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屍穀的風裹挾著沙礫,打在避塵珠的防護罩上劈啪作響,像無數細針在紮。
極目的荒漠呈現出詭異的紫黑色,仿佛被血染過,地麵上散落著層層疊疊的白骨,有的竟還保持著握劍的姿勢,指骨深深嵌在劍柄裡,仿佛臨死前仍在搏殺,怨氣凝而不散。
“這裡的死氣比記載中濃鬱三倍。”
敖廣握著避塵珠,珠子的藍光已從半丈縮至三尺,他眉頭微蹙,指節捏得發白。
“珠子的靈力在快速消耗,最多隻能支撐七日,我們必須儘快找到屍王的巢穴,遲則生變。”
淩塵蹲下身,指尖拂過一具骷髏的肋骨,骨頭上布滿細小的孔洞,邊緣發黑,像是被什麼東西從內部啃噬過:
“是屍蠱留下的。藥老說血煞門用修士精血喂養屍蠱,能控製屍體行動,這些骷髏恐怕都是被操控的傀儡,殺不儘的。”
話音剛落,遠處的沙丘突然隆起,黃沙如沸騰的水般翻滾,數百具骷髏從沙下鑽出,空洞的眼眶裡閃爍著幽綠的光芒,手中的骨刃反射著慘淡的光,朝著眾人圍攏過來,腳步聲“哢噠哢噠”,像無數骨頭在摩擦。
“戒備!”敖廣祭出長劍,藍色的靈力在劍身流轉,如同一泓秋水。
“這些是最低階的‘骨屍’,但數量太多,屍氣相連,彆被它們纏住,否則會被死氣侵蝕經脈!”
蓬萊島的弟子立刻結成劍陣,劍光如網,將衝在最前麵的骨屍劈成碎片。
但碎骨落地後,竟在死氣的滋養下重新拚湊,斷肢揮舞著爬起來,反而更加凶猛,眼眶裡的綠光更盛。
“它們怕至陽之力!”淩塵引動丹王鼎的鼎焰,金色的火焰如蓮花般在掌心綻放,靠近的骨屍瞬間被點燃,發出“滋滋”的聲響,連碎骨都化為灰燼,再無重組可能,“心焰能焚儘死氣,我來開路!”
他手持剝靈刀,鼎焰順著刀身蔓延,如同一道移動的火焰屏障,骨屍根本無法靠近,一觸到火焰就化為飛灰。
敖廣見狀,立刻指揮弟子跟上,長劍挽出劍花,清理漏網之魚,順著他劈開的路徑往穀心突進,速度快了數倍。
行至正午,沙丘漸漸稀疏,出現一片黑色的石林。石林的石柱扭曲如鬼爪,相互糾纏,最高的竟有十丈高,表麵覆蓋著粘稠的黑液,像未乾的血,散發著令人作嘔的腥氣,聞之欲嘔——正是《青州異聞錄》中記載的“腐骨林”,屍王的巢穴就在石林深處,死氣在這裡凝聚成可見的黑霧,連避塵珠的藍光都被壓得黯淡了幾分。
剛踏入石林,地麵突然劇烈震動,一頭身高三丈的巨屍從地下爬出,沙石簌簌落下。
這具屍王傀儡渾身覆蓋著鏽跡斑斑的鐵甲,鐵甲縫隙裡滲出黑血,胸口鑲嵌著塊拳頭大的血色晶石,晶石跳動如心臟,雙眼燃燒著熊熊鬼火,正是血煞門用萬屍穀死氣煉製的“鐵甲屍”,實力堪比築基初期修士!
“是中階屍傀,晶石是它的靈力核心,也是弱點!”敖廣長劍直指血色晶石,藍色靈力暴漲,“淩小友,我來牽製它,你用鼎焰攻擊晶石!這東西防禦驚人,尋常攻擊無效!”
他身形如電,劍氣縱橫,逼得鐵甲屍連連後退,劍刃砍在鐵甲上發出“叮叮當當”的脆響,火星四濺。
但鐵甲屍的防禦極強,劍氣隻能留下淺淺的白痕,反而被它的巨拳逼得險象環生,敖廣的衣袖都被拳風掃破,露出滲血的手臂。
淩塵抓住空隙,將鼎焰凝聚成箭,灌注了煉氣八層的靈力和《九轉煉神訣》的金脈之力,手臂上青筋暴起,猛地射出!金色箭羽帶著破空聲,精準地射向血色晶石——
“鐺!”
晶石竟完好無損,鼎焰被彈開三尺,隻在晶石表麵留下淡淡的焦痕!
“是‘血晶盾’!”敖廣急聲道,避開鐵甲屍的衝撞,“血煞門用百個修士的心頭血祭煉的,能抵擋至陽之力!必須用更強的鼎焰,或者擊碎晶石周圍的鐵甲!”
鐵甲屍抓住破綻,巨拳帶著腥風砸向淩塵,避塵珠的防護罩被震得劇烈搖晃,藍光瞬間暗淡了幾分,淩塵被震得氣血翻湧,後退三步才穩住身形。
危急關頭,淩塵忽然想起典籍庫殘卷的記載:“脈通金,可引天地靈氣為己用,化煞為補……”
他立刻運轉第三重功法,全身經脈泛起金光,竟強行吸收起周圍的死氣,轉化為精純的靈力注入鼎焰!
“這是……以煞養焰?”敖廣目瞪口呆,這種方法凶險至極,稍有不慎就會被死氣反噬,走火入魔。
鼎焰在死氣的滋養下暴漲數尺,顏色從金色變為赤紅色,帶著吞噬一切的狂暴氣息,如同一道小太陽,狠狠砸在血色晶石上。
這一次,晶石應聲碎裂,發出淒厲的尖嘯,鐵甲屍的動作瞬間停滯,雙眼燃燒的鬼火熄滅,龐大的身軀轟然倒塌,化為一地廢鐵,鐵甲縫隙裡的黑血迅速蒸發。
“成了!”蓬萊島的弟子們歡呼起來,緊繃的神經終於鬆弛了些。
淩塵卻臉色發白,強行吸收死氣讓他經脈刺痛,嘴角溢出一絲黑血——以煞養焰雖能增強威力,對身體的負擔也極大,金脈都泛起了淡淡的黑色。
敖廣遞來一枚療傷丹,丹藥散發著清冽的香氣:“先調息片刻,固本培元,前麵就是屍王巢穴的入口了,硬仗還在後麵。”
石林深處的山壁上,果然有個黑黝黝的洞口,洞口覆蓋著層厚厚的黑苔,散發著濃鬱的血腥味。
洞口刻著與《血魔功》殘卷相同的符文,扭曲如蛇,散發著濃鬱的血腥味,避塵珠的藍光在這裡幾乎凝聚成實質,微微顫動,顯然洞內的死氣已達到恐怖的程度。
“裡麵有活人氣息。”淩塵運轉金脈之力,聽覺敏銳了數倍,能聽到微弱的心跳聲。
“至少有十個,氣息很微弱,像是被囚禁的修士,其中一個……很像我爹!”
敖廣眼中閃過厲色:“定是血煞門準備的祭品,用來喚醒屍王。我們悄悄潛入,先救人,再找機會破壞祭壇。”
眾人收斂氣息,貼著洞壁往裡走,洞內狹窄潮濕,石壁上嵌著人皮燈籠,人皮被繃得緊緊的,還能看到上麵的血管紋路,燃燒著幽綠的火焰,照亮了通道儘頭的大殿,火焰跳動時,人影在牆上扭曲,如同鬼魅舞蹈。
大殿中央的石台上,躺著個被鐵鏈鎖住的中年修士,身著青陽城武館的勁裝,正是淩塵的父親淩戰!他的胸口插著根三寸長的骨針,針尖沒入心臟位置,臉色蒼白如紙,嘴唇乾裂,顯然被抽取了不少精血,氣息微弱得隨時可能斷絕。
石台下,十幾個血煞門弟子圍著個血色祭壇,祭壇由骷髏頭堆砌而成,正吟唱著詭異的咒語,語調尖利,如同鬼哭。
祭壇上的血池翻滾,血色液體冒著泡泡,隱約有個龐然大物的輪廓在其中蠕動,覆蓋著黑色的鱗片,偶爾露出布滿倒刺的尾巴,拍打著池壁,發出沉悶的響聲。
“爹!”淩塵目眥欲裂,指甲深深嵌進掌心,鮮血滲出,差點衝出去,被敖廣死死按住手臂,力氣大得幾乎要捏碎他的骨頭。
“彆衝動!”敖廣壓低聲音,氣息急促,“祭壇周圍有‘血縛陣’,陣紋與血池相連,觸動就會驚醒屍王,到時候誰也救不了你爹!”
他指向祭壇角落的一個黑袍人,那人正手持骨杖,指揮著血煞門弟子,左眼角的痣在幽綠火光下格外顯眼,如同沾了血的蒼蠅——竟是本該被關在青嵐宗天牢的痣眼執事!他的手臂上纏著繃帶,顯然上次的傷還沒好,卻滿臉狂熱,看著血池的眼神如同看著絕世珍寶。
“他怎麼會在這裡?”淩塵又驚又怒,心臟像是被攥緊,“難道青嵐宗的內奸就是他?可他的修為明明隻是煉氣期,怎麼能逃出天牢?”
“不止。”敖廣的目光落在黑袍人身後的陰影裡,那裡站著個看不清麵容的老者,披著青嵐宗的長老袍,袖口卻繡著血煞門的鬼紋,氣息陰邪,如同蟄伏的毒蛇,竟已達到築基後期,比血屠還要強橫,“那人身上有青嵐宗的靈力波動,手法老練,才是真正的內奸,痣眼執事隻是個跑腿的!”
老者似乎察覺到了什麼,突然轉身,兜帽滑落,露出張蒼老的臉,竟是青嵐宗的三長老!他的眼神如電,射向洞口:“既然來了,就彆藏著了——淩小子,你爹娘的命,可在我手裡呢!你若乖乖束手就擒,或許還能留他們個全屍!”
話音剛落,石台上的淩戰突然睜開眼,眼中閃過一絲痛苦的掙紮,嘴唇翕動,似乎想說什麼,隨即被幽綠的光芒取代,變得空洞而瘋狂,竟朝著淩塵的方向撲來,身上的鐵鏈被扯得筆直,發出刺耳的摩擦聲,火星四濺!
“爹被控製了!”淩塵心中劇痛,如被刀割,卻隻能眼睜睜看著父親化作傀儡,衝向自己,那張熟悉的臉上滿是陌生的猙獰,“三長老!你對我爹做了什麼?!”
大殿內的血池劇烈翻滾,血色液體濺起三尺高,龐然大物的輪廓越來越清晰,隱約露出布滿骨刺的頭顱,兩隻燈籠大的眼睛睜開,燃燒著猩紅的火焰——屍王,要蘇醒了!
整個大殿開始震動,石屑簌簌落下,仿佛末日降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