑤眼裡閃過一絲茫然,半晌才憋出一句話,“姐姐,好疼啊。”
“咳咳”許灼華一時不知,是該笑呢,還是笑呢。
反正,她最終沒忍住,捂著嘴笑出聲來。
“姐姐,”蘇珍瑤跺了跺腳,“我跟您說真心話呢,您還嘲笑我。”
許灼華止住笑,“我哪是嘲笑你,我隻是覺得你這副率真的模樣,當真可愛。”
說罷,她安慰道:“第一次都是這樣的,往後就好了。”
“往後?”蘇珍瑤嚇得連連後退。
“我不想要了,殿下殿下好凶,我害怕。”
“那你說說,他怎麼凶了?”這句話,許灼華當真是在打趣。
太子在床上,是挺凶的,把她都能折騰得腰酸腿軟,更不用說蘇珍瑤了。
這個時候,蘇珍瑤反倒不害羞了,滿臉正經嚴肅。
“殿下過來,先問了我的飲食起居,然後就喚人進來洗漱。”
“後來,他把燈全滅了,一句話沒說,就就那樣了。”
“然後不到一刻鐘,他就走了。”
???
許灼華還以為自己聽錯了。
一刻鐘
這可不是太子的實力啊。
“殿下最近忙著朝堂上的事,心思難免重了些,所以才沒有顧及到你的感受。”
許灼華並不想為太子開脫,可一個這麼可愛的小姑娘,要是因為第一次有了陰影,就產生恐懼,往後數年就不好過了。
“姐姐,我沒有怪罪殿下的意思,隻是我總覺得事情不該是這樣的,和我想的一點兒也不一樣。”
蘇珍瑤擺弄著手串上,頓了一會兒才說:
“我很早就喜歡殿下,殿下雖然在我父親麵前像高高在上的神,可他對我說話的時候,卻一點兒不會端著架子。他叫我六姑娘的時候,我覺得這個稱號從他嘴裡出來,比旁人叫著都好聽。”
“反正都要嫁人,我就想嫁給自己喜歡的人,我想和他一起吃好吃的,想讓他陪我騎馬、逛街、釣魚,隻要能和他在一起就行了。”
許灼華的笑意漸漸收斂。
她早聽說,當初蘇珍瑤家裡給他找好了夫家,是她一心要嫁給太子,她母親才去求了皇後娘娘。
可蘇珍瑤這樣的性子,注定她的良人不會是太子。
適合她的人,便該是和她一般年紀,情竇初開又懵懂無知的少年。
隻有那種年紀的少年,才會為一句情話輾轉反側,才會為第一次親吻紅臉,才會在第一次爭執時落淚。
往後經年,他們一起去體會戀愛中的酸甜苦辣,會笑會哭,患得患失,逐漸成長。
而不是像現在。
某一次毫無理由的怦然心動,順著情竇初開的懵懂,在一次又一次天馬行空的想象中,重新塑造出一個完美的他。
太子和她心中的那個他,根本就是兩個人。
也許,有一日她終會知道,自己選錯了。
可現實,不會給她留退路。
“阿瑤,那你現在還喜歡太子嗎?”
蘇珍瑤眼裡有光,閃了閃。
“喜歡,殿下是我最尊敬,最敬仰的人。”
“可我,不喜歡他昨日的樣子。”
“他應該是陸姐姐口中那樣的人,溫柔,體貼,還有一點兒霸道。”
嗬,她愛上了自己想象中的太子,或者說是麵對陸宛寧時的太子。
罷了,許灼華心裡歎出一口氣。
隻要蘇家不倒,蘇珍瑤不作,祁赫蒼就不會太過為難她。
一輩子渾渾噩噩,也不總是壞事。
“如棠,”許灼華吩咐,“取一瓶凝花露過來。”
如棠將藥送過來,順便稟報說劉玉已經過來了,在偏殿等著給她彙報宮宴的事。
她從如棠手裡接過,遞給了蘇珍瑤,“晚上讓侍女給你上藥,就沒那麼疼了。”
蘇珍瑤的臉又紅了幾分,“多謝姐姐,那我先回去了。”
“姐姐,”蘇珍瑤起身要走,走到一半又回頭,“您能不能告訴殿下,以後不要在晚上來找我了。”
許灼華愣住。
這種事,她如何好摻和。
“若有機會,我會向太子提的,阿瑤,你先回去休息吧,等我忙過這陣,再去找你。”
“好。”
許灼華換了一身衣裳,帶著如蘭去偏殿見劉玉。
“奴才給太子妃娘娘請安,娘娘萬福。”
“劉總管請起,賜座。”許灼華唇邊帶著淺淺笑意,看起來很是親和。
劉玉是東宮的老人,當年太子十二歲受賜東宮,皇後便將他派過來任總管。
他隻忠於兩個人,皇後和太子。
他在陸宛寧手下也待過好幾年,對於陸宛寧的處事手段,打心裡是瞧不上的。
太過小家子氣,也太過優柔寡斷,奈何太子護著,他也隻能儘力找補,維持著東宮的運轉。
此刻,他謝完恩坐在獨凳上,餘光打量著許灼華。
雖然許灼華年輕,說話做事也溫和有禮,但端坐上位,卻已經有了正宮之主的氣勢。
劉玉在宮裡浸淫多年,自認眼光毒辣,因此不敢小瞧許灼華,挺腰塌背,恭恭敬敬地坐著。
“劉總管,宮宴還有三日就要舉辦了,這次和以前一樣,還是選在暢春園,內務府操辦過好幾次,想必已經非常熟悉。”
“其中具體的流程我就不問了,你等會兒回去擬個單子,隻需要將宮宴的注意事項列清楚就行。”
劉玉開口問道:“娘娘所指的注意事項,是指?”
“什麼事絕不能做,什麼事必須做,這就是你要好好思量的地方,務必要周全,一條都不能少。”
劉玉對許灼華的要求很意外,卻又不得不心生佩服。
還有不到三日,若是全部細節重新盤一次,根本來不及。
但抓大放小,把最緊要的事情做好,就出不了大亂子。
“是,奴才明白,晚膳之前便將娘娘要的東西送過來。”
許灼華笑笑:“那就有勞劉總管了。”
劉玉接著將宮宴準備的大致情況說了一遍。
又遞了一份名冊上去,是內務府和東宮負責此次宮宴的主要人員。
許灼華粗略看了看,合上冊子,“我對後宮不熟,再者,咱們也管不到內務府去,你隻要保證咱們東宮的人沒問題就行。”
“至於內務府那邊,你依著你的經驗盯著,若是有不對勁的地方立即告訴我,我再想辦法。”
“是。”
劉玉來之前,還以為太子妃要新官上任三把火,會在人員上重新調整一番。
沒想到,太子妃對他給予了十足的信任。
比起陸宛寧次次都在細節上反複糾結,太子妃的爽快利落讓他感覺舒服了不少。
“既然娘娘如此信任奴才,奴才定不會娘娘失望。”
“你先下去吧,儘快把東西準備好,我看過之後再找你問話。”
“是,奴才告退。”
劉玉走後,如蘭上前來。
“娘娘,劉玉是皇後娘娘的人。”
言下之意,是讓許灼華彆太過相信他的話。
“我知道,我會注意的,皇後和我目前還算是一條心,倒也不必太過介意。”
但,這畢竟是東宮,是她許灼華的地盤。
彆人的棋子落在這裡,總歸不是好事。
等她羽翼豐滿,再看看要不要剪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