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之前老大懷孕那個本。”安戚手裡捧著一隻眼珠,小心翼翼地把它放在護士長那精心製作的小盒子裡,看著它伸出神經末梢重重點他腦袋的樣子,不禁想起自己小時候老大照顧他的情景。
小小的老大背上背著個他,懷裡還抱著個夢曉曉。出生在係統空間的孩子開智早,天生就需要進副本。
安戚輕輕抿了一口咖啡,苦澀又帶著回甘的氣息似乎將所有人帶進那段回憶。
“我那會不通常識,覺得老大天天給我們喂奶,就是我媽媽。我剛記事那天,老大就把好不容易拿到的世界碎片換了組隊令(無人員限製,無次數限製,隻需雙方同意即可組隊),帶著我和夢曉曉進的了那個副本。”
“那個副本任務,好像叫、什麼、邢架燎原的,是一個角色扮演型任務。這個副本重來過很多次,之前隻有極少數人會抽到女巫陣營的角色,而老大當初扮演的角色咒疫女巫這種作為關底boss這樣的角色本不應該被玩家拿到的,但是老大拿那個世界碎片的世界中了個詛咒,導致那會子運氣差到出奇。”
“他給我、我和夢、夢曉曉喂奶的時候都能不小心骨折呢,”安戚趕忙擦了把眼淚,卻怎麼擦都擦不掉,“你看看我,怎麼說開心的事還會哭呢?”
“行了!”夢曉曉紅著眼眶彆過臉,凶巴巴的開口,“你笑起來比哭還難看。”
剛準備和其他隊員聊天,才發現隊長是天小隊的成員早就背過身子,躲避其他人的視線,在那偷偷抹眼淚了。
宿聆敘看著他們的樣子朝門外瞪了一眼,開口:“我給你們變個魔術怎麼樣?”一個個紅眼睛兔子看向他,“我數一二三,你們睜開眼,還不好?”
他們點點頭,可能剛哭過的緣由,一個個看上去傻愣愣的。
“一、二、三——”門被唰地一下打開,一個本該優美動人的聲音,此時在眾人耳中卻顯得有些欠打。
“喲,好大兒想起我了?來來來,媽媽疼疼你,給你寬闊的臂膀。”夢展寧的臉出現在門後,他拍了拍自己的肩膀,眼裡滿是笑意的看著ta們。
“嗷嗚——”安戚一把撲向夢展寧,像個樹袋熊一樣四肢並用的掛在他身上。“老大!我、我還以為…”
他用力吸了一口鼻涕,眼淚全落在了夢展寧今天穿的灰色路上,位置巧妙的活似他尿在褲子上。
“安—戚——!”就知道這小子沒憋好屁。剛揚起拳頭,就聽見這小子頂著個桃核眼睛哭訴,心又軟了下來。
罷了罷了,自己養大的,不氣不氣,氣出病來無人替。
“嗚嗚,老大,我還以為,你死了呢……”
“老大,我們水、水晶棺都眾籌買好了,還好,還好你還在。”
“老大……”
這個小雞找媽媽的做派,夢展寧給了他們一人一個爆栗。
“好好給你宿聖人講完我怎麼給你當媽媽的故事好吧。”
……
至於夢展寧為什麼這麼快回來呢?
本來他應該是要和對麵那個邪神同歸於儘的,哦,也可能隻是將對方重傷,偉大的聖人看不得他倆這麼受苦。於是本該非死即傷的鬥武變成了五局三勝的潮人大比拚。
這些年在係統空間,不單能力強了不少,這尬舞的能力也是一絕,第一局,他贏得很輕鬆的,搖著個花手就贏了。
可第二局對方顯然是認真起來,不僅學著夢展寧的樣子搖起花手,不僅每根觸手都搖起花手,還用身體上無數的眼睛脫眶而出搖,閃著光搖,忘情的搖。
看著夢展寧的動作,那家夥居然還無師自通了嘲諷,“過氣狗,小土鱉”,差點給夢展寧氣笑。
順理成章地,第二輪敗。
第三輪一開始對麵就開始搖,還在周身複製無數個分身,試圖通過“潮”的流行度來增加評判分值。夢展寧也不甘示弱,向對麵祭出一技龍王歪嘴,引起潮流積分暴漲。
隨後,仙女教母的衣櫥閃亮登場,他就這麼一件件試,試到用換裝獲得的潮流值達到極限。
一件破壞重工t恤,一件機能馬甲,一個迪斯科球外套。
腰間是三條腰鏈,一個回收卡車帆布包,一個郵差包,一個胸包。
脖子上帶著一條輕型蛇骨鏈、重工鏤空銀鏈,、巴洛克異形珍珠項鏈、抽象幾何拚接項鏈、哥特十字和羽毛銀鏈,還係著一個方巾。
耳朵上現打五個孔,誇張的多巴胺亞克力耳環、夏日小清新蝴蝶耳環,發射激光的特工環,能拚成電腦的智能環,返璞歸真的回形針耳環。
手上掛滿了各種青金石,綠鬆石,黑瑪瑙等串成的珠串。頭上帶來三個帽子一頂頭盔,頭盔上還有一個護目鏡以及借著護目鏡彆上去的各式夾子。
腿上有內到外是一層牛仔一層束腳褲,一層高腰百褶西褲,最外麵是一個一片式半身裙。
腳上也是為了“潮”,塞的比豬蹄還滿。
多麼潮流的他啊,就這麼站著贏到了最後。
偉大的聖人為他修複好了世界法則,給他的世界分了個居住處,在對應的地方,不同種族的人可以得到最好的修煉效果。
而那個邪神,被放進了神棄之地,那地方神明無法使用自身能力。宿聆敘讓夢展寧給祂施了個催眠,讓祂覺得自己是一個樂於助人的家夥,達到足夠的互助積分才能重見天日。
具體就是,就一個人的命加一分,殺一個扣十分這樣。非主觀向對方提供幫助,砍為正常獲取分的一半,動機不對按擦邊程度打折。
……
女巫副本這邊。
“呦吼,這還有兩小孩呢?”一個栗棕色長卷發的女人看見安戚和夢曉曉抱做一團,蹲下身逗弄。同伴伸手攔她,眼神警示不要多管閒事,好好觀察環境。她鼓了鼓腮幫子,打量起了周圍。
陰冷的空氣帶著腐朽的木頭和排泄物混雜的氣味猛地灌入玩家的鼻腔。入目所及,是一片荒敗而詭異的黃昏景象。
進入副本時,那是一個巨大而古怪的中心廣場。
廣場的地麵上堆疊著崩裂的石板,木板的焦糊味籠罩住玩家,這味道如附骨之蛆般如影隨形,正映照著副本之名——邢架燎原,一個又一個邢架上殘留的焚燒之夜的灰燼,一層層鋪就在廣場上,每一塊石板都仿佛滲入了洗刷不淨的汙跡,在暮色中泛著濕漉漉的暗光。
廣場的正中央,突兀地矗立著唯一顯眼的構築物——一座焦黑、扭曲的巨大橡木刑架。它的主體部分已經被反複的烈火舔舐得碳化開裂,開裂的部分張牙舞爪的彰顯著自己的存在感,仿佛怪物張開的笑臉。
粗壯的絞索垂掛在頂端,風一吹,“吱呀吱呀”,絞索搖擺著,似乎一個個身影在掙紮著爬出來。刑架下方堆積的不是柴草,而是大灘大片凝固、乾涸的暗褐色焦痕人形輪廓——ta們淒厲的慘叫聲如在耳邊。
四周是歪斜擁擠、幾乎要傾倒的中世紀木石建築。屋頂的瓦片破碎不堪,黑色的木質框架被長期煙熏火燎而發黑變形,窗戶大多殘缺,空洞的窗口如同無數雙失明的眼睛,每隻這樣的眼睛裡都響徹著慘叫。
這時候,這些眼睛裡是空的。
不少建築的牆壁上用暗紅色的、幾近發黑的顏料塗抹著粗糙恐怖的符號:倒掛的五芒星、燃燒的女巫簡筆畫、斷頭的貓頭鷹——似乎想通過這種方式擺脫疫病的侵擾。
光線斜斜地打在焦黑的刑架和扭曲的建築輪廓上,投下扭曲拉長的陰影。幾乎讓人喘不過氣。
在這昏暗的,像永固黃昏的色調似乎並沒有蔓延到十字架對麵的那個建築——一個宏偉巍峨,且,明亮,與此處死寂截然相反,明亮的一個教堂。
玩家來到教堂門前。
此時十分鐘的保護時間也已經結束,有玩家剛觸碰到大門,ta們就聽見係統的提示音響起。
【恭喜玩家觸發主線任務:扮演好自己的角色,扮演度達到80%】
【身份卡牌已發放,請注意查收。】
大家紛紛點擊查看起來。
夢展寧看著自己簡略的卡牌,陷入沉思。
【姓名:亞伯(boss咒疫女巫)
已潛入教堂身份身份:神父
(注:他殺死了原來的神父偽裝成了他,請注意,偽裝屬性並不是他的屬性哦!)
任務:給女巫們提供一個庇護所
扮演度:1%(至少,你們的性彆一致,不是嗎?)
屬性一:喜歡誇張華麗的穿搭
具體屬性請自行挖掘。】
女、男巫?
一個大大的問號浮現在他的頭頂,也許他該休息了。
眼一閉,一睜,紅色的boss圖樣狠狠刺痛了他的心。
【恭喜全部玩家,在邢架燎原副本中感染鼠疫,全部玩家任務期限變為:三十天】
夢展寧突然有種槽點太多,卻發現自己是個啞巴的無力感。
為什麼自己作為boss會感染自己傳播的病毒?咒疫咒疫,難道麵對疫病不應該能免除傷害嗎?
正準備和玩家同誌們在串通一下身份的,就看見,教堂的大門似乎在緩緩開了。
看了看此時自己身上的衣服,再看看屬性,夢展寧一溜煙的跑去換了衣服。
【扮演度:10%】
剛回到教堂門口,就看見玩家們站在一群白袍牧師身後,那些牧師手在胸口劃著十字,嘴裡說著:“願主寬恕你們的罪過,賜予你們健康”,手上卻在不停的翻動著人們交到他們手裡的錢。
白淨豐腴的體態和麵前的人群似乎割裂開來,回蕩在空間內的渡鴉的粗糲刺耳的啼叫與下麵人們的哭泣聲合鳴,陷入一片更深的沉寂。
他們手裡是一個潔白的袋子,從裡麵遞出一張張似乎沾著老鼠屎的“贖罪卷。”
一隻隻枯瘦、臟汙的手顫抖著伸向袋子,倒出焐得溫熱的銅幣和乾癟的錢袋。錢幣落箱發出沉悶的磕碰,伴隨壓抑短促的抽泣。
有人閉眼攥緊油膩發黃的羊皮紙券,仿佛那是通往硫磺地獄前最後的門釘;有人木然接過,盯著券上象征天堂的拙劣印記,眼神卻像在看火刑架上未熄的餘燼。
空氣凝結著汗臭與絕望,唯有神仆腰間沉甸甸的銅鑰匙,在死寂中偶爾碰撞出刺耳的輕響。
一個枯槁的母親用黏著泥灰的手指,哆哆嗦嗦將兩張皺縮的羊皮券摁進兒子開裂的掌心:
“拿著聖主饒恕”
男孩睜大灰蒙的雙眼,他袖口破爛,脖頸還殘留被煙熏火燎後的淺紅印記。他低頭看了看券上模糊的天使圖樣,又抬眼望了望不遠處刑架下那片焦黑地磚上殘留的、微微蒸騰著熱氣的暗紅灰燼。
下一秒,男孩把一張券突然用力地塞回母親僵硬的手指縫裡,另一張則被他攥成一團,死死捂進自己漏絮的破棉襖內襯深處,小拳頭抵著胸前那道印記,再不鬆開。母親喉嚨裡發出嗬嗬的嗚咽,死死攥住兒子塞回的那張券,紙頁邊緣在她指節下卷曲發白,像一塊試圖攀附卻終將墜落的浮木。空氣中彌漫的硫磺焦臭中,似乎混進了一縷新生的、甜膩的腐壞味。
他們似乎看見了夢展寧的身影,向他鞠躬,“your reverence(尊敬的神父)”
夢展寧還不清楚亞伯平時的態度,隻簡單頷首,“進去吧”
【偽裝屬性二:貪婪
偽裝屬性三:倨傲】
看著屬性二,他又向白袍們伸手。一袋子鼓鼓囊囊的錢幣落入了他的手中。
教堂璀璨的尖頂戳向晦暗天穹,如同充斥神聖氣息的權杖。
褪色的彩色玻璃窗,曾經或許描繪著聖人的故事,如今大多隻剩模糊渾濁的色塊,像乾涸的血痕和淤青。攀附牆體的常春藤枯槁糾纏,扭曲的藤蔓在殘破石雕上勒出死寂的印記。空氣在門前凝滯,濃重的臭味與黴味下,壓著一絲若有似無的焦味——不是篝火,而是某種東西被徹底焚毀後遺留的絕望氣息。
明明四處點著火燭,卻有一種寒意慢慢爬上身軀,爬進腦髓。光線穿不透高處的破窗,在布滿厚重塵埃的地麵徒勞投下幾道慘白的光影。
死寂像浸水的棉絮塞滿耳腔,隻有玩家自己的腳步在空曠中激起空洞的回音,每一步都踏在令人心悸的心跳節拍上。
螺旋向上的台階在往光明出走,一種錯位的,墜入黑暗的恐慌感卻席卷而來。
祭壇上方,一人身披繡金線的潔白聖袍,晨光穿透高窗落上銀發,鍍著一圈近乎神聖的輝光。
紅潤飽滿臉龐掛著一成不變的悲憫微笑,左手掌心托著沉甸甸的鍍金銀十字架,溫和地為麵前的佝僂老婦點畫祝福聖號。
無人注意,他垂落袍袖內的右手卻鬆弛地撚著一小撮細膩、慘白的灰燼,指腹靈巧地搓動著,像盤玩上好的骨瓷粉末。鼻尖縈繞的昂貴東方聖香油下,一縷微弱卻刺鼻的硫磺氣息,正絲絲縷縷從沾著那新灰的指甲縫裡鑽出來。
注意到這邊,和老婦人打了個招呼,向這邊走來,“哦~我可愛的小亞伯,你的任務完成的太棒了,我很期待將來你的繼位,加油!”
他霜染的銀發梳理得一絲不苟,飽滿額頭下的眉骨自然舒展,不見任何凡俗的皺痕。
尤其那雙淺灰色虹膜——澄澈得幾乎透明,直視人時,眼瞳會先微微低垂半秒,再緩緩抬起,恰似聖像帷幕徐開,將慈悲精準送達。唇線總是保持著一種仿佛被無形提線永恒牽引的柔和弧度。
“感謝您的期待,這是我的榮幸。”夢展寧半蹲下,親吻著主教的尾戒。
主教親昵的撫摸著他的頭發,卻猛地收緊,溫和的聲音聽著卻讓人忍不住打顫,“那,你為什麼要帶女巫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