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如水般溫柔的女子(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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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宴之回了書房,靠坐在椅上,看著案上的拜帖,眉目舒展,幽深的眼眸看不出情緒,打在扶手上的手指無端有股壓迫。

元青看到拜帖的留名是:廣德侯府陸元章。

就是廣德侯府的陸二爺。

謝宴之想起來之前查嶺南暴亂的時候,抓到了幾個山匪頭子,其中有個看起來淡定,獄卒聽偶然聽他與人說是京城有貴人會保他平安無事。

謝宴之派人去查,線索到了京城東大門那段兒就斷了。

而那段兒,就隻有一戶人家,便是這廣德侯府。

侯府的陸大爺已經不管事多年,如今是這陸二爺代管著廣德侯府。

今日遞了帖子來,不知這陸二爺心中是如何打算的。

謝宴之正想著,門口負責通報的小廝走了進來,說是大老爺讓大公子即刻去一趟鬆園。

謝宴之聽到這話,目光瞬間變得冰冷,朝著外麵看去:“他倒是又想起我來了。”

謝宴之很快就到了鬆園。

此時大老爺謝鬆衍正端坐在上首的位置,一手端著茶杯,另一手用茶蓋刮了刮漂浮著的茶沫子,剛將茶杯湊到嘴邊飲上一口,眼角的餘光就瞥見謝宴之進來了。

謝宴之背著手,立在屋子中央道:“有事找我?”

謝鬆衍端著茶杯,打量著謝宴之。

他這個兒子每回來見他,周身都隱隱散發著一股難以掩飾的戾氣,語氣也是如此疏離。

仿佛二人不是父子,而是君臣,總是生分。

他明白,因著謝宴之生母楊氏的事,謝宴之心裡一直記恨著他。

對於謝宴之的這種態度,這麼多年謝鬆衍也已經習慣了。

謝鬆衍不再理會謝宴之的態度,而是慢悠悠地道:“今日兵部尚書的夫人來府上與你母親敘了敘舊,順便提了提你的親事。”

“兒子並無成婚的打算。”謝宴之當即打斷了謝鬆衍的話。

謝鬆衍知道謝宴之一直推拒婚事,也不在意他說了什麼,反正他終究是要成婚的,更何況他是謝家的長孫。

謝鬆衍又接著說道:“尚書大人想將長女嫁於你。”

“那女子你母親去年見過,長得秀美端莊,又知書達理,與你相配。”說著,謝鬆衍又慢悠悠地喝了一口茶。

“這樁婚事對咱們靖南侯府最有利。”

這幾年來打探謝宴之婚事的把謝府的門檻兒都要踏破了,而謝鬆衍經過一番思量,認為謝宴之娶尚書府的千金最合適。

謝家如今雖說重回世家之列,但實力卻不如從前。

若此次謝宴之能與尚書大人的愛女成婚,得尚書大人支持,那就相當於手上多了一些助力,那以後在朝堂之上,謝家又可如日中天了。

何況,謝家如今子嗣單薄,男丁就隻有大房的謝宴之和二房的庶子謝昭了。

謝宴之唇邊浮著淡淡的冷笑,轉身便要往外走:“若無其他事,兒子先告退了。”

他謝宴之何時需要委屈自己用婚事來獲得助力了?真把他當成那些世家女子了嗎?

“站住!”謝鬆衍將茶杯重重往桌上一放,有些怒意道:“你就是這樣與為父說話的!”

說完,謝鬆衍又緩了緩,他知道這個兒子向來吃軟不吃硬。

又道:“你身為靖南侯府謝家的長孫,便要肩負起繁衍子孫,興旺侯府的職責!”謝鬆衍起身來到謝宴之身邊,想伸手拍他的肩,安撫他。

謝宴之回過頭,一個眼神製止住了謝鬆衍的動作,轉身坐了下來,手指摸著玉扳指,冷冷道:“靖南侯府有我足矣,不需要用什麼婚事提供助力!”

謝鬆衍皺眉看他:“但你總是要成婚的,不如就挑選這最有利的一個。”

謝宴之看著謝鬆衍冷嗤一聲:“那你就將那尚書府愛女娶進侯府來試試?”

謝鬆衍看著謝宴之,隻覺得有些發寒。

從謝宴之的生母楊氏死後,不知過了多久,謝宴之就變成了這副模樣。

從前的與他親近的樣子半分不得再見。

謝鬆衍眉心皺了皺道:“我知你還在怨我沒將你母親接回來。”

當時他不是不想將楊氏帶回來。

當日放棄楊氏,就是老侯爺同意讓謝鬆衍回侯府的條件。

楊氏的身份太低微!

謝鬆衍想到當初他們兄弟二人被接回侯府時,侯府已經是強弩之末。三弟謝鬆元又還是個六七歲的孩童。

老侯爺在病榻上看著跪在地上的兄弟二人,老淚縱橫,艱難地開口道:“侯府靠你們了。”

之後二弟謝鬆奕去了軍中,做戰勇猛,屢立奇功,封了將軍。

他自己,則在中了進士後,在家族安排下迎娶了高官之女薛氏,身居高位。

謝鬆衍又想起了那個如水般溫柔的女子。

她總是那樣安靜地坐在羅漢榻上,在燈下縫著衣服。

兒子則在旁邊搖頭晃腦地背著他新教的詩句。

楊氏一抬眸,與謝鬆衍目光相遇,覺察到他在偷看她

楊氏便會衝他溫柔地一笑後又羞澀地低下頭。

謝鬆衍正在回憶中,又聽見謝宴之漫不經心地說了一句:“可你親手殺死了她。”

迫於當時的情形,沒接楊氏回來,他不怪謝鬆衍。可他不該讓楊氏死,讓他失去了親生母親。

謝宴之憶起當時楊氏拉著他的手,含著淚對小小的他說:“宴哥兒乖,你先隨麽麽去找你父親,母親隨後就來。”

後來謝宴之才知道,在他走的那天,母親就已經沒了。

被謝鬆衍給的她最愛的桃花釀毒死了。

而謝鬆衍也明白,楊氏是個滿心滿眼隻有他這個夫的女子。

她為他生了兒子,為她洗衣裳做飯,可這世間能做這些的女子太多。必要的時候,她這樣的女子,就該犧牲她自己成全她的夫!

這就是她的能為他提供的價值!

要怪就怪她沒有顯赫的家世,幫不了他。

謝鬆衍又繼續說道:“你母親能為侯府而死,是她的榮幸!我這個侯爺也是記得她的。”

作為一個身份低微的女子,死後能被他這個謝侯爺懷念著,還有什麼不知足的。

何況,她的死還讓她兒子成為這尊貴的靖南侯府世子,也算死得其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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