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蕭家大宅依舊燈火通明。
老爺子蕭振國的書房裡,氣氛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來。
蕭振國坐在書桌後,手裡盤著兩顆光滑的文玩核桃,但他的動作,卻不像往常那樣氣定神閒。
核桃在他手中碰撞,發出的“哢噠”聲,在安靜的房間裡,顯得格外清晰。
蕭長雲站在書桌前,低著頭,連大氣都不敢出。
就在剛剛,他接到了一個讓他匪夷所夷,甚至感到一絲荒謬的消息。
張濟民出診了。
這位國醫聖手,神龍見首不見尾的禦醫,帶著他那支堪稱國寶的醫療團隊,在全城戒嚴的護送下,去了一家醫院。
而那家醫院,不是頂級的軍區總院,也不是專門的乾部療養院。
是一家普普通通的,位於西城區的市立醫院。
這個消息,在京都最頂層的那個小圈子裡,掀起了軒然大波。
無數人都在猜測,到底是哪位隱居在市井中的大人物,能有如此通天的能量。
蕭振國自然也收到了這個消息。
他的第一反應,和所有人一樣,是震驚。
因為就在半個月前,他感覺自己身體有些不適,想托關係請張濟民來家裡為自己瞧一瞧。
結果,被對方以“正在進行一項重要的封閉式研究,分身乏術”為由,給婉言謝絕了。
他當時還頗為不悅,覺得這張濟民有些恃才傲物,不給蕭家麵子。
可現在,這位分身乏術的大神醫,卻突然高調出山了。
這讓他感到非常的好奇,和一絲絲的不爽。
“查清楚了嗎?”
蕭振國停下了手中的動作,抬起眼皮,看著自己的大兒子。
“他到底是去給誰看病了?”
蕭長雲的身體,微微一顫。
他抬起頭,臉色有些古怪。
“回……回父親,查清楚了。”
他的聲音裡,帶著一絲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乾澀。
“說。”
蕭振國言簡意賅。
“他……他救治的病人,是……是蘇婉。”
蕭長雲艱難地,吐出了這個名字。
書房裡的空氣,瞬間凝固了。
蕭振國盤核桃的動作,停在了半空中。
他的臉上,露出了和蕭長雲剛才一般無二的,錯愕和不敢置信的表情。
“你說誰?”
他懷疑自己聽錯了。
“蘇婉。”
蕭長雲又重複了一遍。
“是……是長風的那個妻子。”
“啪!”
蕭振國手中的兩顆文玩核桃,掉在了名貴的紅木書桌上,發出一聲脆響。
他瞪大了眼睛,看著自己的兒子,仿佛在確認,他是不是在跟自己開玩笑。
蕭長雲苦笑著,搖了搖頭。
“消息千真萬確。”
“我們的人,親自去市立醫院核實過了。”
“張濟民的團隊,現在就在醫院的重症監護室裡,為蘇婉進行手術。”
“據說,蘇婉因為突發心力衰竭,已經生命垂危,是張濟民把她從鬼門關拉了回來。”
書房裡,陷入了長久的,死一般的寂靜。
蕭振國靠在椅背上,眉頭緊鎖,眼神中充滿了深深的困惑和不解。
他想不通。
這完全不合邏輯。
蕭長風和蘇婉,二十年前就被他逐出了蕭家。
這二十年來,他們過著最底層,最貧困的生活,與京都的上層社會,已經完全脫節。
他們怎麼可能,請得動張濟民?
彆說是他們,就算是現在的蕭家,就算是自己親自出麵,也未必能有這個麵子。
難道……
一個念頭,如同閃電般,劃過蕭振國的腦海。
難道是蕭長風在外麵,遇到了什麼了不得的貴人?
還是說……
他的腦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現出了那個年輕人的身影。
那個叫葉辰的年輕人。
那個打了自己孫子,卻又讓血蠍失手,讓李四明俯首的神秘年輕人。
難道,這一切,都是他在背後安排的?
這個念頭一冒出來,就連蕭振國自己,都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一個看起來二十歲出頭的年輕人,怎麼可能擁有如此恐怖的能量?
能讓京都地下勢力低頭,還能讓國醫聖手連夜出診。
這……這已經不是普通的權勢能夠辦到的了。
“父親,”蕭長雲看著陷入沉思的蕭振國,小心翼翼地開口,“您說……這件事,會不會和那個叫葉辰的年輕人有關?”
他也想到了這一點。
除了這個解釋,他再也想不出任何其他的可能性。
蕭振國沒有回答。
他隻是用手指,輕輕地敲擊著桌麵,發出“篤篤”的聲響。
書房裡的氣氛,愈發凝重。
蕭長雲能感覺到,父親的情緒正在發生著某種微妙的變化。
不再是單純的好奇和興趣。
而是多了一絲凝重,和一絲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忌憚。
“去。”
過了許久,蕭振國終於再次開口。
他的聲音,變得有些沙啞。
“再去查。”
“我要知道,關於那個叫葉辰的年輕人,所有的一切。”
“他的來曆,他的背景,他這二十年來的所有經曆,巨細無遺,我全都要。”
“是,父親。”
蕭長雲恭敬地應道。
他知道父親這次,是真正地將那個年輕人當成了一個平等的甚至需要仰視的對手來看待了。
……
市立醫院,重症監護室外。
手術室的燈還亮著。
但走廊裡的氣氛已經不再像之前那樣絕望。
蕭長風坐在長椅上,雙手緊緊地合十放在胸前。
他的目光,一刻也沒有離開過手術室的大門。
雖然內心依舊緊張,但他的眼神裡已經重新燃起了一絲希望的火苗。
葉辰就坐在他的身邊。
他沒有說話,隻是安靜地陪著。
他知道,這個時候任何的安慰都顯得蒼白無力。
陪伴,就是最好的支持。
時間,在煎熬的等待中,一分一秒地過去。
終於。
在黎明即將到來的時刻。
手術室的大門,緩緩打開了。
張濟民帶著他那群同樣疲憊,但眼神中卻帶著一絲興奮的專家團隊從裡麵走了出來。
蕭長風“噌”地一下,從椅子上彈了起來,第一時間衝了上去。
“張……張老!我妻子她……”
他的聲音,因為激動而顫抖。
張濟民摘下臉上的口罩,露出一個溫和的笑容。
“放心吧。”
“手術很成功。”
“病人的命,保住了。”
這短短的一句話,對蕭長風來說,無異於天籟之音。
他的腿一軟,差點癱倒在地。
幸好,旁邊的葉辰及時扶住了他。
“謝謝……謝謝您!謝謝您張老!”
蕭長風語無倫次地,對著張濟民鞠躬道謝。
眼淚,再次奪眶而出。
但這一次,是喜悅的淚水。
“不用謝我。”
張濟民擺了擺手,他的目光越過蕭長風,落在了他身後的葉辰身上。
他的眼神裡帶著一絲好奇和探究。
“你要謝,就謝你這位兒子吧。”
“如果不是他,我們就算來了,恐怕也回天乏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