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隆隆——!!!”
那不是雷聲!是山體崩塌的死亡咆哮!
巨大的土石洪流如同蘇醒的地獄惡龍,裹挾著斷裂的樹木和猙獰的巨石,從陡峭的斜坡上轟然傾瀉而下!
瞬間吞噬了父親李大山那追砍的身影!也吞噬了李小武那撕心裂肺的嘶吼!
“爸——!!!”
絕望的呼喊被淹沒在震耳欲聾的轟鳴和漫天飛揚的塵土中!李小武目眥欲裂,大腦一片空白!
他如同被無形的巨錘狠狠砸中,身體晃了晃,差點栽倒在地!什麼恩怨,什麼房契,什麼憤怒,在這一刻都被巨大的恐懼和悔恨徹底碾碎!
他像一頭瘋狂的野獸,不顧一切地朝著那片還在滾動、尚未完全停歇的土石堆衝去!
腳下是鬆散的碎石和滑膩的泥漿,每一步都踉蹌欲倒!尖銳的石塊劃破了他的褲腿和手掌,鮮血混著泥水流淌,但他渾然不覺!
“爸!爸!你在哪?!回答我!”他撲到土石堆邊緣,用雙手瘋狂地刨挖著!指甲瞬間翻裂,鮮血淋漓,混著冰冷的泥水,但他感覺不到絲毫疼痛!隻有心臟被一隻冰冷的手死死攥緊,幾乎要停止跳動!
“大山——!小武——!”母親王秀蘭淒厲的哭喊聲從遠處傳來,她跌跌撞撞地追來,看到眼前這末日般的景象,雙腿一軟,癱倒在泥濘中,發出撕心裂肺的哀嚎。
“快來人啊!山塌了!埋人了!”李小武一邊徒勞地刨挖,一邊用儘全身力氣朝著村子的方向嘶吼!聲音在空曠的河灘上回蕩,帶著無儘的絕望和祈求。
仿佛是回應他的呼喚,村子的方向很快亮起了星星點點的燈火!急促的腳步聲、呼喊聲由遠及近!
“這邊!快!”
“小武!大山叔!”
“操!真塌了!快!拿家夥!”
村長張建國衝在最前麵,身後跟著十幾個聞訊趕來的村民,手裡拿著鐵鍬、鎬頭、甚至扁擔
!趙二虎那夥混混竟然也在其中!他們臉上沒有了平日的痞氣,隻剩下驚惶和一種麵對天災時的本能。
看到李小武渾身是血、狀若瘋魔地在土石堆上徒手刨挖,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冷氣!
“救人!快救人!”張建國怒吼一聲,第一個衝了上去,掄起鐵鍬就開始挖!
其他人也立刻加入,鐵器與石塊的碰撞聲、急促的喘息聲、泥土滑落的沙沙聲,瞬間交織在一起,構成一場與死神賽跑的悲壯交響!
李小武被張建國強行從土堆上拽了下來,交給一個村民照看止血。他癱坐在冰冷的泥水裡,渾身劇烈地顫抖著,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盯著那片被十幾把鐵鍬瘋狂翻動的土石堆,每一次鐵鍬落下,都像砸在他的心上!
父親那布滿憤怒和失望的臉,那掄起斧頭的瘋狂身影,不斷在眼前閃現,最後定格在崩塌瞬間那絕望的眼神……悔恨如同毒蛇,啃噬著他的靈魂。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如同一個世紀般漫長。
“這裡!有衣服!”一個村民突然大喊!
所有人的動作瞬間停下!幾道光柱立刻聚焦過去!
隻見在幾塊巨大的亂石縫隙下,露出一角熟悉的、洗得發白的藍色粗布衣角——正是李大山常穿的那件!
“快!小心石頭!輕點!輕點挖!”張建國聲音都在發顫。
眾人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清理著周圍的碎石和泥土。隨著覆蓋物的減少,李大山的身體一點點顯露出來。
他大半身體被埋住,頭部和肩膀被幾塊交錯的巨石勉強撐住了一個狹小的空間,避免了被直接壓扁。
但一條左腿被一塊巨大的岩石死死壓住,扭曲成一個不自然的角度,鮮血正從岩石縫隙裡不斷滲出!
他雙目緊閉,臉色灰敗如紙,嘴角殘留著乾涸的血跡,胸口微弱的起伏幾乎難以察覺!
“爸!”李小武掙脫攙扶,連滾爬爬地撲過去,手指顫抖著探向父親的鼻息。一絲微弱到幾乎感覺不到的氣息拂過指尖!
還活著!
巨大的狂喜瞬間衝垮了絕望,但隨即又被更深的恐懼取代!父親傷勢極重!左腿恐怕……而且失血嚴重,氣息微弱,隨時可能……
“擔架!快!送縣醫院!”張建國當機立斷,吼聲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
“不行啊村長!”一個村民看著那條被巨石死死壓住的腿,聲音發顫,“腿被壓住了!硬拉會要命的!得先把石頭弄開!可這石頭……太大了!靠我們這些人,根本撬不動!”
眾人看著那塊如同小山般的巨石,又看看李大山越來越微弱的呼吸,一股冰冷的絕望再次蔓延開來。人力有時窮!沒有大型機械,根本不可能在短時間內移開這塊巨石!而時間……就是李大山的命!
“電話!打120!叫救護車!叫消防!”李小武猛地想起,嘶聲喊道。
“打了!早打了!”張建國急得滿頭大汗,他掏出自己那個老舊的按鍵手機,屏幕在雨中閃爍,“可這鬼天氣!路都衝垮了好幾處!120說最快也要兩個小時!消防隊那邊大型設備也進不來!遠水解不了近渴啊!”
兩個小時?!看著父親那微弱到幾乎消失的呼吸和不斷滲出的鮮血,李小武隻覺得眼前陣陣發黑!彆說兩個小時,二十分鐘都可能撐不過去!難道……難道就隻能眼睜睜看著父親……
就在這時!
一直癱坐在泥水裡哭泣的王秀蘭,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她猛地抬起頭,布滿淚痕的臉上閃過一絲極其複雜的光芒——有恐懼,有猶豫,但最終被一種孤注一擲的決絕取代!她連滾爬爬地撲到李小武身邊,沾滿泥水的手死死抓住兒子的胳膊,指甲幾乎掐進肉裡!
“小武!回家!快回家!去……去你曾祖的牌位後麵!牆……牆洞裡!有個油布包!快!快去拿來!”王秀蘭的聲音急促而嘶啞,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急切和一種難以言說的神秘,“快!那是……那是你曾祖留下的!或許……或許能救命!”
曾祖的牌位?牆洞?油布包?救命?!
李小武被母親這突如其來的、近乎神神叨叨的話弄得一愣,但看著她眼中那孤注一擲的瘋狂光芒,再看看父親瀕死的慘狀,他沒有任何猶豫!
“看好我爸!”他對張建國吼了一聲,轉身如同離弦之箭,再次朝著家的方向發足狂奔!
冰冷的雨水抽打在他臉上,腳下的泥濘幾乎讓他摔倒,但他心中隻有一個念頭——拿到那個油布包!無論是什麼!哪怕隻有萬分之一的希望!
李家破敗的堂屋裡,彌漫著陳舊的香火味和濃重的濕氣。昏黃的燈泡在屋頂搖晃,投下晃動不安的光影。
李小武渾身濕透,如同水鬼,衝進堂屋,撲向供奉著曾祖牌位的神龕。他粗暴地挪開落滿香灰的牌位,手指在牌位後麵冰冷的磚牆上急切地摸索著。很快,他摸到了一塊略微鬆動的青磚!他用力一摳!
“噗!”
青磚被摳了出來!露出後麵一個黑黢黢的、拳頭大小的牆洞!
李小武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顫抖著手伸進牆洞,指尖觸碰到一個硬硬的、包裹得嚴嚴實實的東西!他用力拽了出來!
那是一個巴掌大小、用厚實的黑色油布包裹得嚴嚴實實的小包!入手沉甸甸的,帶著地底深處的陰涼氣息和濃重的黴味。
來不及多想!李小武緊緊攥住這神秘的油布包,再次衝出家門,朝著河灘的方向狂奔而去!
當他氣喘籲籲、渾身泥水地衝回河灘滑坡現場時,眾人的目光瞬間聚焦在他身上。王秀蘭看到他手裡的油布包,眼中爆發出希冀的光芒,撲上來一把搶過!
在眾人驚疑不定的注視下,王秀蘭顫抖著手指,一層層剝開那厚實、沾滿泥汙的油布。
油布裡麵,露出一本薄薄的、用粗糙發黃的厚紙線裝而成的冊子。冊子的封麵沒有任何字跡,隻在右下角用墨筆畫著一個極其簡單、卻透著一股古拙氣息的符號——像一條盤繞的藤蔓,又像一簇跳動的火焰。
王秀蘭小心翼翼地翻開冊子。裡麵的紙張已經泛黃變脆,上麵用毛筆寫著密密麻麻、極其潦草、甚至有些難以辨認的繁體字。字跡旁邊,還畫著一些奇形怪狀的植物、蟲子、以及……似乎是某種配比示意圖?
“這……這是啥?”張建國湊近看了一眼,完全看不懂。
王秀蘭沒有回答,她的手指急切地翻動著發黃的書頁,眼神專注得近乎瘋狂,嘴裡念念有詞:“……蟲害……止血……續骨……找到了!在這裡!”
她的手指猛地停在一頁上!那一頁的字跡似乎格外潦草,旁邊畫著一株葉片細長、開著紫色小花的植物,以及一種身體細長、長著許多環節的暗紅色蟲子。
最下方,是用更小的字寫著幾行似乎是指令的句子,旁邊還有一個奇怪的、類似藥方的配比圖,標注著“七步驅蟲,以毒攻毒,外敷續骨止血”等字樣。
“小武!快!去那邊!河灘石頭縫裡!找這種開紫花的長葉子草!還有這種紅蟲子!越多越好!快!”王秀蘭指著書頁上的圖案,對著李小武急促地命令道,語氣帶著不容置疑的急切!
李小武看著那簡陋的圖畫和潦草的文字,心頭湧起巨大的荒謬感和質疑!這玩意兒能救命?能治父親那被巨石壓斷、血流不止的腿?這簡直是天方夜譚!
但看著母親眼中那近乎燃燒的、孤注一擲的瘋狂光芒,再看看父親那越來越微弱的呼吸,李小武狠狠一咬牙!死馬當活馬醫!
“二虎!跟我來!”他對著旁邊同樣一臉懵的趙二虎吼了一聲。趙二虎愣了一下,看著李小武血紅的眼睛和地上奄奄一息的李大山,竟然鬼使神差地應了一聲,跟著李小武衝向河灘的亂石堆!
借著村民手電的光亮,兩人如同尋寶般在濕滑冰冷的石頭縫隙裡瘋狂翻找!
雨水順著脖子灌進去,冰冷刺骨。很快,趙二虎在一塊石頭下興奮地喊:“武哥!這花!紫的!葉子像不像?!”他手裡抓著一把葉片細長、開著零星紫色小花的野草。
“對!就是這個!”李小武看了一眼手劄上的圖案,確認無疑!“繼續找!還有蟲子!暗紅色!多環節的!”
又過了一會兒,李小武自己在一塊潮濕的苔蘚下,發現了幾條正在蠕動的、身體細長呈暗紅色、環節分明的蟲子!他忍著惡心,用手帕小心地將它們包了起來。
兩人帶著找到的野草和蟲子,飛快跑回王秀蘭身邊。
王秀蘭接過東西,眼神裡閃爍著一種奇異的光芒。她不顧眾人的驚愕和不解,直接跪在泥濘中,將那些紫花野草塞進嘴裡,用力咀嚼!苦澀的草汁順著她的嘴角流下。
同時,她拿起一條還在蠕動的暗紅色蟲子,用一塊乾淨的石頭,極其粗暴地將其搗爛!
綠色的粘稠汁液和蟲子的碎末混合在一起,散發出一種極其刺鼻、令人作嘔的腥臭味!
然後,她將嘴裡嚼爛的草漿吐出,和搗爛的蟲汁混合在一起,形成了一團粘稠、墨綠、散發著濃烈腥臭和苦澀氣息的糊狀物!
“快!把石頭縫裡的土清開一點!露出傷口!”王秀蘭捧著那團令人作嘔的“藥糊”,對著守在李大山身邊的村民急聲道。
眾人看著那團散發著不祥氣息的墨綠糊狀物,又看看王秀蘭那不容置疑的眼神,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小心翼翼地清理掉李大山傷腿周圍的部分泥土,露出了被巨石擠壓得血肉模糊、白骨森森、鮮血還在不斷滲出的恐怖傷口!
王秀蘭深吸一口氣,眼神決絕,毫不猶豫地將手中那團腥臭刺鼻的墨綠藥糊,厚厚地、均勻地敷在了那猙獰的傷口上!動作沒有絲毫遲疑!
“嘶……”
藥糊接觸傷口的瞬間,昏迷中的李大山身體猛地一顫,喉嚨裡發出一聲極其痛苦、如同瀕死般的抽氣聲!
傷口周圍的皮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泛起一種詭異的紫紅色!並伴隨著輕微的、如同水泡破裂般的“滋滋”聲!
“媽!你乾什麼!”李小武看得心驚肉跳,失聲驚呼!這哪裡是救人?這分明是……
“彆動!”王秀蘭厲聲喝止,她的目光死死盯著敷藥的地方,雙手微微顫抖,額頭滲出細密的汗珠,顯然也緊張到了極點!
令人震驚的事情發生了!
那不斷滲出的鮮血,在接觸到那墨綠色的藥糊後,竟然真的……奇跡般地……開始減緩!如同被某種無形的力量堵住了源頭!雖然傷口依舊猙獰,但血流的速度明顯慢了下來!
“血……血止住了?!”張建國難以置信地揉了揉眼睛,失聲叫道!
眾人也都瞪大了眼睛,看著這違反常理的一幕!那散發著腥臭的藥糊,竟然真的起了作用?!
就在這時,王秀蘭似乎想起了什麼,她猛地再次翻開那本泛黃的手劄,翻到敷藥的那一頁,將書頁湊近眼前,在昏暗的手電光下仔細辨認著那幾行極其潦草的小字指令。
“……血止後,立取……立取……”她焦急地辨認著,手指在發脆的紙頁上劃過,“……立取‘星見草’露水調和……調和‘墨引’……於子時三刻……三刻……”她的聲音越來越低,眉頭緊鎖,似乎遇到了難以識彆的字跡。
“媽!後麵是什麼?!”李小武急道。
“後麵……後麵這幾個字……太潦草了……看不清了……”王秀蘭的聲音帶著哭腔和巨大的無助,她焦急地將手劄舉到眼前,幾乎要貼到眼睛上,“……好像是……‘映月而顯’?還是‘映火而明’?……後麵……後麵就徹底糊了……”
映月而顯?映火而明?這又是什麼?
就在眾人一頭霧水、焦急萬分之際,李小武的目光無意間掃過手劄書頁的背麵。在昏暗的手電光下,書頁似乎……隱隱有些不同?他心中一動,猛地搶過手劄,不顧母親的驚呼,將書頁湊近旁邊一個村民舉著的、光線最強的手電筒光柱下!
奇跡發生了!
在強光的直射下,那原本泛黃、隻有墨跡的書頁背麵,靠近裝訂線的邊緣處,竟緩緩浮現出幾行極其細小的、閃爍著微弱幽綠色磷光的字跡!
那磷光字跡如同暗夜中的螢火,若隱若現,極其神秘!
“磷光墨?!”李小武失聲驚呼!他曾在博物館見過類似的古代秘寫技術!
“快!念!上麵寫的什麼?!”張建國急切地催促。
李小武強壓激動,湊近那微弱閃爍的磷光字跡,一字一句,艱難地辨認著:
“……‘墨引’非墨,乃‘夜光砂’……調和‘星見草’晨露……置於月光下……或……或強光下……其秘自顯……切記……調和後……半個時辰內……必……必以‘無根水’淨手……否則……否則肌膚潰爛……藥石罔效……”
墨引非墨?夜光砂?調和星見草晨露?置於強光下?秘自顯?半個時辰內必須用雨水淨手?否則肌膚潰爛?!
這些充滿神秘色彩和危險警告的字句,如同驚雷般在李小武腦海中炸響!他猛地想起母親剛才製作藥糊時,手指沾染了那搗爛的暗紅色蟲汁和草漿!
“媽!你的手!”他驚恐地看向母親王秀蘭!
王秀蘭下意識地抬起剛才搗藥、敷藥的手。在昏暗的光線下,隻見她的雙手手指,尤其是沾染了蟲汁的部位,皮膚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泛紅、腫脹!並開始出現細密的、如同灼燒般的水泡!一股難以忍受的灼痛和麻癢感瞬間襲來!
“啊!”王秀蘭發出一聲痛苦的,看著自己迅速變得猙獰的雙手,眼中充滿了巨大的恐懼和痛苦!
“快!雨水!用雨水衝洗!”李小武嘶聲吼道,一把抓起旁邊一個接雨水的破瓦罐!
然而,就在他準備將雨水澆在母親手上時,王秀蘭的身體猛地劇烈抽搐了一下!她臉上的痛苦表情瞬間凝固,隨即化為一種無法呼吸的窒息感!
她的眼睛瞪得極大,喉嚨裡發出“嗬嗬”的怪響,臉色以驚人的速度變得青紫!她雙手徒勞地抓向自己的喉嚨,身體軟軟地向後倒去!
“媽——!!!”李小武魂飛魄散,手中的瓦罐“哐當”一聲摔得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