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滿意足地退後一步,重新拉開距離。
“怎麼,我們的冠軍侯,這是……嚇傻了?”
“還是說,不願意?”
她的話音裡,透出幾分危險。
謝珩終於回過神,他看著劉楚玉那副小狐狸般得意的神情,忽然也樂了。
他算看明白了,這女人就是個小孩子脾氣,就愛逗他,愛看他吃癟的樣子。
行,你喜歡玩是吧?
那就陪你玩玩。
他清了清嗓子,忽然換上了一副表情,蘭花指都快翹起來了。
“公主殿下……”
他捏著嗓子,用一種嬌滴滴的語氣開口。
“人家……人家還是第一次。”
“您可得……溫柔點。”
劉楚玉臉上的表情,堪稱精彩紛呈。
先是錯愕,跟著是空白,最後一股滾燙的血氣衝上頭頂,燒得她臉頰連同耳根都成了羞憤的赤色。
她腦子裡排演過上百次謝珩的反應。
他或許會驚慌或許會暴怒,甚至是欲拒還迎。
哪曾想他能演得比她還投入!
這天殺的混賬!
“你……你……”
她一根手指顫抖地指著謝珩,喉嚨裡卻像堵了團棉花。
“公主殿下~”謝珩捏著嗓子,聲線又尖又媚,還故意拿肩膀往她身上膩歪,“您瞧,咱們是先共浴還是直接……”
“滾!”
劉楚玉終於破防,一把將他推了個趔趄,那張美豔的臉,此刻紅得能燙傷人。
“給本宮滾出去!”
她抄起床上柔軟的枕頭,用儘全身力氣,劈頭蓋臉地朝謝珩砸去。
“哈哈哈!”
謝珩側身躲開,笑聲震得胸腔都在抖,暢快淋漓。
跟小爺玩仙人跳?道行還淺了些!
他閃過枕頭,見好就收,腳底抹油般竄出了寢殿。
那串囂張至極的笑聲,卻賴在殿內,久久不散。
劉楚玉獨自立在原地,胸口因憤怒而劇烈地起伏。
她看著被折騰得亂七八糟的床榻,和滾落在地毯上的枕頭,羞憤交加,最後卻沒忍住,“噗嗤”一聲,自己先笑了。
這個混蛋。
總有法子叫人又恨又愛。
她彎腰撿起那本話本子,封麵上“霸道王爺俏佳人”幾個大字刺眼得很。
她不屑地撇了撇嘴。
什麼霸道王爺,哪有她府裡這個“俏侯爺”來得有滋味。
……
此後的幾日,謝珩著實過了幾天神仙日子。
皇帝賞下的黃金萬兩,黃澄澄,沉甸甸,一箱箱抬進了他新得的侯爵府。
府邸的位置也是皇帝趙元稷的“貼心”之舉,就在公主府隔壁。
用皇帝的話說,是“方便侯爺與公主隨時商議國事”。
謝珩每日睡到日上三竿,溜溜達達去京郊的神策軍大營逛一圈,瞅瞅新兵器的打造進度,順手指點幾下士兵們的操練。
偶爾,也會被劉楚玉逮個正著,拖去聽曲兒看舞,或是被她按著,強逼著念那些酸倒牙的話本子。
謝珩自然不肯束手就擒,每每都能用他那不走尋常路的腦子,把劉楚玉氣到跳腳,兩人最終鬨個不歡而散。
就在這一來一回的交鋒與試探裡,有些東西,正悄悄變質。
而建康城的朝堂之下,新的風暴已在彙聚。
謝珩的平步青雲,冠軍侯的赫赫聲名,神策軍的橫空出世,都狠狠紮進了世家門閥眼裡。
尤其是崔、盧兩家,自王端倒台,他們便隱隱成了士族新的領頭羊。
眼看皇帝的權柄一天比一天重,眼看謝珩這個家夥風頭越來越大。
他們都清楚,若再不動手,等那對君臣徹底站穩了腳跟,下一個被開刀問斬的,便是他們自己。
一張針對謝珩的網,在無形中編織。
這日,皇帝在宮中又設下家宴,名義是慶賀北伐大勝,實則是安撫拉攏宗親。
除了謝珩與幾位軍中要員,在座的,大多是皇帝的叔伯兄弟。
劉楚玉也在席上。
她換下常穿的豔色,選了身淡紫宮裝,平添了幾分平日少有的端莊高華。
宴席之上,她竟破天荒地安分,沒去尋謝珩的麻煩。
她隻是靜坐著,用指尖捏著酒杯,小口啜飲,一雙鳳眼,卻總是不受控製地往謝珩那邊瞟,藏著一絲她自己都未曾察知的緊張。
謝珩也察覺到了這酒宴味道不對。
那些個素日裡鼻孔朝天的宗室藩王,今夜對他“熱情”得過了頭。
一個接一個地上來敬酒,嘴裡說著奉承話,可那酒杯後麵藏著的眼睛,卻泛著不善的油光。
“冠軍侯年少有為,真是我大虞的擎天玉柱啊!”
一個封地在周地的藩王,滿臉堆笑。
“正是,正是!聽聞侯爺不僅武藝超群,文采更是斐然,那首《將進酒》,我府上清客至今還在逐字揣摩呢!”
另一位鳩地藩王連忙跟上。
謝珩一概來者不拒,掛著懶散的笑同他們周旋,心裡卻清明得很。
這幫老狐狸,今晚要發難了。
果然,三巡酒後,那周王放下酒杯,長長歎了口氣。
“唉,我大虞如今看似兵強馬壯,實則國庫空虛,民生凋敝,此乃心腹大患啊。”
這話一落,滿殿的喧囂瞬間凝固。
趙元稷臉上的笑意也淡了下去。
“王叔此話何解?”
周王離席,衝著禦座上的趙元稷一拱手,擺出副“忠心耿耿,為國分憂”的嘴臉。
“陛下,臣聽聞,謝侯爺麾下的神策軍,軍備之精良,耗費之巨萬,冠絕本朝。”
“北伐一役,固然打出了我大虞天威,可前後耗費了國庫多少錢糧?陣亡將士的撫恤,又是一筆天文數字!”
“如今北狄已退,我朝是否還需供養如此靡費的軍備?是否該裁撤兵員,與民休息?”
一番話,說得是慷慨激昂,句句都站在家國大義上。
翻譯過來,就兩個字:裁軍。
裁誰的軍?
自然是他謝珩的神策軍。
這才是他們真正的目的,抽掉他權力的根基。
沒了兵,他這個冠軍侯,不過是個虛有其名的擺設,任誰都能上來踩一腳。
“王叔所言極是。”鳩王立刻起身應和,“刀槍入庫,馬放南山,方為盛世景象。我大虞眼下最要緊的,是休養生息,而非窮兵黷武。”
幾個宗室你一言我一語,把矛頭鳩鳩對準了謝珩。
他們不敢直接衝撞皇帝,便拿他當那隻用來儆猴的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