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映棠以為,傘傘和紅袖一起去了。
“紅袖姐姐呢?”她懷著微末的希望,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她多麼希望,傘傘在,紅袖也在,所有人都好好的。
傘傘眼淚刷地流了出來。
“奴婢和姑娘,在起那場大火之前,就已經分開了。姑娘給了奴婢一筆銀子做嫁妝,把奴婢嫁進了張家。後來,後來姑娘就沒了。徐夫人,您忘了那場大火了嗎?”
孟映棠這才反應過來,原來傘傘,並不知道紅袖後來上山跟了杜懷章的事情。
那就,不知道吧。
“是我太舍不得紅袖姐姐,”孟映棠很快反應過來,“我總覺得,葬身火海的不是她,總覺得,她去了彆的地方……”
“奴婢也那麼希望。”傘傘忍不住眼淚,“您還記得姑娘,奴婢替姑娘謝謝您。”
孟映棠和郝氏道歉:“姐姐,是我失態了。”
“你說這話就見外了,我聽相公說過,你和紅袖姑娘,惺惺相惜,都是性情中人。”郝氏道,“張家的,也是不容易。”
原來,傘傘嫁了人之後,本來和相公恩愛,過了幾年好日子,但是相公生了一場病去世了。
婆家要把她賣了,傘傘逃了出來,一路乞討進京。
聽說裴遇發達了,她求到了裴遇府上。
裴遇憐憫她,就把她留下。
郝氏來了之後,對傘傘也不錯,留她在身邊伺候。
“那你,有沒有孩子?”孟映棠關心地問,“若是有,能接來嗎?張家放人嗎?”
做了母親之後,格外聽不得骨肉分離的事情。
“沒有孩子。”傘傘搖頭。
孟映棠鬆了口氣,“那也好,沒什麼牽掛,你還年輕,日後再找個。”
傘傘大概受了不少磋磨,看起來比實際年齡要大一些。
不過人活著,總要有點希望。
“不找了,奴婢承蒙夫人不嫌棄,給奴婢容身之處。”傘傘哭道,“日後隻想好好伺候夫人。還有就是,姑娘生前,一直無法釋懷的,是上官家的冤屈……徐夫人,姑娘同您最要好,您能不能請徐大人幫幫忙?”
她跪在孟映棠麵前哀求。
孟映棠伸手扶她,“我知道,今日我還和相公提起了這件事。”
“真的嗎?”傘傘滿臉是淚地看著她。
“嗯。等他們商量商量,總會有個說法的。”
故人相見,惹出了許多眼淚。
等吃過飯,男人們還沒散,孟映棠就陪著郝氏和幾個妾室一起玩葉子牌。
她玩這個,莫名有天賦,輸少贏多。
不過孟映棠控製著,有意輸幾把,儘量輸贏平衡,賓主儘歡。
玩了一會兒,她喝多了茶水,要去方便。
傘傘跟著去伺候。
“夫人,”當沒有外人的時候,傘傘開口,“您能不能,留下奴婢?”
孟映棠愣了一下,“你在這裡,不好嗎?”
“好,夫人待奴婢很好。隻是奴婢,奴婢知道您宅心仁厚,和姑娘又交好,看見您,就想起姑娘……”
“這個,讓我想想。”孟映棠沒有立刻答應,“畢竟你已經來了這裡,我再開口索要,怕是郝夫人多想。你先等等——另外就是,故去的人已經故去,你要好好活著。你家姑娘也不希望,跟過她的人,過得不好。”
傘傘點頭,眼圈紅紅的:“奴婢記住了。奴婢先謝謝您。”
等方便完回房間的時候,孟映棠聽見裴遇的一個小妾笑著道:“咱們家多熱鬨。徐大人府上,要湊一桌葉子牌,都湊不起。”
另一個道:“奴婢看著那徐夫人溫溫柔柔的,沒想到能把徐大人管得服服帖帖。夫人啊,您也要和徐夫人學學,彆讓咱們老爺,再往家裡抬人了。”
又有人道:“小蹄子,夫人真是厲害成那般,我們幾個就該被賣出去了。”
屋裡頓時哄笑成一團。
孟映棠不好立刻進去,怕她們尷尬,就在廊下略站了站。
傘傘輕聲道:“夫人不必放在心上,誰不羨慕您呢?”
孟映棠笑道:“我本是異類,讓人打趣幾句也沒什麼。否則所有好處都被我占了,還不許人背後說說,那也太過分了些。”
傘傘道:“夫人總是這般會為彆人著想,怪不得姑娘生前,那麼清清冷冷的一個人,卻和您最要好。”
說了一會兒話,孟映棠才進去。
郝氏笑道:“快來快來,剛才我們還在誇你馭夫有道,要你傳授點給我們呢!”
孟映棠想,她多半是知道自己聽見了,便這般轉圜。
“這個我怕是傳授不了。”孟映棠也開玩笑,“並非我吝嗇,而是彆人很難有我這樣的福氣,家裡有個好祖母好婆婆坐鎮,便是相公在外多看彆人一眼,那森嚴家法就招呼上了。”
她早就想好了,一切往徐家家風上說。
事實也確實如此。
讓這個名聲傳出去,日後塵哥娶妻,霜姐嫁人,才容易找到差不多家風的家庭。
即使孩子還小,她都已經開始想到日後自己做婆婆,做嶽母的場景了。
做嶽母還好,沒有比較。
做婆婆的話,有明氏珠玉在前,她覺得壓力很大。
還有就是,她怎麼給塵姐找個這樣的婆婆去?
難難難。
眾人大笑。
回去的路上,徐渡野非說自己喝醉了頭疼,直接在車廂裡坐下,頭靠在孟映棠大腿上,鬨著她給揉揉頭。
孟映棠看著他大狗一樣粘人,哭笑不得,隻能給他揉著頭。
“你今日心情不錯?”徐渡野仰頭看著她道。
“嗯,發現其實祖母說得對,出來見生人,也沒什麼可怕的。”孟映棠道,“妻妾之間,內裡不管如何,在客人麵前,總是和諧的。”
“否則呢?還要當著你的麵打得頭破血流,讓你知道妻妾相爭的厲害嗎?”徐渡野嗤笑一聲。
“不知道多厲害,就是覺得,其實人都還挺好的,隻可惜要爭一個男人,心裡多少有嫌隙,又覺得男人為什麼非要三妻四妾呢?”
一個男人配一個女人,如果不合適可以分開再尋,這樣也不用相看兩生厭,也不用女人為了爭奪而生出那麼多事端,不好嗎?
“傻子。那位高權重,家財萬貫的,不都搶著去嗎?”徐渡野道,“我這樣的粗野人,名聲又差,就娶不到媳婦了。”
孟映棠:“……那正好便宜我。”
徐渡野大笑,“是我撿了大便宜。”
孟映棠又和她說起傘傘的事情。
“傘傘?”徐渡野蹙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