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的西北都督姓錢名兆和,也是根老油條了。
他騎在牆頭,隨風倒。
對皇上的聖旨恭恭敬敬,和徐渡野也稱兄道弟。
雖然現在明眼人都知道,徐渡野不是善茬,對皇上也沒那麼恭敬。
徐渡野也和他虛與委蛇。
畢竟現在,錢兆和還是西北都督,手握重權。
錢兆和想把庶女錢錦,給徐渡野做妾,一起吃飯的時候,不僅提起這件事,甚至還讓錢錦出來見徐渡野。
錢錦的生母乃是名揚江南的戲子,樣貌身段和嗓子都無可挑剔,這才被彼時江南任職的錢兆和納入府中。
錢錦生母一直盛寵不衰。
錢錦則深肖其母。
錢兆和原本想送這個女兒去選秀,奈何選秀的時候,錢錦年齡還不夠,不滿足選秀要求。
不過錢錦的姐姐,錢兆和另一個女兒進宮,現在獲封美人。
錢兆和兩頭押寶,所以現在又打算把錢錦送給徐渡野。
徐渡野雖然已經年過三十,但是身強體壯,而且有妻無妾,身邊關係乾淨。
錢錦其實本來是不願意的。
她沒有進宮做娘娘,但是也不至於給人做妾。
她想做正頭娘子。
不過當她前些日子,第一次見到徐渡野的時候,想法就變了。
那日她的馬車行至崇仁坊,忽然聽得前方駿馬嘶鳴。
錢錦掀簾時,正見著一人單手勒住受驚的棗紅馬,臂上肌肉在日光下繃出流暢的弧度。
被他抱在懷中的婦人發髻微亂,海棠紅的裙裾卻未沾半點塵土。
“誰敢當街縱馬!”那人厲聲嗬斥,轉而卻把懷中之人放下,伸手捏了捏她的耳垂,“不怕。”
這是西北這邊,怕孩子受驚才會有的舉動。
“姑娘,是徐將軍和他的夫人。”車夫嘖嘖道,“咱們得等會兒才能過。徐夫人真是好福氣。”
“怎麼,你認識徐將軍和徐夫人?”錢錦假裝不經意地問道,目光卻一直追逐著徐渡野。
原來,想象中才有的男人,現實裡竟然還真的存在。
“小的認識徐將軍的時候,他還名不見經傳。其實算來,他也就這十年間打拚起來的,”車夫有些感慨,“他這個夫人,還是二嫁的呢。沒想到,就是有福氣,讓徐將軍看上了。現在有兒有女,地位穩固,還沒有妾室煩心。徐夫人,才是有大福氣的女人。”
錢錦捏著簾角的指節發白。
錢錦突然想起昨天父親曾譏笑徐渡野在朝堂上為發妻請封誥命的蠢態:“武將的腦子都用在戰場上,哪懂後宅要的是美人解語?得了個女人就當成了寶貝。”
所以父親讓她跟了徐渡野。
這樣日後無論局勢如何變化,都能保錢家富貴。
父親說,徐夫人沒有娘家,能依靠的就是她生的兒子。
可是生兒子,誰不會呢?
所以錢錦按照父親的指示,來見徐渡野。
她精心打扮過,懷抱琵琶半遮麵,眼波流轉,媚意橫生。
可是徐渡野眼皮子都沒抬,目光落在麵前盤子裡的胡麻餅上,淡淡道:“這餅的味道倒是不錯,我夫人喜歡。厚顏和錢大人討一盤帶回去給夫人嘗嘗。”
錢兆和愣了下。
剛剛他明明說了一句,“這是小女錢錦,取千金之意,是我掌上明珠。”
人也出來了,結果徐渡野在誇胡麻餅好吃。
錢兆和也是人精,很快就明白了這是徐渡野的拒絕。
他不合時宜地提起了他的夫人,就是想表明態度。
錢兆和也是老狐狸了,立刻笑著接話道:“那好說,來人,去安排,做好之後立刻給徐夫人送去。”
然後他又指著錢錦道:“小女調皮,一向仰慕徐將軍英雄氣概。今日聽說你來家裡做客,非要跑來見見心目中的蓋世英雄。”
“錦兒,還不給徐將軍見禮?”
錢錦立刻給徐渡野行禮,笑容嬌俏,“雖然徐將軍比父親年輕十幾歲,但是在錦兒眼裡,依舊是長輩。錦兒對徐將軍的崇拜,無以言表。”
徐渡野依舊眼皮子都沒掀,皮笑肉不笑地道:“好說,好說,大侄女起來把吧。”
這個錢錦,也是有意思。
見自己無意,立刻就自降輩分,降低自己的戒心。
隻可惜,他在白雲間,什麼招數沒見到。
什麼乾爹乾女兒的,滾到一張床上的,見的不要太多。
錢錦的這些隨機應變,比起白雲間那些廝殺出來的女人,實在不值一提,看在他眼裡,實在說拙劣得不值一提。
不管她嘴上說什麼,她那副勾人的下賤模樣,是明晃晃擺在那裡的。
徐渡野手中捏著酒杯,皮笑肉不笑得對錢兆和道:“都督有沒有兒子?”
錢兆和先是愣了一下,隨後道:“我有六個兒子,隻是今日多半不在府上,否則喊他們出來拜見徐將軍。”
“哈哈,錢都督好福氣,兒子不少啊!”徐渡野道,“不知道他們之中,有沒有人,好男風?”
錢兆和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下一刻幾乎控製不住想要掀桌子。
但是他到底控製住了,因為他對麵坐的是徐渡野。
是他惹不起的人。
和品級沒有關係。
這位混不吝,連皇上都拿他沒辦法,更何況自己?
他手中的兵力,遠遠對付不了徐渡野。
因為孟之揚帶走的,也是原本屬於西北都督手下的兵。
想起來,錢兆和就牙疼。
“那肯定沒有,我錢家係出名門,家風極正。”錢兆和一本正經地道。
“那就有些遺憾了。”徐渡野慢悠悠地道,“我出身鄉野,葷素不忌,想怎麼玩就怎麼玩。錢大人或許也聽過吧,我好男風。本來想找個同道中人,結果真不好找。”
錢兆和:“……”
他嫌棄的話已經先出去了,這會兒如何能打自己的臉?
就挺難的。
而錢錦在一旁撥弄著琵琶,樂聲如泣如訴,目光則始終停留在徐渡野身上。
好男風?
她怎麼就那麼不信呢!
分明是徐渡野戲謔,偏父親還當真了。
徐渡野果然愛護妻子,不想要另外的女人。
可是越是這樣的人,一旦動心,那就不容易改變心意。
她也想試試呢!
畢竟潑天的富貴,誰不想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