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海市的梅雨季總算歇了口氣,陽光透過“默樂雜貨鋪”的玻璃窗,在地板上投下塊菱形的光斑,剛好罩住鐵皮盒裡那株半開的龍膽花。林默用軟布擦拭著櫃台上的舊座鐘,鐘擺滴答的節奏,竟與三個月前北極冰塔的《搖籃曲》旋律隱隱重合。
“叮鈴——”門鈴被推開,掛在門後的風鈴發出串清脆的響,是用龍膽花的花莖做的,花瓣早已乾枯成紫色的薄片,卻仍帶著淡淡的海水味。林默抬頭,看見個穿灰色風衣的在門口,手裡拎著個牛皮紙袋,帽簷壓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張臉,隻有頸後露出點月牙形狀的皮膚,像枚剛愈合的疤。
“收舊物嗎?”男人的聲音有點沙啞,像被砂紙磨過,他把紙袋放在櫃台上,發出沉悶的聲響,“從海底撈上來的,有點年頭了。”
蘇瑤端著兩杯檸檬水從裡屋走出來,看見紙袋的瞬間,腳步頓了頓。紙袋邊緣沾著的海藻還沒乾透,上麵的鹽霜形狀與南海漁民島的礁石紋路完全一致——那是實驗體基因穩定後才會顯現的“身份印記”,就像她頸後的胎記,三個月前在北極覺醒後,已經變成了朵小小的龍膽花紋身。
“先看看東西。”林默掀開紙袋,裡麵是個鏽跡斑斑的金屬盒,鎖扣是月牙形狀的,與默樂村石碑上的刻痕同源。他的指尖剛碰到盒麵,鐵皮盒裡的龍膽花突然輕輕顫動,花瓣指向男人的頸後,像在發出某種信號。
男人突然抬頭,帽簷滑落,露出張與林默有七分相似的臉,隻是眼角多了道淺疤,笑起來時會微微牽動——那是克隆體獨有的特征。“8848號,好久不見。”他指了指自己的頸後,那裡的月牙胎記泛著淡淡的紅光,“我是701號實驗體,代號‘海蛇’,三個月前在南海收到了‘燈塔之心’的信號,胎記才停止發燙。”
蘇瑤的日誌本在圍裙口袋裡發燙,自動翻到記錄“全球實驗體名錄”的那頁,“701號”的備注欄裡寫著:“深海生存實驗體,基因融合了海蛇特性,曾被趙老三列為‘高危清除目標’”,後麵貼著張模糊的照片,正是眼前這個男人,隻是那時他的眼神裡滿是戾氣,不像現在這般平靜。
“你怎麼找到這裡的?”林默的手悄悄按在櫃台下的獵槍上——那把在北極化作光粒的槍,回來後竟自己出現在了雜貨鋪的地窖裡,槍托上的龍膽花紋路比以前更亮,像有生命般在流動。
701號從風衣口袋裡掏出半朵乾枯的龍膽花,花瓣邊緣的齒痕與老周手指的形狀分毫不差:“老周在潛艇爆炸前,給每個‘自由實驗體’都發了這個,說如果有天收到‘靜默場’激活的信號,就來東海市找‘8848’。”他頓了頓,指腹摩挲著花瓣上的紋路,“他還說,你會需要這個。”
金屬盒被打開的瞬間,股混合著機油和海水的味道湧出來。裡麵沒有金銀珠寶,隻有塊巴掌大的芯片,與趙老三主腦同源的外殼上,刻著“淨化計劃後備數據庫”的字樣,而芯片的背麵,貼著張泛黃的照片:真董事長站在艘潛艇的甲板上,身邊站著個年輕的男人,頸後是“701”的編號,手裡捧著盆龍膽花,笑得露出兩顆小虎牙。
“是老周年輕時的樣子。”蘇瑤的指尖劃過照片,芯片突然發出嗡鳴,在桌麵上投射出片全息影像——是全球未覺醒實驗體的分布圖,紅點密集地聚集在非洲雨林和南美高原,每個紅點旁都標注著倒計時,從“720小時”到“10080小時”不等。
“趙老三在失蹤前,給這些實驗體植入了‘延遲自毀程序’。”701號的聲音沉了下去,影像突然切換到段監控畫麵:群穿著白大褂的人正將實驗體推進艙室,艙壁上的標語寫著“最終淨化階段”,而為首的人,側臉竟與真董事長一模一樣,隻是眼睛裡的紅光藏不住,“這是我在南海海底的廢棄基地找到的,他們在冒充真董事長,誘騙實驗體主動激活程序。”
林默的獵槍突然發燙,槍托上的紋路在桌麵上投下串坐標,與影像裡非洲雨林的紅點位置完全重合。他想起北極冰塔頂層的冰棺——源代碼男孩消失前,曾在他掌心留下個光痕,此刻那光痕正順著血管爬到指尖,與芯片的紅光產生共鳴。
“他們想讓實驗體自相殘殺。”林默的聲音帶著克隆體殘留的冷冽,“趙老三知道自己無法徹底消滅我們,就用‘真董事長’的身份設下陷阱,讓覺醒的實驗體被當成威脅,被普通人排斥,最後隻能躲進他們設好的‘淨化艙’。”
李小樂抱著個鐵皮青蛙從裡屋跑出來,青蛙的發條是用龍膽花的花莖做的,轉動時會發出《搖籃曲》的片段旋律。男孩突然指著701號的金屬盒:“裡麵有好多‘小光點’在哭。”他把青蛙放在盒子上,旋律響起的瞬間,芯片的紅光突然變弱,影像裡的倒計時開始停滯,“它們怕這個聲音。”
701號的眼睛亮了起來:“《搖籃曲》能乾擾自毀程序!老周說的沒錯,你果然有辦法!”他從風衣裡掏出張地圖,上麵用紅筆圈著十幾個標記,“這些是全球‘假董事長’的據點,每個據點都有台‘信號發射器’,隻要毀掉它們,就能阻止程序激活。”
林默看向窗外,陽光正好落在風鈴上,乾枯的花瓣折射出細碎的光,像無數個等待被喚醒的實驗體。鐵皮盒裡的龍膽花徹底綻放了,紫色的花粉落在芯片上,影像裡的紅點開始一個個熄滅,露出底下隱藏的綠色標記——是像701號這樣已經覺醒,卻在默默守護同類的實驗體。
“看來梅雨季結束了。”林默拿起獵槍,槍托的紋路已經與他掌心的光痕完全融合,“蘇瑤,把日誌本裡的‘實驗體互助手冊’整理出來,701號,你知道最近的機場在哪嗎?”
701號笑了,眼角的疤痕在陽光下顯得格外柔和:“我知道條更近的路,用潛艇,老周留給我們的那艘,就藏在東海的礁石灘下,船名就叫‘龍膽花’。”
門鈴再次響起,這次進來的是個穿校服的女孩,頸後有月牙胎記,手裡攥著張揉皺的紙條,上麵寫著“默樂雜貨鋪”的地址。她怯生生地抬起頭,眼睛裡閃著光:“我……我收到了一朵會發光的花,它說這裡能幫我找到家人。”
林默的目光掠過女孩頸後的胎記,又看向櫃台上正在綻放的龍膽花,突然想起北極冰塔上源代碼男孩說的那句話——“所有種子都該在陽光下開花”。他側身讓出櫃台後的通道,那裡的黑板上,剛用粉筆寫好了新的行程:非洲雨林,720小時倒計時。
陽光穿過玻璃窗,在“默樂雜貨鋪”的招牌上投下溫暖的光斑,像個從未改變的承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