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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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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陳雷及其手下,江湖門客棧的後院終於恢複了短暫的寧靜,但空氣中彌漫的無形壓力卻不減反增。夕陽的最後一抹餘暉從院牆上滑落,夜色如同伺機而動的猛獸,悄然占據了每一個角落。

“他的目標果然不僅僅是柴房。”寧雲棲望著陳雷等人消失的方向,聲音低沉而肯定。方才阿豹那番對柴房地麵的仔細檢查,幾乎坐實了他們的猜測。

唐昭臨的目光掃過整個後院,最後定格在幾處看似尋常的角落——一口半廢棄的枯井,一段略顯厚實的圍牆,以及柴房旁邊那棵老槐樹虯結的根部。“那個阿豹,檢查得很專業,不像尋常地痞。”他言簡意賅,眼中已有了計較,“我們必須在他們之前找到線索。”

晚飯時分,客棧前堂依舊維持著表麵的平靜。阿妤給幾桌零星的客人添著茶水,臉上帶著慣常的笑容,隻是眼底深處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焦慮。修文則早早躲進了賬房,借口整理賬目,實則鋪開了那幾張泛黃的客棧舊契和一張模糊不清的簡易結構圖,試圖從中找出蛛絲馬跡。

後廚裡,唐昭臨快速處理完手頭的活計,對負責收尾的夥計簡單交代了幾句。寧雲棲則在清點完當日流水後,也來到了後院。

夜深人靜,客棧徹底打烊,前堂的燈火次第熄滅,隻留下後院幾處還亮著微光。

行動,在寂靜中展開。

唐昭臨沒有選擇立刻檢查那可疑的柴房,那裡已被阿豹仔細看過,再去翻動容易留下痕跡。他從腰間摸出幾枚細如牛毛、閃著幽暗光澤的特製“探針”,這是唐門弟子用以探測空隙和測試結構的工具。他首先來到那段略顯厚實的圍牆下,手指輕輕拂過粗糙的磚石,感受著細微的溫度和質地差異。接著,他將探針小心翼翼地刺入磚縫,凝神傾聽,感受著針尖傳回的反饋。

“實心。”他低聲對跟在身後的寧雲棲說道。圍牆隻是普通的夯土加青磚結構。

隨後,他走向那口枯井。井口已被木板大致封住,上麵積了厚厚的塵土。

唐昭臨輕輕移開木板,一股陰冷潮濕的氣息撲麵而來。他點燃一根火折子,向下探去。井壁光滑,長滿了青苔,深不見底,但火光所及之處,並未發現任何異常的開口或標記。

“看來也不是這裡。”寧雲棲輕聲道,語氣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失望。與此同時,賬房內的修文也遇到了難題。那些舊契據字跡模糊,且多是官樣文章,難以找到有價值的信息。那張結構圖更是簡陋得可憐,隻標注了主要的房間和院落布局,對於可能存在的地下結構,隻字未提。他揉了揉發脹的太陽穴,拿起一張記錄著曆任老板更迭信息的紙張,試圖從中找到突破口。那位“突然消失”的老板,名叫……錢四海。這個名字,似乎在哪裡聽過?

唐昭臨的探查仍在繼續。他來到了柴房旁的那棵老槐樹下。樹齡頗長,根係發達,盤根錯節地抓牢著地麵。唐昭臨蹲下身,仔細檢查著樹根與地麵連接處的泥土。忽然,他手指一頓,在靠近柴房牆根的一處粗大樹根下,他摸到了一塊與其他地方略有不同的石板。石板邊緣被打磨得十分光滑,與周圍粗糙的地麵形成了對比,而且上麵似乎覆蓋著一層與周圍泥土顏色極為相似的偽裝塗層。

他眼神一凝,示意寧雲棲噤聲。他取出另一枚更細更長的探針,小心地沿著石板邊緣探入縫隙。這一次,針尖傳來的感覺不再是堅實的阻力,而是……一種微弱的空洞感。

就在這時,遠處隱約傳來一陣細微的響動,似乎是有人在靠近客棧後門。唐昭臨和寧雲棲對視一眼,心中同時一緊——子時將至,鹽幫的人,來了!

唐昭臨迅速收起探針,用腳邊的落葉和浮土將那塊可疑石板重新掩蓋好,動作乾淨利落,不留絲毫痕跡。兩人交換了一個眼神,快速退回到後院相對明亮的地方,裝作正在巡視夜間的樣子。

賬房內的修文也聽到了動靜,他連忙將桌上的文書整理好,吹熄了大部分燈火,隻留下一盞昏暗的油燈。

後門處傳來低沉而有節奏的三長兩短的敲門聲,正是江湖上常用的暗號之一。

寧雲棲深吸一口氣,臉上瞬間切換回那副帶著幾分謹慎和迎合的表情,揚聲道:“誰啊?”

門外傳來一個粗嘎的嗓音:“陳二當家派來送‘貨’的。開門!”

寧雲棲示意唐昭臨稍安勿躁,自己則緩步上前,拉開了後門的門閂。

門外站著兩個精壯漢子,正是白天陳雷帶來的手下,其中一人正是那個檢查柴房的阿豹。他們身後,還跟著兩個扛著麻袋的嘍囉,麻袋鼓鼓囊囊,不知裡麵裝的是什麼。

阿豹銳利的目光掃過寧雲棲,又警惕地看了看她身後的唐昭臨和不遠處的院落,確認沒有異常後,才沉聲道:“柴房收拾好了嗎?”

“好了好了,早就收拾乾淨了,就等各位爺了。”寧雲棲連忙側身讓開,臉上堆著笑,語氣中帶著恰到好處的卑微。

阿豹沒有多言,揮手示意兩個嘍囉將麻袋扛進院子,徑直走向柴房。他親自打開柴房門,再次用火折子快速掃視一圈,確認沒有埋伏或異樣後,才讓嘍囉將麻袋放了進去。

那兩個麻袋並不算很大,放在柴房角落裡,並不起眼。

“東西放好了。”阿豹轉身對寧雲棲道,“記住,看好這裡,出了任何差錯,唯你是問!”他的語氣冰冷,帶著濃濃的威脅。

“是是是,一定一定!小女子明白!”寧雲棲連聲應道,同時不著痕跡地向前一步,擋在了唐昭臨和阿豹之間,似乎是想遞上什麼東西,低聲道:“豹爺辛苦,這點茶水錢……”

阿豹卻看也不看她手中似乎要遞過來的碎銀,冷哼一聲:“管好你的嘴,看好你的門,比什麼都強!”說罷,帶著手下轉身便走,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後門重新關上,落了閂。院子裡隻剩下寧雲棲和唐昭臨兩人,以及柴房裡那兩袋神秘的“貨物”。

“他們比陳雷更謹慎,也更難對付。”唐昭臨低聲道,目光落在柴房緊閉的門上。

“是啊,”寧雲棲點頭,臉上笑容儘斂,眼神銳利如刀,“但他們越是這樣,就越證明這客棧對他們很重要。”她看向那棵老槐樹的方向,“我們離真相,或許又近了一步。不過,當務之急,是先弄清楚他們送來的這‘貨’,到底是什麼。”

兩人交換了一個眼神,無需多言,已有了默契。此刻夜深人靜,正是探查的最佳時機,拖延下去,變數難料。

寧雲棲走到院子中央,看似隨意地整理著被風吹亂的晾衣繩,實則眼觀六路,耳聽八方,將整個後院乃至牆外的動靜都納入警戒範圍。她的身姿在朦朧的月色下顯得有些單薄,但那挺直的脊背卻透著一股不容侵犯的韌性。

唐昭臨則如同一道融入黑暗的影子,悄無聲息地滑向柴房。他並未直接去碰觸門鎖——阿豹那等人,極可能在鎖上或門縫處留下不易察覺的標記。他繞到柴房那扇朝內的小窗下,窗戶不高,且從裡麵用一根簡單的木條彆住。

隻見唐昭臨從袖中摸出一根細長的銀絲,柔韌卻帶著驚人的強度。他將銀絲一端小心翼翼地探入窗戶的縫隙,指尖微動,仿若繡花般輕巧,卻蘊含著精妙的力道傳遞。隻聽得“哢嗒”一聲微不可聞的輕響,那根彆住窗戶的木條已被銀絲從內部挑開。

他沒有立刻推窗而入,而是凝神靜聽片刻,確認柴房內並無異動。然後,他如狸貓般靈巧地翻身而入,落地無聲。

柴房內一片漆黑,彌漫著灰塵和雜物混雜的黴味。唐昭臨並未立刻點燃火折,他的雙眼在黑暗中適應了片刻,已能大致視物。他先是貼著牆壁緩緩移動,手指拂過地麵和牆角,仔細檢查是否有阿豹可能留下的陷阱,如絆馬索,或者撒下的特殊粉末。直到確認安全,他才來到那兩個麻袋前。

麻袋用粗糙的麻繩隨意捆紮著,看起來並無異常。唐昭臨沒有解開繩結,而是從腰間取出一柄形製奇特的小刀,刀刃薄如蟬翼。他用刀尖輕輕劃開麻袋底部的一個小口,動作精準,隻容許裡麵的東西流出少許。

白花花的顆粒簌簌落下,在昏暗的光線下泛著微光。唐昭臨撚起幾粒,湊到鼻尖輕嗅,一股淡淡的海水腥鹹氣味傳來,與尋常食鹽略有不同,更為粗糲,且隱約夾雜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草木灰燼的味道。他略一沉吟,又用指尖蘸了少許,放在舌尖微嘗——鹹澀,帶著些微苦味,正是未經官府精煉的私鹽!而且從這獨特的味道判斷,很可能來自某個特定的沿海曬鹽場。

確認了麻袋裡的東西,唐昭臨並未就此罷手。他目光銳利地掃視著麻袋本身和周圍的環境。忽然,他的視線定格在其中一個麻袋的繩結上。那繩結看似普通,但打結的方式卻十分特殊,似乎是某種特定的標識。而在柴房最內側的牆角,一塊磚石的顏色似乎比周圍略深,上麵好像用什麼東西刻了一個極淺的符號,不仔細看根本無法發現。

是鹽幫內部的聯絡暗號,還是另有他意?

唐昭臨將這一切默默記在心中,用帶來的少量相似泥土仔細封好麻袋上的小口,又將地麵灑落的鹽粒清理乾淨,確保不留絲毫痕跡。最後,他再次檢查了一遍柴房,確認一切恢複原狀,才悄無聲息地從窗口翻出,並將窗戶重新從外麵用巧勁彆好。

他回到院中,對一直警戒的寧雲棲幾不可察地點了點頭。

兩人回到燈火猶存的賬房。修文依舊埋首於故紙堆中,見他們進來,抬起布滿血絲的眼睛,帶著幾分疲憊和困惑道:“寧姐姐,川大哥,我查了半宿,關於地窖和暗道的記載確實沒有。不過,那位名叫錢四海的前任老板,我似乎有點印象了……我記得鎮上老輩人提過,說此人早年好像是在南邊海口一帶跑過船,後來不知怎麼發了筆橫財,才來江油開了這家客棧。但他為人十分低調,很少與人深交。”

跑過船?海口?橫財?

這幾個詞與唐昭臨剛剛辨識出的私鹽特性隱隱對應起來。

“是私鹽。”唐昭臨將探查結果低聲告知二人,“而且質量粗劣,帶有特殊的海腥和草木灰味,很可能來自南邊特定的私法鹽場。麻袋上有特殊繩結,牆角有暗記。”

三人的目光交彙在一起,所有的線索都指向了一個更加清晰也更加危險的脈絡:這家江湖門客棧的前主人錢四海,很可能早年就參與過私鹽販運,甚至可能因此積累了第一桶金。他消失的原因,或許就與這不法生意有關。而客棧裡傳言的“秘密”,極有可能就是他當年留下的儲藏或轉運私鹽的暗道!鹽幫盯上這裡,絕非偶然,他們是在試圖重新啟用這條過去的“渠道”。

“陳雷和鹽幫想要的,不僅僅是一個據點,他們想要的是一條成熟的、隱蔽的私鹽通道!”寧雲棲語氣凝重,眼底卻閃爍著思慮的光芒,“那兩袋私鹽,既是試探,也是‘引子’。他們或許認為,隻要我們開始接觸私鹽生意,就遲早會發現或用到那條暗道。”

“那我們現在怎麼辦?”修文問道,“要不要想辦法把那些私鹽處理掉?”

“不,”寧雲棲輕輕搖頭,眼中閃過一絲冷意,“留著。這是他們犯罪的鐵證。而且,隻要東西還在,他們就會繼續關注這裡,我們才有機會順藤摸瓜,找到他們的更多馬腳,以及……那條可能存在的暗道。”

唐昭臨表示讚同:“留著它們,也能麻痹對方,讓他們以為我們已經被拖下水,並未察覺他們的真正意圖。”他看向那棵老槐樹的方向,“那塊石板,明日天亮後,需要再仔細看看。但必須更加小心,阿豹那種人,很可能會留下後手。”

夜色深沉,寒意透過門窗滲入賬房。前路依舊迷霧重重,危機四伏,但目標已然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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