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策軍擴編的消息，一夜之間傳遍了建康城的大街小巷。
世家門閥們有一個算一個，恨得牙癢癢。
本想借著裁軍敲打一下謝珩，順便削一削皇權，誰承想一頓操作猛如虎，直接給對方送了個史詩級加強。
崔侍郎和周王府的大門，連著三天沒開過。
這臉，是真沒地方擱了。
另一頭的神策軍大營，則徹底炸了鍋。
無數禁軍、衛戍兵卒擠破了腦袋，托關係走門路，就為了能進這支傳說中的“天子親軍”。
誰都傳遍了，進了神策軍，軍餉翻倍不說，吃的穿的用的，全是大虞頂尖的貨色。
最緊要的是，能摸到那些神仙用的新兵器！
一時間，“冠軍侯”謝珩三個字，在軍中簡直成了神祇。
選兵，操練，督造軍械。
謝珩一頭紮進去，忙得腳不沾地，連去公主府聽書的閒工夫都沒了。
這可把劉楚玉給氣著了。
這天，她實在憋不住，換了身乾練的騎裝，隻帶幾個侍衛，徑直殺到了神策軍大營的鍛造工坊。
工坊裡，爐火燒得正旺，一股混合著煤煙味的熱浪撲麵而來。
謝珩赤著上身，一身被汗水浸得油亮的古銅色肌肉，隨著動作賁張起伏，充滿了力量感。
他掄著一柄大鐵錘，正親自指揮工匠，鍛打一根巨大的炮管雛形。
“火再旺些！風箱拉起來，彆歇著！”
“落錘要穩！聽聲！聽我的節奏！”
他吼得聲嘶力竭，壓根沒發現門口多了幾個人。
劉楚玉就這麼站在門口，看著那個在火光裡揮汗的男人，一時竟有些挪不開眼。
她見慣了弱不禁風的白麵書生，也見慣了酒色掏空的紈絝膏粱。
何曾見過這般……生機勃勃的男人？
那古銅色的皮膚，那賁張的肌理，那渾然忘我的眼神……
每一樣都看得她臉頰發燙，心也跟著亂跳起來。
“咳咳！”
身邊的侍女低低一聲輕咳，總算把她的神給喚了回來。
劉楚玉猛地回神，才發覺自己竟盯著個男人的光膀子看了許久，兩片紅霞瞬間從耳根燒到了臉頰。
她急忙定了定神，端起公主的架子，款步走了過去。
“謝侯爺，興致真好啊。”
謝珩這才回頭，瞧見是她，隨手把鐵錘往地上一扔，發出“當”一聲巨響，震得地皮都顫了顫。
“公主殿下怎麼有空駕臨我這黑煤窯？”
他抹了把臉上的汗和灰，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本宮再不來，侯爺怕是忘了建康城裡還有個公主府了。”
劉楚玉的嗓音裡，透著一股子酸味。
“哪能啊。”謝珩抓起旁邊的水囊，咕咚咕咚灌了一氣，“這不是忙著給公主殿下造新樂子嘛。”
他朝那根燒得通紅的炮管揚了揚下巴。
“等這東西成了，保準比你那投石機好玩百倍。”
“哦？”劉楚玉被勾起了興致，“這又是什麼？”
“這個嘛……”謝珩拖長了調子，故意吊她胃口，“天機不可泄露。”
“不說算了。”
劉楚玉撇了撇嘴，眼珠子一轉，忽然又想起一茬。
“謝珩，本宮問你。”
“問。”
“你那首《將進酒》，當真是你自己寫的？”她還是不信。
一個整天和鐵疙瘩混在一起的匠人，怎麼可能寫出那種吞吐天地的詩句？
“如假包換。”謝珩拍了拍被汗水打濕的胸膛。
“那好。”
劉楚玉的鳳眸裡，閃過一絲狡黠，“本宮今天就要考考你。”
“你若能再作出一首，能比得上《將進酒》的詩，本宮……本宮就親自下廚，給你做你最愛吃的紅燒獅子頭！”
她就不信，這種千古名篇，他還能一晚上憋出兩首來！
謝珩一聽“紅燒獅子頭”，眼睛都亮了。
那玩意兒，他可想了好久了。
“一言為定？”
“君無戲言，本宮也無戲言！”
“那公主可聽好了。”
謝珩沉吟片刻，看著工坊外那輪即將落下的夕陽，忽然心有所感。
他走到一旁的空地上，撿起一根木炭，在雪白的牆壁上，龍飛鳳舞地寫了起來。
“滾滾長江東逝水……”
第一句，便讓劉楚玉的呼吸一滯。
“是非成敗轉頭空……”
劉楚玉呆住了。
她仿佛看到，曆史的長河在眼前奔騰而過，無數的王侯將相，在浪花中起起伏伏，最終都歸於沉寂。
那股子蒼涼、豁達的意境，瞬間便抓住了她的心。
寫完最後一個字，謝珩將木炭隨手一扔。
整個工坊，鴉雀無聲。
所有的工匠，都停下了手中的活計，呆呆地看著牆上那首詞，仿佛被攝去了魂魄。
劉楚玉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她看著牆上的字又看看那個站在夕陽下，衣衫不整滿身炭灰，卻仿佛身披萬丈霞光的男人。
這一刻她忽然覺得。
什麼冠軍侯什麼神策軍總領。
這些名頭都配不上他。
他，不屬於這個凡塵。
他就是謫仙。
那首《臨江仙》，像一陣颶風，一夜之間傳遍了整個建康城。
如果說《將進酒》展現的是謝珩的狂傲不羈，那這首《臨江仙》，則透露出一種俯瞰曆史笑談古今的蒼涼與豁達。
兩種截然不同的風格出自同一個人之手。
這下再也沒人敢質疑謝珩的才華了。
“妖孽”，“謫仙”，“文武曲星下凡”……
各種各樣的稱號被安在了謝珩的頭上。
連帶著，朝陽公主劉楚玉的形象，也從“被妖人蠱惑的無知婦人”，悄然變成了“慧眼識珠、力排眾議的鎮國公主”。
坊間甚至開始流傳，說謝珩本是天上的星君，是看朝陽公主有鳳儀之姿，才特意下凡來輔佐的。
這些流言，傳到崔侍郎等人的耳朵裡，氣得他們又砸了好幾個名貴的茶杯。
他們發現，自己好像陷入了一個死循環。
無論他們從哪個角度攻擊謝珩，最後都會被對方用一種他們無法理解的方式，完美反殺。
而且，每一次反殺，都讓謝珩和皇室的聲望，更上一層樓。
這還怎麼玩？
琅琊王氏倒台後，新晉的世家領袖崔敬，把自己關在書房裡，三天三夜沒出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