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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雀橋邊夕陽斜 第8章 東施效顰(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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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筒!”

正在一手摸牌,一手擼貓的郗道茂,穿了一身淺藍色袿衣長裙,今天打牌也有點心不在焉,“唉,獻之表弟怎麼還沒來信呢,莫不是我離開會稽這一個多月,就把表姐忘了嗎?”

“杠上!三條!”

一身粉色交領襦裙的張彤雲,活像一朵粉色的雲,鮮活,可愛。一邊仰頭飲下一杯謝府珍藏的桂花清酒,一邊杠牌,摸牌,出牌。

“碰!四萬!”

身穿紅色半袖紗裙的桓靈一邊打出四萬,同時還直勾勾地盯著牌桌上打出的麻將牌,在心中默默算牌。

“清一色自摸!胡了,哈哈哈!給錢給錢!”

辰林(謝道韞)今日一身翠色直領對襟半臂襦裙,一隻腳踩著繡鞋,鞋跟也沒提上,另外一隻腳,羅襪都脫了,光著腳踩在繡凳上,雙臂擼起紗袖,露出蔥白如美玉般的小臂,一隻胳膊撐著方桌,一隻手向三女連連招手,一付爛賭鬼的做派,正在收這一局贏到的銅錢。

還在心中默默算牌的桓靈,聞言猛地站起,懷疑道:“哪有這般巧事?莫不是你這竹牌有詐?”說罷便去檢查謝道韞的牌。

“不玩了!不玩了!這個月的胭脂水粉錢,都要輸光了。”不是放炮,就是相公的郗道茂,沒精打采道:“太欺負人了,不帶這麼玩的!”

剛剛才杠上的張彤雲,好不甘心,還差一張幺雞,她就能胡牌了,“我也覺得,令薑妹妹肯定是使詐了!”

此時距離上元雅集已經整整過去了一個月了。

這一個月來,四女第一次聚會就是在謝府。四女還組了個秦淮詩社,並學著上元雅集起了個“金陵四風”的花名,辰林(謝道韞)是「林下風」,桓靈是「靈劍風」,郗道茂是「梅潮風」,張彤雲是「雲上風」。四個人不序年庚,所有人都是互相叫妹妹,這樣就誰也不吃虧。在第一次聚會上,四人都喝多了,所以詩會成立第一天,一首詩也沒作。

第二次聚會是在桓府,結果府上來了一個找桓靈哥哥桓衝的訪客,但桓衝已經外放宣城郡,根本不在府上。桓靈看來人不僅麵容俊美,小臉還特彆白。就跟另外三女在背後議論說,這人是不是敷了粉啊?為了驗證心中猜測,四女便將來人請入暖閣,不僅給他添了三個火爐,還讓下人準備了一碗熱湯。來客吃完後,果然大汗淋漓,用衣袖擦拭額頭的汗,結果不僅沒有掉粉,臉色反而更加潔白明亮。四女這才確信他並非敷了粉,而是天生白皙,但這一日的聚會時間也結束了,又是一首詩沒作!

郗道茂是客居在烏衣巷王家,張彤雲則是借宿在吳郡顧氏在京郊的彆墅,二女都不方便宴請,所以第三次聚會是又定在謝府。這一次聚會已經是二月中旬,江南的天氣出奇的暖和,樹頭的新綠才剛剛冒出頭來,世家貴族的女眷們卻都換上了陽春三月才會穿的春服。

這一次辰林(謝道韞)不知道從哪裡搞來的稀奇玩意,說是叫麻將!四女都是極聰明的,隻用了一刻鐘便全都學會了玩法。這玩意對女人的殺傷力不亞於後世的女頻熱門網文、古偶言情劇和網絡手遊。除了郗道茂因為想念獻之表弟有點心不在焉,其他三女都像打了雞血一樣興奮!

四女正歡鬨著,院外忽然傳來輕叩聲。

片刻後,貼身侍女聽雪快步走進來,在謝道韞耳邊低語了幾句。謝道韞眼睛一亮,將手中的牌往桌上一推:“罷了罷了,今日就到這裡吧,下次再戰!”

“怎麼了這是?”張彤雲還準備贏回來呢,頓時急了。

辰林(謝道韞)穿上羅襪、繡鞋,擼下紗袖,推搡著三女就往外走,“快走,快走,今日姐姐我帶你們三個小妮子去見識見識更稀奇的玩意。”

四女成團結社的第三次聚會,又是一首詩都沒作。

“究竟要去哪啊?”急性子的桓靈忍不住詢問。

“去長乾裡,現在說不清楚,到了你們就知道了!”辰林(謝道韞)腳步輕快,由推搡改拉扯三女往後門跑。

後門處,有兩輛馬車,辰林(謝道韞)讓聽雪和三女的貼身丫頭坐謝家的車,她和三女則坐桓家的車。因為桓家的車更寬敞,也更奢華。

四女的車駕剛行至朱雀門,還沒出外城,就突然聽到車外一陣喧嘩聲,隨即就聽到一陣山呼海嘯般的叫喊!

“哥哥來了!哥哥來了!“

“潘郎!潘郎!看看奴家啊!“

“潘郎是俺的,你們這些騷蹄子都閃開!“

四女不知道發什麼了什麼,急忙掀開車簾,向外麵張望。隻見寬敞的禦街上擠滿了人,還全都是女子,其中少女居多,但也不乏中年以及老年的婦女。她們比辰林那個時代的追星族還瘋狂,還熾熱,其中有個年輕女子還激動的要哭了,口中還喃喃道:“潘郎!潘郎!奴家等了你十八年了!”還有個極為高大和粗壯的女子不屑道:“你再等十八年也沒個屁用,潘郎那麼愛打彈弓,肯定是喜歡俺這樣強壯的!”

四女再探出一些頭來,向東北方向看去,才看見一名錦衣少年正騎著白馬緩緩而來,白色錦袍上繡著銀線流雲,腰間玉帶束出挺拔的身形,一把銀彈弓斜斜插在腰間。

錦衣青年有些不耐煩,長得太帥也是種煩惱啊,每次出門都被無數女子圍觀。

“真真是鮮衣怒馬少年郎啊!”張彤雲的目光裡帶著仰慕,聲音裡也全是對大帥哥的讚美。

“這般風姿,倒也難怪……”郗道茂的心中永遠隻有一個人,但這並不妨礙她也會對彆的帥氣的男子發表客觀的評價。

桓靈卻不喜歡這種身材纖細的男子,她喜歡的是北境殺胡無數、萬夫莫敵的冉閔,是聞雞起舞、中流擊楫的祖逖、是收複成漢,誓要北伐的父親大人,所以她隻有一句,“切,銀樣鑞槍頭,中看不中用!”

辰林(謝道韞)卻覺得眼前這一幕好眼熟,不是因為像她那一世粉絲追星的眼熟,而是這個場景她好像在哪本書裡看過,是哪本書呢?

那錦衣少年剛剛在鮮花和讚美聲中,縱馬出城。隻見又一匹白馬從一條巷子中拐入禦街。馬上的人穿著和前麵那個“潘郎”一模一樣的錦袍,連彈弓插在玉帶的角度都分毫不差。可這人才剛在禦街跑上不遠,還未散去的眾多女子,以為是錯覺,潘郎不是剛剛過去了嗎?

等到看清來人的相貌,還沒等來人擺出瀟灑姿態,就被迎麵飛來的菜葉砸中了臉。

“哪來的醜八怪,也敢學潘郎!”

“不要臉的東西,快滾下來!”

刹那間,雞蛋、蘿卜、爛菜葉像雨點般砸過去。那人大驚失色,冠巾被白菜葉掀掉,露出一張醜陋的臉。他慌得拉緊韁繩,白馬受驚人立而起,反倒引得更多穢物飛來——有個賣豆腐的大嫂竟直接把整板豆腐扣了過去。直接把人從馬上驚了下來,那人落地後也不顧疼痛,拽著馬韁便往一處小巷子裡跑。

“我的天……”郗道茂捂住嘴,既覺得滑稽又有些不忍。張彤雲卻看得直發笑,指著那人沾著雞蛋黃的胡須:“這是何苦來哉,學誰不好偏要學潘郎。”

恒靈不屑地冷哼一聲:“東施效顰,自取其辱!”

辰林(謝道韞)的腦子卻像有一道閃電一樣炸開了,“這個人?這個人不會是左思吧!”他不是應該是西晉人嗎?按照現在的時間算,這人早就應該去世了啊?

辰林(謝道韞)急忙跳下車,衝著人影消失的方向追了過去。其它三女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也急忙下車,小跑跟了上去。

轉過兩條巷子,果然在一段頹垣斷壁後聽到壓抑到極致的抽泣聲。

謝道韞放輕腳步走近,隻見那醜郎正蹲在地上,用袖子抹著臉,錦袍上的汙穢混著淚水,糊得像幅抽象畫。他的白馬拴在旁邊的老樹上,啃著牆角的雜草,時不時打個響鼻。

辰林(謝道韞)靜靜等待了會,才輕咳一聲,“以你的才華,又何必如此作踐自己呢?”

醜郎猛地抬頭,露出一雙哭紅的眼睛,目光裡全是被人看穿的慌亂:“你是誰?你是來看我笑話的?”他的聲音在壓製,壓製自己情緒,不至於讓自己太失態。

辰林(謝道韞)蹲下身,撿起他掉在地上的彈弓——那彈弓根本不是銀做的,隻是一把普通的木彈弓,外麵澆了一層錫,看來那身錦袍和那匹白馬,不是借的,就是租的,為了蹭流量,倒是很願下血本。

“東施效顰,可不是什麼明智之舉。”

“我不是東施,也不是在效顰!”

醜郎突然很激動,拔高了聲音,衝著眼前這位隻看氣度,便知到是世家出身的少女吼道:“你在笑話我嗎?你又懂什麼?你們世家出身的人,從來都是那麼的高高在上,那麼的不可一世!是你們天生就與眾不同嗎?是的,你們天生與眾不同,但那是因為你們背後的世家,你們從一出生便注定了你們一生都會衣食無憂。想要做官也好,想要出名也罷,隻要你們去想,家族就會為你們調用資源幫你們實現!可我們呢?你知道我們寒門子弟想要出頭有多難?你有過明明自己做得更好,卻永遠得不到晉升的機會嗎?你有過因為相貌醜陋一生都生活在被拒絕之中嗎?”

辰林(謝道韞)當然知道東晉王朝最大的問題就是門閥政治,但她短時間內改變不了,而且她現在自己就是門閥中的一員,是既得利益者,是高高在上的食利者,她還沒有資格評價門閥,畢竟東晉一百零三年國祚,也有皇權與門閥互相妥協的功勞,可謂是成也門閥,敗也門閥!

“我寫了十年的文章,堆滿了半間屋子,可誰也不肯看一眼!而潘危僅憑一張臉就能引得萬人追捧,我為何不能用這法子讓世人看看我的文章?我隻想有人能夠看看我的文章,喜歡我的作品啊,即便是死了,隻要有一個人能夠喜歡我的文章,我也就知足了!”

“我想看!”

辰林(謝道韞)簡簡單單的一句話,隻有三個字,卻像有魔法一樣,將那醜郎定在原地,他有點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不確定道:“你說什麼?”

“我說,我想看!”辰林(謝道韞)用堅定的眼神看著對方,眼神裡沒有嘲笑,沒有同情,有的隻有斬釘截鐵的確定,“給我看看吧,我想做你的第一個讀者!”

那醜郎突然笑了,那笑容讓他看起來更加醜陋,但那一雙乾淨的眼睛裡,全是喜悅,是突然被人關注的喜悅。他匆忙背過身,掀開錦袍,用內裡還沒被弄臟的中衣,仔細地把雙手擦乾淨,才轉過頭衝辰林(謝道韞)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然後走向白馬,小心翼翼地從馬褡子裡摸出一個布包,打開三層,才從中拿出一卷手寫書稿。

醜郎雙手捏著書稿,還有點懷疑地問道:“你確定想看嗎!”

“確定一定以及肯定!”辰林(謝道韞)毫不猶豫回答道。

醜郎一時都被辰林(謝道韞)奇怪的用詞組合給逗笑了,雙手鄭重地交過書稿,像是交出自己命一樣正式,“好,我相信你!”

“恩!”辰林(謝道韞)點點頭,也用雙手鄭重地接過書稿,隻看第一眼封麵,便確定自己猜測的沒錯,這就是《三都賦》!翻開一看,果不其然,一模一樣,確認無疑。

這就讓辰林(謝道韞)奇怪了,難道因為我的穿越,這個時代的時間線都紊亂了嗎?這可是左思左太衝啊,一度讓洛陽紙貴的大文豪左太衝啊,他怎麼會出現在這個時代,出現在建康這個地方!

醜郎一直緊張地關注著辰林(謝道韞)的表情變化,看到她眉頭微皺,沉默不語,以為是對方看不上自己的文章,便試探問道:“是寫得不好嗎?是哪裡不好?”

辰林(謝道韞)知道對方誤會了,忙合上書稿,道:“沒有,沒有不好!而是極好!請問閣下可是左思左太衝?”

醜郎一怔,隨即有些羞惱,一把搶過書稿,嘴裡嘟囔道:“你明明早就知道我是誰了,還故意這般來羞辱我嗎?羞辱我這麼一個寒門醜人,便能讓你開心了?”

辰林(謝道韞)不解,“這話從何說起啊,首先我很尊重你,其次你的書確實寫得好啊,如何便成了羞辱你?”

醜郎看辰林(謝道韞)表情不似作偽,也不解道:“你既明明知道我姓右名想,字少退,為什麼還要反著說,這不是羞辱是什麼?”

辰林(謝道韞)愣住了,心想,“左思右想?太衝少退?這都什麼跟什麼嘛!這曆史的偏差也太離譜了吧!”她看著右想那雙寫滿委屈的眼睛,忽然覺得有些好笑——這位大才子為了博關注,不僅sy潘安,連姓名都被這方世界篡改得這麼有梗。

為了確認自己沒有聽錯,辰林(謝道韞)又問道,“那你今天模仿的那個人是誰?是潘安嗎?”

右想像看傻子一樣看著辰林(謝道韞),看來不是這個少女真要羞辱自己,而是腦子有病,唉,還以為今天撞大運,撞到一個懂自己的人呢,隨便擺擺手道:“那是潘危,危險的危,你又何故叫人家潘安呢!行了,我也看出來了,以你的智商是看不懂我這《三都賦》的好的,你該乾嘛,乾嘛去吧!”

“右公子,”辰林(謝道韞)儘量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很正經,“你的文章很好,真的。”

右想的眼睛亮了亮,隨即又黯淡下去:“好有什麼用?沒人在意,也沒人想看。”他低下頭,喃喃訴說道:“我聽說潘危出城打獵,全城的女子都會來看。我想著,穿得和他一樣,或許……或許有人會注意到我。”

這話聽得辰林(謝道韞)心頭直跳。這不就是一千六百年後的流量密碼嗎?用爭議性行為吸引眼球,再借機推廣作品——這右想簡直是東晉版的營銷鬼才啊。她看著右想被雞蛋砸腫的臉頰,忽然生出個主意。

“你想讓更多人看到你的文章嗎?”她故意拖長了語調。右想猛地抬頭,眼裡的光比春日陽光還亮:“想!做夢都想!”

“跟我走!”辰林(謝道韞)大包大攬,“我帶你去見三個人,她們雖然不是什麼大人物,但在建康的貴女圈裡,說話還是有點分量的。還會帶你去一個地方,讓你見識一下,什麼叫'建康紙貴'!”

就在這一刻,辰林(謝道韞)心中一個更跳脫的想法浮上心頭,“既然這個時代有那麼多著名的文人,名將甚至大帥哥,還有那麼多有才華卻一直受困於出身,出不了頭的寒門!那麼,就都簽進我的機構吧,我要做東晉,不,不僅東晉,也包括北方的那幫家夥,我要做整個華夏第一位網紅職業經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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