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宴之聽到謝鬆衍那番道貌岸然的話後,盯著謝鬆衍的眼睛道:“被你這個侯爺記著很了不得嗎?”
“要不你也嘗嘗那加了砒霜的桃花釀?”
謝鬆衍聽到這話,指著謝宴之罵道:“逆子!有你這樣跟自己父親說話的嗎?”
謝宴之望著謝鬆衍氣急的模樣,諷刺道:“那樣的話,你就讓你的兒子成為了尊貴的侯爺啊。”
聽到這話,謝鬆衍的臉變得煞白。
又聽得謝宴之的聲音:“而我這個謝侯爺,也會想著你,還會在案台上供著你!你不是比我母親更風光,更榮幸?”
“怎麼?怕了?”謝宴之又坐回椅子上,看著謝鬆衍衣袍下瑟瑟發抖的手。
眼見謝鬆衍這麼快就敗下陣來,他忽然又覺著沒意思了。
站起來朝謝鬆衍走過去,把臉湊到謝鬆衍的耳邊道:“告訴母親,彆想著算計我的婚事,否則……。”
見謝鬆衍不再言語,謝宴之退後幾步,離開了鬆園。
謝宴之離開後,薛氏掀了簾子從後麵走出來。
剛才謝宴之的話讓她臉色有些煞白。
他猜到了婚事的事情有她的謀劃在裡麵。
而且這個謝宴之如今真是越來越瘋了。
連給親爹飲毒酒的話都說得出來,還有什麼是他不敢的!
但侯府如今全靠謝宴之一人撐著。
以謝宴之如今的地位和實力,想要捏死她,恐怕也不是不能。
這些年謝宴之麵上與她這個繼母表麵還算和睦,實則恐怕也是如對待謝鬆衍一樣,有些怨恨的。
但當年如果沒有她薛氏,還有什麼李氏、張氏的,楊氏照樣進不來這個靖南侯府,謝宴之憑什麼怨恨她?
不過她如今沒有兒子傍身,隻有一個女兒謝姝,原本想著借謝宴之的親事拉攏尚書大人,給侯府增加助力,將來謝姝也能有個強有力的娘家做靠山。
這下這個法子是行不通了。
現在一定不能惹怒謝宴之。
她整理了一下頭發,便朝著謝鬆衍走過去:“老爺,您消消氣兒,宴哥兒總歸會明白您的苦心的。”
謝鬆衍甩了甩袖子:“隨他吧!我謝鬆衍就當沒有這個兒子!”隨後謝鬆衍便離開了屋子。
“老爺……”
薛氏看謝鬆衍的身影消失在門口,轉身進到裡屋,另想法子去了。
這邊謝宴之幽幽地走在路上,臉上透著一股平靜。
“母親,你看,我今日又幫你教訓了那個人了。”謝宴之唇角揚起一抹笑。
元青跟在後麵,一路上是大氣都不敢出。
每次主子一見到老爺,都會心情不好,這回好像尤為嚴重。
哎,元青想著這回又要倒黴嘍!
二人走著走著,就聽見假山後邊傳來一名女子的聲音:
月光光,照窗台。
玉兔搗藥桂花開。
小娃娃,快乖乖,
娘給娃娃小牌牌。
螢火蟲……
“提燈籠。”謝宴之不自覺地說出來下一句,心裡一下子就開懷了許多。這是小時候母親楊氏給他唱過的童謠。
小的時候,每次謝宴之不開心的時候,母親就唱這首童謠哄他。
元青看著主子的臉色好起來,心裡鬆了一口氣:不知是哪位姑娘,當真是觀世音菩薩,來救他於水火之中啊。
元青正要走過去看看,謝宴之製止了他。
隨後二人一躍,便站在了假山上麵,有樹枝擋著,能看到假山後的人又不會被發現。
元青走上前一看,假山下有兩名女子,其中一人背影十分眼熟。
那個紮雙丫髻的,像耗兒般,往嘴裡塞零嘴兒的,不就是那個笨丫頭菱角嗎?
旁邊的女子,眉眼溫柔,氣質端莊,可不就是那位清姑娘。
兩人手中拿著幾支梅花,想必是來這園子摘梅花的。
怎麼這麼不湊巧又在這兒遇見了?
自家主子不喜清姑娘,這下不知又要出什麼事。
元青小心翼翼地瞥了瞥自家主子,隻見謝宴之一臉的冷漠。
但臉上沒有他想象中的怒意。
謝宴之看著坐在梅花樹下的女子,正與旁邊的丫鬟說著什麼,鬢邊還是那支簡單的銀簪。忽然那女子低眉,淺淺一笑,像春水漫過青石一般,讓人心裡泛起暖意。
在謝宴之的記憶裡,母親就是那樣溫婉的女子。
今日不知為何,她的身上還有一絲熟悉的香味,像小時候母親錦帕上的氣味。
菱兒又往嘴裡塞了一口核桃道:“小姐,那個時候你多調皮呀,給夫子背上畫個大烏龜,老爺還讓人打了你十個板子!”
“夜裡你發了熱,還是夫人在床邊給你唱童謠,陪著你。”
沈清念也記得她小時候十分頑皮,常常捉弄教她識字的老夫子,她嫌他太過呆板無趣。
對此,母親總是無奈地搖搖頭。
那什麼時候自己變得規矩了起來呢?
從她親眼看到父親打了母親那天起,為了討父親的喜,她努力成為一個規規矩矩的閨秀,麻木地學著父親為她安排的琴棋書畫。
她想念母親了,方才才唱起了母親常常給她唱的這首童謠。
沈清念略帶憂傷道:“要是母親還在身邊就好了。”
菱兒安慰道:“小姐,沒事,等你在京城站穩了腳跟,就把夫人接過來,再也不分開。”
“嗯。”她抬手,隔著袖子聞了聞手腕上的合香珠,是母親留給她的。
聞一聞這味道能讓沈清念的心感到一絲慰藉。
“小姐,那邊還有一些梅花。”菱兒指了指另一邊。
沈清念那日隨林氏出府,她沿途看見了不少賣香料的鋪子,賣香囊的,還有打香菉的,卻沒有看見賣合香珠的鋪子。
沈清念猜想,京城這邊還沒有人賣合香珠。
她想著這兩天先做一些帶在身上,看到時候有沒有法子賣出去幾條。
她身上銀錢不多,看這梅園的梅花開得好,就想著摘一些當做香料,能省則省。
謝宴之就這樣神情淡淡地看沈清念墊著腳,一支一支地摘著梅花,嗅著風中送來的縷縷幽香。
元青看著謝宴之一直盯著清姑娘摘梅花,摸了摸鼻子:爺到底想乾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