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昭收拾好走出來,就看見站在賀府門前的許荊。
她臉上帶著細碎的傷,正望著不遠處神氣十足的崔家母女。
許昭問出聲:“三姐姐不走嗎?”
許荊沒回她,狀似不經意間瞥到青葙手上的小弩,說:“早前我就想問了,你這小弩能用嗎?”
她伸手,示意青葙把東西給她:“借我玩玩?”
許昭點點頭,青葙才把東西交給許荊。
許荊拿在手心把玩,問道:“怎麼玩?”
“底下有顆小扣,按一下就可以。”許昭思索了會兒,又依著賀延教她的方法細細重述了一遍。
許荊聚精會神地聽著,俄頃她又問:“會傷人嗎?”
許昭不明白她要做什麼,隻乖乖答道:“不會。”
許荊嘴角略彎,兀地抬起弩瞄準崔氏所在的方向。
霎時,一支短箭從許昭眉間竄過,直射向崔氏,將她頭上的金步搖打落在地。
崔氏驚得大叫一聲,滿頭珠釵亂晃。
她死死抱緊了崔瑩瑩,嘴裡喊道:“刺客!有刺客!”
可頓了好一會兒,才發現什麼也沒發生,有的隻是地上一支無刃的箭鏃,和她驚弓之鳥的可笑模樣。
崔氏朝源頭望去,瞅見許荊和許昭站在門側。
尤其是許荊,笑得直捂肚子。
崔氏黑著臉尖聲怒罵:“野丫頭!禮數都學到狗肚子裡去了!”
許荊揚著笑容,拽了許昭就往外跑。
許昭來不及反應,隻能被迫跟著她一起跑。
“許荊,你給我站住!”
崔瑩瑩不甘心,要找許荊理論,提著裙擺氣勢洶洶地追上去。
許荊回頭朝她擺了張鬼臉,囂張道:“有本事你追上我啊。”
崔瑩瑩麵目扭曲,氣衝衝地追出國公府外,一時沒注意,在拐角處撞到從旁迎麵走來的人。
她下意識用勁推開擋路之人,不爽道:“讓開,沒長眼啊!”
穆清微顫著身子急急後退,險險站定腳,蒼白著臉輕咳幾聲。
侍女連忙上前攙扶她,擔憂喚道:“小姐!”
崔瑩瑩繼續往前追了幾步,才發現許荊已經逃遠了。
她扭頭瞪眼望去,這才瞧清她撞的人是誰。
崔瑩瑩撣了撣衣上的灰塵,毫無歉疚之意:“原是表姐來了,我還當是碰著了哪個不懂事的低賤下人,表姐莫要見怪。”
身邊的丫鬟小心扶著穆清微,心下氣惱,崔瑩瑩怎可將她家小姐同一般下人相提並論?
穆清微著眼卻不在崔瑩瑩,看著遠處的許府馬車攢動,似是要離開的意思。
她轉身朝許府方向走去,崔瑩瑩上前攔著她,眼神有輕蔑之意:“表姐,怎麼,你對許家那幾個小雜種感興趣?”
穆清微白著一張小臉不答反問:“許家為何這麼快就要走了?”
“還能因為什麼?行事乖張,被人趕出去了唄。”
穆清微意味不明地看著崔瑩瑩,輕笑著壓低聲:“…這說得倒像是你。”
“你說什麼!”崔瑩瑩氣地吼了她一句,惹人駐足圍觀。
穆清微順勢清咳起來,一臉被驚嚇到的楚楚可憐模樣,引來數人觀望。
在旁人看來,是穆小姐僅是好心幫崔瑩瑩整理發髻就被大聲吼責,甚為不平。
崔瑩瑩見圍上來的人多,氣焰消減了兩三分,像是找回了點理智,假模假樣關心問道:“前陣子在元夜不是受了寒氣不宜出門嗎?表姐今日怎得出來了,可是好些了。”
穆清微怔愣了下,細細才咂摸明白崔瑩瑩話裡的意思。
當日驚馬之事極為低調,能知曉她身份的人更是繆少,後來才查出馬蹄下竟不知何時鑲嵌了一根銀針。
能在近旁害人的與她必然相熟,想想也就那麼幾個蠢人,看父親的麵上本不想再追究。
可她不找麻煩,麻煩倒自來找她。看崔瑩瑩這副狐假虎威的嘴臉,想必是在國公府犯了事。
她突然又改換了主意。
穆清微還未出聲,崔瑩瑩又開口道:“哦我知道了,表姐莫不是被許家公子救下,就對人家一見傾心了吧?”
崔瑩瑩眼神上下掃蕩,嫌棄的意味明顯。
“你是如何得知,我元夜馬車受驚之事?”
崔瑩瑩臉上露出一絲錯愕,扯唇正要辯解。
“好久未見了,真真甚是想念。”穆清微兀然輕輕抱住了崔瑩瑩,狀似親密無間的模樣。
卻在抱住她時,湊近她耳邊伸手為她整理發髻,低低出聲,輕言說:“彆以為我不知道你做了什麼,我若是將你謀害我之事告訴父親……父親會不會不問青紅皂白,就讓你安安靜靜消失在京都?”
崔瑩瑩指尖攥緊了袖角,指節泛白卻仍強撐著鎮定,聲音壓得又低又冷:“表姐說笑了。舅父豈會因幾句空穴來風的話便動怒?你說我意圖害你,敢問有何憑證?”
“我所言,何須憑證。”穆清微自小體弱多病,全憑名貴藥材吊著一條性命。
她的母親因難產而死,穆丞相便將所有精力都放在了穆清微身上,對她嗬護備至。
無數奇珍異寶,隻要她想要,穆相都會想方設法地得到。
這也正是崔瑩瑩嫉妒她的原因。憑何穆清微能想要什麼就要什麼,她卻什麼也得不到。
也正因如此,她才更加堅信穆相倘若知曉此事,當真會讓她消失在京都。
就算舅父念著情分不會殺了她,可若是將自己趕出京城,名聲可就毀了,往後想尋個好人家也難。
“不可能,你這是誣陷,你有什麼證據說是我!”崔瑩瑩被她嚇住,想逃離她的靠近,驚慌地伸手推了她一把。
力道不輕,卻也不重。
穆清微卻順勢倒地,白皙的臉頰驟然發緊,接著就呼吸不暢劇烈咳嗽起來。
侍書見狀急忙衝上前遞了一方手帕,安撫性地輕輕拍了拍她堅挺單薄的脊背。
不多時,那張方帕竟瘮出血來。
穆清微輕掩了嘴,澄淨的眼睛裡霎時蓄滿潤光,惹人憐愛。
此時正用倔強而委屈的目光望著崔瑩瑩:“我不過是想同你敘敘舊,何至於此,妹妹對我態度此般惡劣。”
侍書在一旁同樣憤慨:“就是,表小姐何來如此大的怨氣,竟撒潑在我家小姐身上?”
崔瑩瑩心下一顫,張嘴急忙想解釋,環顧一圈卻發現所有人不覺圍了上來,都用異樣的目光看她。
“不是我,不是我推的!是她自己,就是她自個兒沒站穩摔的。”
崔瑩瑩想上前扶起穆清微,可誰知她一靠近,穆清微就像見了鬼似的後縮,嘴裡咳得更為劇猛,一副苦不堪言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