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紅裙·白骨
就在他身形微動,即將離席的刹那——
“錚——!”
一聲清越激越的琵琶裂帛之音,毫無征兆地撕裂了鼎沸的喧囂!
那聲音是如此突兀,如此尖銳,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穿透力,瞬間壓過了所有的笑鬨、行令、絲竹與鼾聲。如同冰棱墜地,又如寒刃出鞘,整個鹹宜觀都為之一靜!連醉眼朦朧的王郎都下意識地一哆嗦,安薩寶的鼾聲也詭異地中斷了片刻。溫庭筠渾濁的老眼驟然抬起。
所有人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聲音的源頭——紫檀寶榻旁。
懷抱琵琶的陳韙,臉上還殘留著被魚玄機當眾羞辱的狼狽——方才那杯冰冷的葡萄酒,正是順著他的下頜一路蜿蜒,洇透了前襟華美的錦緞,留下深紫色難堪的印記。此刻,他眼中卻燃燒著一股近乎瘋狂的火焰。那冰冷玩味的目光如同鞭子抽打在他心上。這聲裂帛之音,仿佛是他被壓抑的屈辱、愛慕、不甘與憤怒的集中爆發!他修長的手指重重地壓在弦上,指節因用力而發白,身體微微前傾,如同一張拉滿的弓。
二,驚鴻舞·殺伐影
緊接著,一連串急促如暴雨、鏗鏘似金鐵交鳴的琵琶輪指,從陳韙的指尖傾瀉而出!那不再是靡靡之音,不再是纏綿悱惻的《菩薩蠻》,而是——
《十麵埋伏》!
金戈鐵馬之氣,裹挾著塞外風沙的凜冽與戰場鐵鏽的腥味,瞬間充斥了整個空間!
就在這裂帛般的殺伐之音中,寶榻上那抹慵懶的茜紅身影,動了!
魚玄機眼中那慣有的疏離與嘲弄瞬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極度的專注與……一種近乎毀滅性的興奮?仿佛這突如其來的殺伐之音,點燃了她骨子裡某種沉睡的、狂野的、被重重綾羅包裹著的原始力量。她猛地將手中的白玉夜光杯擲向身後,琥珀色的酒液在空中潑灑出一道決絕的弧光,“啪”地落在波斯地毯上,洇開一片深色,如同不祥的讖語。她甚至沒有看陳韙一眼,所有的感官似乎都凝聚在了那奔湧而出的琵琶聲浪之中。
足尖一點,那染著蔻丹、如雪中紅梅的玉足輕盈落地,竟未發出一絲聲響。隨即,整個人如一道燃燒的流火,旋身滑入舞池中央!
沒有柔媚的腰肢款擺,沒有刻意的眼波流轉。她的舞姿,竟與這《十麵埋伏》的殺伐之音完美契合,帶著一種奇異的、充滿力量感與節奏感的韻律,每一寸筋骨似乎都在爆響,每一條血脈都在奔湧!
三,李存孝的戰場
這琵琶聲,這舞姿,如同一道無形的閃電,狠狠劈中了角落裡的李存孝!
他剛剛站起一半的身體,如同被釘住般,僵在了原地。準備離去的念頭被這突如其來的音浪與畫麵衝得粉碎。他那雙銳利如鷹隼的眼睛,瞬間瞪大,瞳孔深處,仿佛有風暴在凝聚,有血海在翻騰。
琵琶聲急促如雨點敲打鐵甲!魚玄機足下踏著奇異的節奏,步點迅捷而有力,每一次踏地都似戰鼓擂在人心之上。紅紗飛揚,帶起獵獵風聲,卷動燭影亂搖。她的手臂時而如長槍突刺,帶著破空之勢,紅袖化作銳利鋒芒;時而如盾牌格擋,沉穩凝重,玉臂仿佛重逾千鈞;旋身時紅裙怒放,如同戰陣中展開的染血旌旗;騰挪閃避間,身姿矯健如遊龍,帶著一種近乎野獸般的警覺與爆發力!
李存孝的呼吸驟然停滯!
眼前的景象開始扭曲、模糊、重疊。那茜紅的紗衣,在他眼中化作了漫天血霧!那急促的琵琶輪指,變成了戰場上空呼嘯而過箭雨!那有力的踏地聲,是戰鼓在胸腔裡瘋狂擂動!鹹宜觀雕梁畫棟的藻井彩繪,瞬間剝落,化作朔方黃沙蔽日的昏黃蒼穹!
他仿佛又回到了那黃沙蔽日的朔方戰場!
耳畔是震耳欲聾的喊殺聲、兵刃相撞的刺耳摩擦、戰馬瀕死的嘶鳴!鼻腔裡充斥著濃得化不開的血腥味、汗味、塵土味和鐵鏽味!腳下是粘稠的、被鮮血浸透的泥濘土地,每一步都沉重無比,如同陷入無間地獄。
他看到自己身著染血的明光鎧,沉重的甲葉在每一次揮臂劈砍時嘩啦作響,如同死神的低語。手中的長槊冰冷刺骨,槊尖滴落的血珠在“陽光”下折射出妖異的紅光。眼前是無數猙獰的胡人麵孔,彎刀閃著寒光,如同狼群般撲來!
“殺——!”一聲沙啞的怒吼仿佛要衝破他的喉嚨!他看到自己揮槊橫掃,沉重的槊杆帶著千鈞之力砸碎敵人的盾牌和骨骼,血肉橫飛!反手一刺,冰冷的槊尖毫無阻礙地穿透皮甲,刺入一個粗壯敵將的胸膛!溫熱的、帶著腥氣的液體噴濺在臉上,模糊了視線……敵將圓瞪的、充滿恐懼與不甘的眼睛,在槊尖抽離的瞬間失去神采,轟然倒地!
琵琶聲陡然拔高,尖利如鷹唳!魚玄機一個高難度的後仰下腰,腰肢柔韌得不可思議,紅紗幾乎貼地,隨即又如繃緊的弓弦般猛然彈起,雙臂舒展如大鵬展翅,一個淩厲的空中回旋!足尖點地,穩穩站定,目光如電般掃過全場,帶著一種睥睨沙場、氣吞山河的凜冽!
“嗬!”李存孝胸腔裡發出一聲壓抑的、野獸般的低吼。他仿佛看到自己策馬衝入敵陣最密集之處,長槊所向披靡,硬生生撕開一道血路!馬蹄踏過倒伏的屍體,沉重的撞擊感從腳底傳來,如同踏碎朽木枯骨。左右親兵在奮力搏殺,一個熟悉的麵孔(也許是安休休?不,那時是誰?記憶已然模糊,唯有那張染血扭曲的臉清晰如昨)被數支長矛同時刺穿,身體被高高挑起,口中噴出血沫,發出嗬嗬的慘嚎……而他,隻能眼睜睜看著,手中的槊卻必須帶著千鈞之力和刺骨冰寒,揮向下一個敵人!麻木與暴戾交織,在胸中沸騰!
琵琶聲越來越急,越來越密,如同狂風暴雨,如同萬馬奔騰!魚玄機的舞步也越發的狂放不羈。她不再僅僅是模擬戰陣,她的每一個動作都仿佛蘊含著一種原始的生命力,一種對命運的不甘與抗爭!旋轉、騰躍、劈刺、格擋……茜紅的紗衣不再是柔弱的象征,而是燃燒的戰旗,是浴血的鳳凰!她的眼神銳利如刀,不再有絲毫媚態,隻有一種近乎神性的專注與燃燒的意誌。汗水從她光潔的額角滲出,沿著優美的頸項滑落,滴入紗衣深處。急促的呼吸讓她飽滿的胸脯劇烈起伏,在薄紗下勾勒出驚心動魄的輪廓。這汗水,是搏殺的印記,是燃燒的代價。
這不再是取悅他人的舞蹈,這是一場靈魂的獻祭,一次生命力的極致噴薄!在這神聖道場變作的歡場中心,她以舞為劍,以身為盾,對抗著整個世界的荒謬與傾軋!這舞姿,是無聲的呐喊,是孤絕的衝鋒!
整個鹹宜觀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所有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充滿力量與殺伐之美的舞蹈震懾住了。王郎手中的酒杯停在半空,酒液滴落也渾然不覺;李補闕和張翰林忘記了“鬥劍”,瞠目結舌,手中象征性的“劍”早已垂下;安薩寶勉強撐開醉眼,嘴巴微張,拍著身下白虎皮的手僵在半空;韋公子的手僵在樂伎衣襟內,忘了動作,眼神直勾勾地釘在舞池中央;鄭穀忘記了悲憫,眼中隻剩下震驚,手中的念珠停止了撚動;連溫庭筠渾濁的眼底,也掀起了劇烈的波瀾,枯瘦的手指緊緊攥住了《莊子》的書頁,指節發白。康君立也停下了調笑,呆呆地看著舞池中央那道燃燒的紅色旋風,臉上的輕浮被一種茫然和悸動取代。
李存孝站在那裡,如同中了定身咒。他高大的身軀微微顫抖,不是因為恐懼,而是因為體內奔湧的、幾乎要破體而出的狂暴戰意與深埋的創傷記憶被這舞姿徹底點燃、攪動!他緊握的拳頭指節發白,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帶來一絲尖銳的刺痛,才勉強將他從那血腥的幻境中拉回一絲現實。掌心那一點濕冷,是滲出的血珠。
他看到的不再僅僅是戰場。
他看到魚玄機淩厲劈下的手臂,幻化成了自己揮下致命一擊的長槊;她旋轉騰挪的身影,與記憶中在屍山血海中奮力搏殺的袍澤身影重疊;她眼中那燃燒的、不顧一切的火焰,與他無數次在絕境中爆發的、隻為求生的瘋狂何其相似!那紅裙翻飛,如同戰旗獵獵,又如鮮血潑灑長空。
這是另一種戰場!
沒有硝煙,卻同樣殘酷;沒有刀兵,卻同樣能置人於死地!她以絕世的姿容為甲胄,以驚世的才情為鋒刃,在這名為“長安”的巨型角鬥場中,與世俗禮教、與男權桎梏、與自身命運的荒誕,進行著一場注定悲壯而孤獨的廝殺!她的每一次旋轉,每一次跳躍,每一次充滿力量的定格,都仿佛是在向無形的命運壁壘發起衝鋒!這舞池,便是她的修羅場!
琵琶聲在最高潮處,如同積聚了萬鈞之力的雷霆,轟然炸響!陳韙的手指在弦上瘋狂輪掃,琴弦發出不堪重負的嗡鳴,幾欲斷裂!
魚玄機隨之做出一個令人窒息的動作!她足尖猛地發力,身體如離弦之箭般高高躍起!茜紅紗衣在空中完全展開,如同鳳凰浴火,涅槃展翅!那一刻,時間仿佛凝固。滿殿燭光穿透薄紗,勾勒出她驚心動魄的曲線,汗水浸濕的鬢發貼在臉頰,她的眼神穿越了喧囂的殿堂,直刺向藻井深處幽暗的彩繪飛天,又或是更遠的、無法觸及的冰冷星漢。那眼神裡,帶著一種玉石俱焚的決絕,一種燃燒殆儘也要照亮這無邊黑暗的悲壯!
“轟——!”
琵琶聲在最高亢處戛然而止!如同繃緊的弓弦驟然斷裂!餘音帶著撕裂的痛感,在死寂的大殿中嗡嗡回響。
魚玄機輕盈落地,足尖點地,如同羽毛般無聲。她保持著最後定格的姿態,單膝微曲,一手斜指向上,似要刺破這迷離的穹頂,一手護在胸前,螓首微揚,急促地喘息著,飽滿的胸脯劇烈起伏。香汗淋漓,幾縷濕發粘在光潔的額頭和頸側,如同剛剛經曆了一場真正的生死鏖戰。整個大殿陷入了真空般的死寂,唯有她風箱般鼓動的急促呼吸聲,清晰可聞,敲打著每一個人的耳膜。
四,死寂。
絕對的死寂。連燭火都仿佛屏住了呼吸。
仿佛過了漫長的一個世紀。
“好!!!”不知是誰,爆發出第一聲嘶啞的、帶著醉意卻無比激動的喝彩!如同投入靜水的巨石。
瞬間,如同點燃了火藥桶!
“彩!彩!彩!”
“神乎其技!神乎其技啊!”
“魚煉師!真乃天人也!”
“此舞隻應天上有!今日得見,死而無憾!”
“快!快拿酒來!敬煉師!”
瘋狂的掌聲、叫好聲、口哨聲、酒杯碰撞聲如同海嘯般席卷了整個鹹宜觀!比之前的任何喧囂都要猛烈十倍!王郎激動得手舞足蹈,差點掀翻麵前堆滿珍饈的案幾;李補闕和張翰林擊掌相慶,語無倫次地高喊著什麼;安薩寶掙紮著坐起,拍著身下的白虎皮,發出含糊不清的喝彩;韋公子更是忘乎所以,一把推開懷中的樂伎,衝到舞池邊緣,眼中燃燒著赤裸的欲望,恨不得立刻撲上去;連鄭穀也忍不住撫掌,眼中異彩連連,口中喃喃。康君立看得熱血上湧,大聲吆喝著添酒,仿佛要痛飲這癲狂的勝利。
溫庭筠依舊沉默,但他緊攥書頁的手指已然鬆開,指節處留下深深的凹痕。渾濁的老眼深深地看著舞池中央那個喘息未定、渾身散發著驚人熱力與毀滅性美麗的女子。那眼神中的悲憫,似乎更深沉,也更複雜了,仿佛穿透了此刻的輝煌,看到了終將到來的冰冷結局。他緩緩端起早已涼透的青瓷盞,將苦澀的殘茶一飲而儘。
喧囂的浪潮重新淹沒了殿堂,比之前更加狂熱,更加迷亂。酒氣、汗味、脂粉香、欲望與瘋狂的崇拜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種令人窒息的、甜膩腐爛的氣息,彌漫在每一寸空間。
尾聲
角落裡的李存孝,依舊僵立著。
那排山倒海的喝彩聲浪,仿佛隔著一層厚厚的壁壘傳來,模糊不清。他眼中的血色幻象正在緩緩褪去,朔方的風沙與血腥味消散,耳畔的喊殺聲被鼎沸的人聲取代。掌心被指甲刺破的細微痛楚清晰傳來,帶著一絲冰涼,是唯一真實的錨點。
但胸膛裡,那顆被琵琶與舞姿狠狠擂動的心臟,仍在瘋狂跳動,如同戰場上剛剛結束一場慘烈的搏殺,餘悸未消,熱血未冷,那擂鼓般的回響震得他耳膜生疼。
他緩緩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鹹宜觀裡那混合著酒香、脂粉、汗味、獸炭餘燼以及某種無形欲望的渾濁空氣湧入肺腑,帶著一種令人作嘔的甜膩。他再緩緩吐出,仿佛要將剛才被強行灌入體內的所有殺伐之氣、所有沸騰的血與灼熱的幻象、所有被勾起的無邊血色,都一並排出體外。
眼前的景象重新聚焦:那舞池中央的魚玄機,已恢複了慣有的慵懶姿態,在綠翹的攙扶下,重新斜倚回紫檀寶榻。她接過侍女遞上的絲帕,漫不經心地擦拭著額角頸間的香汗,臉上又掛起了那抹似笑非笑、睥睨眾生的神情,如同戴上了一副精致麵具。隻是那急促的呼吸和微微泛紅、浸透了力與汗的臉頰,泄露了方才那場靈魂之舞的激烈餘韻。陳韙抱著琵琶,站在榻邊,臉色蒼白,眼神複雜地望著她,既有敬畏,又有殘留的屈辱和熾熱的迷戀,如同仰望一尊剛剛顯聖又複歸神龕的神祇。
王郎、安薩寶等人已爭先恐後地圍攏過去,諂媚的讚美如同潮水般湧向她,仿佛要將她淹沒在虛妄的泡沫裡。她慵懶地笑著,指尖隨意拈起一顆冰鎮葡萄,紅唇微啟,姿態撩人,享受著這眾星捧月的癲狂。仿佛剛才那場驚心動魄、燃燒生命的舞蹈,不過是她興之所至的一場華麗遊戲,一場用以征服與嘲弄的表演。
夠了。真的夠了。
這一次,再無停留的理由。這浮華的煉獄,這以美與才情為刀刃的無聲戰場,這包裹在綾羅綢緞裡的森森白骨場……都與他無關。
他不再看任何人,不再看那顛倒眾生的紅裙,也不再看角落裡沉默的青衫。他轉過身,高大挺拔的背影如同一堵移動的、沉默的牆,帶著沙場磨礪出的冷硬氣息,沉默地分開喧囂的人浪。那些醉醺醺的賓客被他身上散發出的無形寒意所懾,下意識地避讓開一條縫隙,如同潮水退向兩邊。
他一步一步,沉穩而堅定地走向那扇洞開的、映照著外麵沉沉夜色的朱漆大門。身後的笙歌笑語、脂粉濃香、醉生夢死,如同隔世的喧囂,迅速遠去、模糊,最終被拋入徹底的黑暗。
當他高大的身影即將沒入門外的黑暗時,一陣深秋的夜風猛地灌入殿內,帶著刺骨的寒意。殿內燭火被吹得劇烈搖曳,光影狂亂舞動,仿佛無數扭曲的鬼影。風聲中,夾雜著簷角鐵馬叮當作響的清冷之音,如同金屬的哀鳴,還有遠處坊曲間隱約傳來的、守夜人單調悠長的梆子聲。
“梆——梆——梆——”
三更天了。寒夜正深。
溫庭筠枯坐案前,渾濁的目光越過狂歡的人群,落在那扇剛剛合攏的朱漆大門上,仿佛還能看到那離去的高大背影留下的最後一絲冷硬輪廓,如同投入夜色的一柄斷戟。他枯瘦的手指無意識地蘸了蘸早已半乾的墨,在攤開的《莊子》扉頁空白處,那“逍遙遊”的字跡旁,緩緩寫下四個字:
“紅顏…白骨…”
墨跡濃重而滯澀。一滴渾濁的老淚,無聲地滴落在“骨”字旁邊,暈開一小團更深的墨痕,仿佛一個無法愈合的傷口。
燭淚垂落仙鶴香爐,堆積如塚,凝固了所有虛妄的光華。沉香屑在冰冷的銅爐中明滅,最後一點紅光掙紮了幾下,終於徹底熄滅,隻餘一縷淡不可聞的青煙,嫋嫋上升,如同一個飄散的魂靈,沒入藻井深處幽暗的彩繪飛天群像之中,再無蹤跡。
梁間《霓裳》的餘音早已被《十麵埋伏》徹底撕碎,又被新一輪的靡靡之音覆蓋纏繞,隻剩下一個倉促而混亂的末拍,驚起宿燕,撲棱棱掠過藻井,最終振翅聲沒入長安無邊無際的、濃墨般的月色裡,歸於永恒的沉寂。
玄都觀裡夜沉沉,
茜色驚弦裂玉音。
舞罷罡風吹酒醒,
滿城冠冕拜冰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