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天的高壓電維修培訓，李易覺得自己像個被扔進公式裡的字母，不知道自己的位置到底在哪裡？
這跟物理課堂不一樣。
即使物理課電路實驗也不是高壓電。
安全員在講台上敲著黑板：“10千伏電壓，能在01秒內擊穿3厘米空氣；
絕緣靴的耐壓測試必須每半年一次，這不是麻煩，這是為了絕對安全；
登杆前先測接地電阻，數值超過4歐姆就不能作業！記住所有的規定都是血淋淋教練訓總結出來的。
所有的這些安全規則，你們要深深的烙在自己腦子裡麵，如果違規操作，小的會成為操作事故，大的，會危及你們的生命！
生命隻有一次！”
李易盯著自己的絕緣手套，指尖在橡膠裡冒汗。這和警服的規矩不同，這裡的錯不是捅婁子，是要命！
每個人的生命隻有一次，因為自己的疏忽和不小心把自己的小命丟了，那個就後悔莫及了。
帶教的老周是個左撇子，據說修了三十年電線，手上的老繭比絕緣層還厚，所以經驗豐富。
他把一本《高壓電工操作規範》拍在李易懷裡：“背不全彆碰工具，我可不想去給你收屍。”
說話很難聽，但他知道是真的關心他，所以他也並沒有表示什麼不滿，每天早中晚又仿佛回到了學校，開始上課。
下午第一次去變電站見習，巨大的變壓器嗡嗡作響，藍色的電弧在絕緣杆頂端閃爍，長長電纜在天空。
李易跟著老周檢查設備，腳剛踏上絕緣墊就打了個趔趄——墊子上的花紋讓他想起循環裡那些旋轉的箭頭。
穩一點。
但是工作時期本來應該更加的專注，可是他畢竟是個新手，沒有經驗，總會有一些奇奇怪怪的想法，鑽進自己的腦子裡麵。
“站穩了！”老周一把拽住他，“這不是派出所，腳下的每一寸都可能帶電，記住我們的操作規範。”
李易低頭看了眼絕緣鞋，鞋底的紋路深得像溝壑。
他突然明白，魔術師的手快、警察的眼尖，到了這裡都不如一個穩字重要，手眼心要齊。
第3天接到第一次搶修任務：城郊線路被風箏纏上，導致大片停電。
趕到現場時，幾個居民正舉著竹竿亂捅，風箏線在高壓線上滋滋冒火花。
“都退後！”
“我們來維修！”
李易下意識喊出聲，聲音比當警察時還急。
他想起培訓裡說的“導電介質危險”，忙從工具箱裡翻出絕緣鉤杆。
老周已經登杆作業，安全帶在電線杆上勒出深深的痕。
李易在地麵遞工具，看著鉤杆接觸風箏線的瞬間，藍色火花濺在老周的安全帽上，心臟差點從嗓子眼裡跳出來。
“手彆抖！”老周在杆上吼，“線斷的瞬間往側邊躲，弧光會灼人！我為什麼叫你背那些規範，就是這個時候用得上！”
李易死死攥著工具包的背帶，指節泛白。當風箏線終於落地的那一刻，他發現自己的絕緣手套裡，全是冷汗。
收隊時，調度中心的對講機又響了：“明早五點，城東線路檢修，準備好驗電器。”
高壓電線維修工人，他沒有固定的上下班時間，很多時候都在彆人上班之前就要出發，所以為什麼明天的檢修時間是5點鐘，就是這個原因！
與大街上掃地的那些環衛工人一樣，他們早上四五點鐘就要起來工作，就是為了不耽誤8~9點人們上班的人流！
這樣的工作是很辛苦的。
李易望著漸漸亮起的路燈，突然想起楊子熙最後那句“小心電”。
原來這不是提醒，是預告。
第7天，李易在搶修間隙收到個快遞。
拆開一看，是王晨旭寄來的電力資料，封皮上畫著個歪歪扭扭的旋轉箭頭。
資料裡夾著張紙條：
“查了楊子熙的檔案，她爸曾是電力局總工程師，三年前在變電站事故裡去世，事故報告寫著‘違規操作’，但家屬一直不認可。”
李易翻到《高壓設備常見故障手冊》，裡麵夾著王晨旭打印的事故新聞：
2022年城郊變電站爆炸，1人死亡，起因是檢修時誤觸帶電體。
照片裡的變電站大門，和他現在要去搶修的南郊站長得很像。
“發什麼呆？”老周拍他後背，“新站的gis設備漏氣，得去測sf6氣體濃度。”
sf6——李易在資料裡見過，這種絕緣氣體一旦泄漏，會讓人在幾秒內窒息。
他跟著老周穿好防護服，可麵罩裡的呼吸聲粗得像風箱。
檢測時，老周突然說：“三年前那個事故，死的楊工是個好人，就死在這組設備前。”他敲了敲金屬外殼，“聽說他女兒現在也來電力局了，當安全員，盯規範盯得比誰都緊。”
李易的心猛地一沉。
這時對講機響起：“南郊站值班員楊子熙請求協同檢修。”
老周挑眉：“說曹操曹操到。”
李易看著防護服上的反光條，突然覺得王晨旭寄來的資料，像塊扔進水裡的冰，把循環的線索凍得越來越清晰。
第12天，李易和楊子熙在搶修現場吵了起來。
暴雨衝斷了高壓線，需要登杆接線。李易檢查完絕緣工具，正準備係安全繩，楊子熙突然攔住他：“風速超過10米秒，按規定禁止高空作業。”
她穿著黃色安全監督服，手裡的測風儀數字跳得刺眼。“調度中心催著送電，醫院和水廠都等著用電。”李易扯了扯安全繩，“我快點弄，半小時就好。”
“你知道去年有個師傅就是這麼想的嗎？”楊子熙的聲音陡然拔高，“風把他從15米杆上掀下來，絕緣手套都摔碎了！”
她的眼睛發紅，像在透過李易看彆人。李易突然想起王晨旭的紙條——她爸就是這麼死的。
“那也不能讓全城停電。”李易繞開她往杆下走，“我會加倍小心。”
剛爬了三米，一陣狂風卷著雨打來，電線杆劇烈搖晃。
李易的腳扣突然打滑，整個人懸空掛在安全繩上。
“啊啊啊！！！”
李易徹底的慌了，他完全忘記了他所背誦的所有維修規範，緊急時刻應該乾什麼？
“抓穩！”楊子熙的聲音穿透雨幕。她抱著電線杆往上爬，手裡遞來備用腳扣，“我幫你穩住繩索，你慢慢下來！”
“你先冷靜下來，身體儘量不要動，在重心作用下先保持平衡！”
“慢慢的伸出你的手，對，彆擔心的，安全繩沒有問題。”
兩人在風雨裡僵持了十分鐘。當李易終於落地時，發現楊子熙的手被安全繩勒出了紅痕。
“謝謝。”他低聲說。
她彆過臉整理工具：“不是謝我，是謝規範。”但遞給他的熱水瓶，瓶蓋是擰鬆了方便打開的。
晚上李易翻資料，發現夾著張楊父的工作筆記，最後一頁寫著：“循環不是懲罰，是修正錯誤的機會。”字跡旁邊，畫著那個旋轉箭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