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漸深,京都陷入了寧靜,但有些地方,注定無眠。
蕭家大宅燈火通明,如同白晝。
仆人們在庭院和主宅之間穿梭忙碌,臉上帶著一絲緊張。
他們擦拭著每一扇窗戶,修剪著每一株盆景,將銀質的餐具擺放得一絲不苟。
空氣中彌漫著高級清潔劑和新鮮花卉混合的氣味,一切都在為第二天的家族宴會做著最後的準備。
這份隆重之下,是一種壓抑的氣氛。
書房內,蕭長雲最後一次站在父親蕭振國的書桌前。
他將一份打印好的流程單放在桌上,聲音恭敬。
“爸,明天宴會的流程已經全部確認好了。”
蕭振國正在閉目養神,他沒有睜眼,隻是輕輕“嗯”了一聲。
蕭長雲繼續彙報,他的語氣像是無意中提起。
“門口的安保,我已經安排好了,都是最專業的人員,確保不會出任何亂子。另外,明天李家的李伯伯,王家的王叔叔他們都會到場,都是看著我們長大的長輩,正好可以讓他們做個見證,看看我們蕭家是如何大度,不計前嫌,願意重新接納大哥的。”
他的話語裡,每一個字都透著虛偽。
蕭振國依舊沒有睜眼,他隻是淡淡地開口。
“按規矩辦事。”
“是,爸。”
蕭長雲躬身退下,當他走到門口時,他猶豫了一下,還是忍不住問。
“爸,您讓我查的那個人……我們真的不提前做點準備嗎?”
他指的是葉辰。
這幾天,他越想越覺得不對勁,那個年輕人的平靜,透著一種詭異。
蕭振國終於睜開了眼睛,他的目光中沒有絲毫波瀾。
“你覺得,你能做什麼準備?”
他反問。
蕭長雲被問得一噎。
蕭振國看著他,聲音裡帶著一絲失望。
“一個連我都查不到任何背景的人,你去做準備,隻會讓他看笑話。”
“明天,你的任務,就是看。用你的眼睛,看清楚他到底是什麼人,看清楚他想做什麼。其他的,不要自作主張。”
“……我明白了。”
蕭長雲低著頭,退出了書房。
當書房的門被關上,蕭振國拿起桌上的另一份文件,那是一份絕密的調查報告,報告的最後一頁,隻有一句話。
“目標信息被龍國最高軍事保密係統s級加密,無法探查。”
蕭振國的眼中,終於露出了一絲凝重。
s級加密……他知道那代表著什麼。
他將文件放進碎紙機,看著它被攪成碎片。
明天,或許會比他想象的,更有趣一些。
……
與蕭家大宅的緊張氣氛不同,葉辰在老城區臨時租住的小院裡,一片溫馨。
這是一個典型的老京都四合院,麵積不大,但收拾得很乾淨。
廚房裡,葉辰係著圍裙,正在灶台前忙碌。
他的動作熟練,切菜、顛勺,有條不紊。
香氣從廚房裡飄散出來,飄進了正屋。
正屋的八仙桌上,已經擺好了三副碗筷。
蕭長風和蘇婉坐在桌邊,他們的臉上,是二十多年來從未有過的輕鬆和愜意。
蘇婉的身體已經好了大半,她看著廚房裡那個忙碌的身影,眼中是柔情。
“長風,你看辰兒,他什麼都會做。”
蕭長風笑著點頭,他的目光中是驕傲。
“是啊,好孩子。”
這幾天,他們搬出了醫院,住進了這個葉辰為他們準備的小院。
在這裡,沒有消毒水的味道,沒有旁人異樣的目光,隻有家的溫暖。
很快,四菜一湯被端上了桌。
都是些普通的家常菜,清蒸鱸魚,番茄炒蛋,蒜蓉青菜,還有一個蓮藕排骨湯。
一家三口圍坐在桌前,沒有人提起第二天的宴會,仿佛那件事根本不存在。
他們隻是聊著家常。
蘇婉問葉辰這幾年在部隊吃得好不好,有沒有瘦。
蕭長風則跟葉辰聊起了他當年在部隊裡的一些趣事。
葉辰安靜地聽著,時不時地回答幾句,為父母夾菜、添湯。
燈光溫暖,映照著三人的臉龐,歲月靜好,仿佛可以一直這樣下去。
飯後,葉辰收拾了碗筷。
蕭長風和蘇婉坐在院子裡的葡萄架下,看著天上的月亮。
“長風,你說,我們是不是在做夢?”
蘇婉輕聲問。
蕭長風握住妻子的手,搖了搖頭。
“不是夢。婉兒,我們的好日子,要來了。”
他的聲音裡,是前所未有的堅定。
就在這時,葉辰的手機在口袋裡無聲地震動了一下。
他走到院子的角落,接通了電話。
電話是張濟民打來的。
“葉先生。”
張濟民的聲音裡帶著一絲笑意。
“嗯,張神醫。”
“蘇婉女士的身體,我已經和我的團隊做過最後的評估。從生理指標上看,已經完全康複。剩下的,就是心病了。”
張濟民的語氣變得認真起來。
“心病還須心藥醫。葉先生,有些結,終歸是要解開的。”
葉辰沉默了片刻。
張濟民繼續說道。
“我作為一個醫生,給您一個建議。有時候,最直接的方式,往往才是最好的藥。長痛不如短痛,一劑猛藥下去,或許就能藥到病除。”
葉辰明白他的意思。
“我明白了,多謝您,張神醫。”
“不客氣。我也很期待,看到蘇婉女士真正開懷大笑的那一天。”
掛斷電話,葉辰看著屋簷下坐著的父母,他們的身影在月光下顯得那麼和諧。
他眼中的冰冷,在此刻融化了幾分。
或許,張神醫說的是對的。
是時候,讓真相,這味最猛的藥,登場了。
他收起手機,走了過去,在父母身邊坐下。
“爸,媽,明天,我們就回家。”
他的聲音很輕,但蕭長風和蘇婉都聽懂了。
這個“家”,指的是那個他們被驅逐了二十三年的地方。
這一次,他們不再是喪家之犬,而是要以主人的姿態,堂堂正正地走回去。
……
第二天,清晨。
一縷陽光照進小院。
葉辰早早地就起了床,在院子裡打了一套拳。
他回到房間時,蕭長風和蘇婉也已經起床。
他們沒有穿昨天新買的禮服,而是穿著自己最乾淨的舊衣服。
“辰兒,我們穿這個去,行嗎?”
蘇婉有些不確定地問。
葉辰搖了搖頭。
“不行。”
他從衣櫃裡,拿出了那幾個購物袋。
“今天,我們必須穿得體麵。”
他說。
“我們要讓他們所有人都看到,離開了蕭家,我們過得很好,比他們想象的,要好一百倍,一千倍。”
一個小時後,當蕭長風和蘇婉換好衣服,從房間裡走出來時,他們仿佛變了一個人。
蕭長風穿著那套剪裁合體的深灰色西裝,多年的軍旅生涯讓他身姿挺拔,此刻更顯得器宇不凡,依稀可見當年蕭家大少爺的風采。
蘇婉則穿著一套淡雅的米白色女士套裝,將她溫婉知性的氣質襯托得淋漓儘致,歲月的痕跡仿佛都被這身衣服撫平了。
他們看著鏡中的自己,又看了看對方,都有些恍惚。
仿佛回到了二十多年前,他們還是京都最令人豔羨的一對璧人。
葉辰也換上了一套黑色的休閒西裝,他的氣質沉靜如水,卻又帶著一種無法言喻的壓迫感。
一家三口站在一起,是那麼的和諧,又是那麼的不凡。
就在這時,院門外,傳來了一聲汽車的輕微鳴笛。
葉辰走過去,打開了院門。
門口,停著一輛車。
一輛,讓蕭長風瞳孔驟然收縮的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