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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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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江湖門客棧後廚的氣氛帶著一絲不同尋常的微妙。新得的幾袋細鹽被妥善藏好,但昨夜修文那番大膽的舉動,如一塊石頭投在眾人心湖,雖解了燃眉之急,卻也漾起了圈圈漣漪。阿妤一早上都有些坐立不安,時不時就往門口瞅一眼,生怕下一刻就有凶神惡煞的鹽幫打上門來。唐昭臨則默不作聲地幫著後廚備料,眼神卻比往日更加警惕了幾分。唯有寧雲棲,麵上依舊沉靜如水,隻是偶爾撥弄算盤珠的指尖,會比平時略慢半分。

正當午時,客棧裡藥膳的香氣剛剛彌漫開來,吸引了不少食客,堂內略顯幾分熱鬨。

忽然,一陣急促而雜亂的馬蹄聲由遠及近,伴隨著粗野的呼喝,如同一盆冷水兜頭澆下,原本略顯喧鬨的大堂瞬間鴉雀無聲!

阿妤“啊”地一聲低呼,手裡的抹布掉在了地上,臉色霎時變得煞白,下意識地就想往後廚躲。

修文正在櫃台旁幫著寧雲棲整理賬目,聞聲猛地抬起頭,與寧雲棲交換了一個眼神,兩人的心頭都是一緊:難道是昨夜之事敗露了?這麼快就找上門來了?

唐昭臨也從後廚的門簾後探出身,目光如電,緊緊盯住了客棧大門。

食客們更是紛紛變色,驚恐地望向門口。隻見十餘名身著短打、腰挎彎刀的彪形大漢,簇擁著一個疤麵虯髯、腰纏蛇皮鞭的壯漢,已勒馬停在了客棧門前,馬蹄踏起的塵土幾乎要撲進門內。

寧雲棲心中念頭飛轉,暗道一聲“該來的躲不過”,但麵上已迅速恢複了鎮定。她深吸一口氣,對著內心同樣惴惴不安的修文和唐昭臨遞了個稍安勿躁的眼神。

“他娘的!誰讓你們在這兒擺攤的?都給老子滾開!”為首的疤麵大漢正是劍門縣鹽幫二當家陳雷,他凶神惡煞地掃視著門口那些被客棧新菜吸引而來、正排隊等候或在門邊小桌用餐的百姓,唾沫橫飛。

百姓們哪見過這陣仗,嚇得魂飛魄散,碗筷掉了一地,驚叫著四散奔逃。寧雲棲穩了穩心神,放下算盤,不等夥計上前,便已款步走出客棧。她臉上強自擠出恰到好處的笑容,對著馬上的陳雷盈盈一福:“這位爺台,小店新開張,若有招待不周之處,還望海涵。不知各位爺大駕光臨,有何貴乾?”她刻意將聲音放得柔和,試圖緩和對方的戾氣。

陳雷斜睨著寧雲棲,眼中閃過一絲淫 邪,但更多的是蠻橫:“你就是這江湖門的老板娘?倒是生得一副好皮囊。不過,這雨坪鎮的規矩,你懂不懂?”

“小女子初來乍到,還請這位爺明示。”寧雲棲語氣謙恭,心中卻在飛快盤算,這陳雷的語氣,似乎並不像是來尋仇追查失鹽的。

陳雷冷笑一聲,從馬鞍上跳下,走到寧雲棲麵前,一股濃烈的汗臭和酒氣撲麵而來:

“明示?老子看你這客棧生意不錯,是不是該給兄弟們交點‘孝敬’?再說了,你這客棧開得紅火,擋著我們兄弟夥發財的路了!”

聽到這裡,寧雲棲、修文和唐昭臨幾乎同時在心裡鬆了半口氣,看來對方的主要目的並非昨夜失鹽之事,而是尋常的地頭蛇敲詐勒索。

“哦?不知小店如何擋了各位爺的財路?”寧雲棲心中雖略安,麵上依舊不動聲色。

“少他娘的裝糊塗!”陳雷猛地一拍腰間的蛇皮鞭,發出“啪”的脆響,“老子明說了吧!我們兄弟是做鹽運生意的。你這客棧位置不錯,人來人往的,正好給我們搭把手。”

他湊近寧雲棲,壓低聲音,語氣中充滿了威脅:

“要麼,你這客棧就做我們鹽幫的一個點,幫我們囤點貨,走點貨。現在這唐門沒了,有我們罩著,保證你在這劍門順風順水,連官府都不敢找你麻煩,縣丞楊慶藩那是我親侄子!要麼……”他眼中凶光一閃,“這客棧,明天就給我關門大吉!”

寧雲棲心頭劇震,麵上卻笑道:

“這位爺,您說的可是私鹽生意?這可是朝廷明令禁止的殺頭買賣,小女子膽小,怕是……”

“怕?”陳雷獰笑起來,“在這江油縣,老子就是王法!你乖乖聽話,榮華富貴少不了你的。要是不聽話……”他手指劃過寧雲棲白皙的臉頰,被寧雲棲不動聲色地偏頭避開。

就在這時,一個略顯清瘦的身影從後廚緩步走出,擋在了寧雲棲身前。正是唐昭臨,他臉上沒什麼表情,但眼神卻冰冷地落在陳雷身上。

“這位客官,有什麼事,好好說。”唐昭臨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沉穩。

陳雷被打斷,很是不爽,上下打量著唐昭臨:“你又是什麼東西?小白臉?想英雄救美?”

寧雲棲見唐昭臨出來,心中一定,順勢挽住他的胳膊,柔聲道:“這位是我們客棧的內當家,也是我的夫君。這位爺,您提的條件事關重大,並非小女子一人可以做主。可否容我們夫妻二人商議一二,明日再給您答複?”

陳雷看著唐昭臨,又看看寧雲棲,嘿嘿一笑:“好,老子就給你一天時間!明天這個時候,老子再來!要是答案不能讓老子滿意,嗬……”他留下一個威脅的眼神,帶著手下揚長而去,留下客棧門口一片狼藉和眾人驚懼的目光。

寧雲棲看著陳雷遠去的背影,臉上的笑容緩緩褪去,眼中閃過一絲寒意。唐昭臨扶住她的肩膀。

阿妤這才驚魂未定地從內堂奔了出來,拍著胸口道:“嚇死我了,嚇死我了!我還以為……我還以為他們是為昨晚的鹽來的呢!”

修文走了過來,臉色凝重:“雖然他們這次看起來不像是為鹽而來,但行事如此囂張,直衝我們客棧,恐怕事情沒那麼簡單。他們提及縣丞楊慶藩,又如此有恃無恐,顯然是有備而來。”

唐昭臨臉色陰沉:“他們這是看準了唐門已覆,雨坪鎮無人能製約他們,便想趁機將勢力滲透進來。隻是,為何偏偏選中我們這間新開的客棧?”

寧雲棲沉吟道:“敲詐新鋪子是地痞流氓的慣用伎倆,以此立威,並試探我們的底細。但陳雷言語間對我們客棧的位置頗為看重,又急於讓我們成為他們的‘點’,這背後……恐怕不隻是單純的勒索和販賣私鹽那麼簡單。”她目光掃過眾人,“這渾水,比我們最初預想的,還要深。”

夜色如墨,徹底吞噬了雨坪鎮的喧囂。江湖門客棧的大門早已緊閉,隻留下一盞昏黃的燈籠在簷下隨風微擺,映照著門前被馬蹄踐踏得淩亂不堪的泥地,無聲訴說著白日裡的那場風波。

客棧後院,靠近廚房的一間狹小賬房內,油燈的光暈在四壁間跳躍,四人的身影被拉得忽長忽短。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藥膳餘溫,卻驅不散那幾乎令人窒息的凝重。

“那個姓陳的混蛋!”阿妤終於忍不住,壓低聲音憤憤道,小拳頭攥得發白,“仗著有縣丞撐腰就無法無天!可鎮上值得他‘關照’的店鋪也不少,為何偏偏就纏上我們這初來乍到的?”

阿妤帶著孩子氣的疑問,卻像點亮黑暗的一點火星,讓其餘三人心思各異。修文眉頭緊鎖,手指習慣性地摩挲著鼻梁骨,沉吟道:“阿妤這話,倒提醒了我。按理說,我們客棧新開,生意未穩,既無老店的根基,也無特殊的門路。陳雷強逼我們合作販私鹽,看似霸道,但細想之下……這份‘投入’與他預期的‘收益’,似乎並不完全對等。除非……”

寧雲棲一直靜靜地聽著,此刻抬起眼簾,目光平靜地掃過眾人,聲音清冷而沉穩,聽不出太多情緒波動:“除非,他看中的,並不僅僅是利用客棧做掩護這點‘便利’。”她頓了頓,像是在引導眾人回憶,“你們可曾留意,陳雷今日闖入時,他的目光……是否在某些地方,停留得久了些?”

唐昭臨眼底精光一閃,迅速在腦中回放白天的畫麵。陳雷的視線掃過大堂,最終落在寧雲棲身上,但那看似隨意的目光,確有幾分刻意地掠過通往後院的月洞門,以及靠近後院的那幾根承重柱。他出身唐門,對人的視線落點和身體語言極為敏感。“他的視線,確實在後院方向和客棧的幾處關鍵結構上有所停留。”唐昭臨低聲道,“他手下的站位,也隱隱有封鎖後院通道的意圖。那不像是單純的威懾。”

“後院?”阿妤更茫然了,“後院能有什麼?”

“現在或許沒什麼特彆的,”寧雲棲輕輕摩挲著茶杯邊緣,語調平緩,像是在陳述一個不帶感情的推測,“但焉知過去沒有?我們盤下這家客棧時,前任老板走得倉促,賬目也有些不清不楚。我當時隻以為是經營不善急於脫手,現在想來……”她微微停頓,留給眾人思考的空間,“或許,並未如此簡單。”

修文臉色微變,接口道:“寧姐姐這麼一說…我想起來了!前兩天采買時,聽雜貨鋪的老王頭閒聊,說起這家客棧風水似乎不太好,換了好幾任東家,其中有一任,好像是……惹了官非還是江湖仇殺,總之是突然消失了。鎮上有傳言,說那人可能在客棧裡藏了什麼不乾淨的東西,甚至挖了地窖,隻是傳言虛無縹緲,一直也沒個實證。”

“地窖?贓物?”唐昭臨的呼吸微微一促。鹽幫!私鹽!隱蔽的儲藏點!線索瞬間串聯起來。“若真有地窖或暗道,對於需要秘密轉運私鹽的鹽幫而言,價值無可估量!”

寧雲棲緩緩頷首,語氣依舊冷靜,卻帶著一種洞悉後的了然:“看來,這才是陳雷真正的目標。他懷疑,或者有某種線索指向,這家客棧藏有秘密。今日的威逼,名為合作,實為試探和滲透。他提及知縣與縣丞的關係,與其說是炫耀,不如說是在封死我們尋求官府庇護的念頭,讓我們陷入孤立無援的境地,方便他從容下手。他給我們一天時間,也是在觀察我們的反應。”

“這個老狐狸!原來打的是這個主意!”阿妤恍然,氣得臉頰通紅。

“如此一來,”修文麵色凝重,“我們之前的應對之策,便要做些調整了。”

“不錯,”寧雲棲眼中閃過一絲銳利的光芒,但語調依然控製得很好,帶著一種運籌帷幄的沉靜,“既然他貪圖的是未知的‘秘密’,那我們便要讓他相信,我們對此一無所知,且隻是貪圖眼前小利的普通商人。這反而給了我們周旋的餘地。”她看向唐昭臨,“那間廢棄的柴房,依然是我們的棋子。明日他再來,我們便‘勉強’應下,但要表現出極度的不情願和對風險的恐懼,以此索要‘保管費’,讓他加深我們‘唯利是圖、鼠目寸光’的印象。”

“讓他以為,我們隻看到了柴房這點蠅頭小利,卻忽略了客棧本身可能存在的‘價值’。”唐昭臨立刻明白了她的意圖。

“正是此意。”寧雲棲微微頷首,“同時,我們必須儘快查明,這客棧是否真如傳言那般,藏有玄機。若有,它在哪裡?通向何處?這既是懸在我們頭頂的利劍,也可能是我們絕地反擊的契機。”

“我負責查閱客棧留下的舊契據和圖紙。”修文立刻道。

“我去打聽客棧前幾任老板的消息,還有鹽幫近期的動向。”阿妤也領了任務。

唐昭臨看向寧雲棲:“明日,我陪你應付陳雷。客棧內部,我會仔細探查。”他心中已有計較,唐門的機關術和探查技巧,正是用武之地。

夜色深沉,賬房內的油燈靜靜燃燒。危機並未解除,反而因揭開了更深層的圖謀而顯得愈發詭譎。但明確了對手的真正意圖,也讓他們在迷霧中找到了一絲可以借力的方向。江湖門客棧,這艘看似普通的小船,原來早已停泊在一處暗流湧動的漩渦之上。

未時剛過,沉悶而整齊的馬蹄聲停在了客棧外。陳雷帶著四名眼神銳利、腰佩精良彎刀的手下走了進來,他換了件半舊綢褂,目光掃過大堂,最後落在櫃台後的寧雲棲身上。

“寧老板娘,”他聲音不大,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壓力,“考慮得如何了?”寧雲棲臉上立刻浮現出幾分惶恐和為難,欠身道:“二當家……這……這事風險實在太大,我們小本經營,實在是……”她恰到好處地表現出小商人的怯懦。

陳雷哼了一聲,似乎早料到她的反應,卻也並不急躁,反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審視:“怕擔風險?倒也人之常情。”他話鋒一轉,語氣變得像是在“指點”:“不過,我鹽幫做事,也不會強人所難。看你這客棧後院,不是有間閒置的柴房嗎?”

寧雲棲適時地露出“驚訝”:“柴房?那地方又小又破……”

“夠用了。”陳雷打斷她,帶著一種“我已經替你想好了”的施恩口吻,“以後,我們的‘貨’,暫時放在那裡周轉。量不大,圖個隱蔽。事成之後,自然少不了你的好處。”他的目光似乎不經意地掃過通往後院的路徑。

寧雲棲臉上立刻顯出“鬆了口氣”又帶著“貪婪”的複雜表情:“若是這樣……風險小些,倒也不是不行……隻是二當家,您看,我們擔驚受怕,這……”她搓了搓手,欲言又止。

“哼,少不了你的。”陳雷眼中閃過一絲鄙夷,仿佛看穿了她的“貪財”,伸出兩根手指,“每次,這個數。如何?”

寧雲棲眼中立刻放出“光彩”,連連點頭:“夠了夠了!多謝二當家體恤!您放心,我這就讓人把柴房收拾乾淨!”她那副見錢眼開的樣子,顯得格外真實。

陳雷滿意地點點頭,對身後一名叫阿豹的壯漢道:“阿豹,你跟老板娘去確認地方,記清楚。今晚子時,送第一批貨過來。”

寧雲棲引著眼神銳利如鷹的阿豹走向後院,唐昭臨適時地從後廚出來,跟在後麵。阿豹仔細查看了柴房內外,甚至用腳跺了跺地麵,確認沒有異常,其專業謹慎讓蘇、唐二人暗自警惕。

確認完畢,阿豹向陳雷點頭示意。陳雷最後掃了寧雲棲和唐昭臨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說“算你們識相”,便帶著手下揚長而去。

直到馬蹄聲遠去,寧雲棲才緩緩直起身,臉上的表情恢複了慣有的平靜,隻是眼底深處多了一絲凝重。“他的目標,果然不僅僅是柴房。”她低聲道。

唐昭臨點頭:“那個阿豹檢查得很仔細,尤其注意了地麵和牆角。我們必須加快速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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