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我都知道,”喜公公道,“隻是我或許想多了,如果說錯了,參軍也彆見怪。”
“公公請講。”
“我自小進宮,在皇貴妃娘娘身邊就伺候了二十多年,”喜公公道,“這麼多年,什麼醃臢事情都聽說過,所以想得也多。”
頓了頓,他拍了拍李隨的手,“你這個人,太過忠正耿直,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所以這麼多年來,你身邊隻有胡林一個大夫。他說什麼,你便信什麼。隻是他和那賤婦,早有勾結,未必不會聯合起來害你。”
李隨驀然睜大眼睛。
他這幾日隻顧著難堪傷心,竟然忘了這一茬。
“把胡林和那賤婦身邊的人都抓起來拷問一番,看看有沒有其他事情瞞著你的。”
“多謝公公提點。”李隨由衷地道。
“另外,倘若就是不行,我也勸你,早日從族中過繼兩個孩子,老有所養。便是我這樣的人,也養了幾個……”
喜公公這番話算是掏心掏肺,李隨自然感激。
他令人設宴,要招待喜公公。
喜公公阻攔他。
李隨卻道:“我總要振作起來,公公也待不了幾日。我們好容易見麵,該好好說說話,不要在這個滿是濁氣病氣的屋裡。”
他令人準備宴席,自己卻要嬋娟服侍更衣,和喜公公一起出去散步敘舊。
而李泉,已經奉命去拿胡林和蔡姨娘身邊的人問話。
喜公公委婉地勸李隨,不必太過操心勞力,而是要娶妻納妾,寄情山水,享受人生。
“我這樣的糊塗蟲,是非不分,後院不寧,還是不要再禍害人了。”李隨心灰意冷。
這些天纏綿病榻,每次閉上眼睛,腦海中都會浮現出海棠滿眼含淚看著他。
他知道,他錯得太離譜。
要有多絕望,才會帶著孩子逃離他身旁。
而他,卻從來都以為,自己才是被辜負的那個。
“公公回京後,方便出宮的時候,幫我去海棠墳前燒點紙錢。告訴她,我知錯了。”
喜公公聽得直歎氣:“我依稀記得她,是個溫柔賢惠的。”
也記得,當年海棠出走,他生了很大的氣。
“我想把她扶正。”李隨道,“不過這件事得家裡同意,先彆同她說了,免得回頭做不到,她又怪我言而無信。”
喜公公聽他說話,再看他神情,覺得李隨這會兒已經魔怔了。
但是經曆了這麼大的打擊,誰又能同從前完全一樣呢?
他答應下來。
“若是實在想念,就去找個差不多的,以解相思。”喜公公又勸道。
差不多的?
李隨腦海中立刻浮現出孟映棠的臉。
隨之而來的,還有逼逼賴賴,讓人想給他一個大逼鬥的徐渡野。
然後李隨就想起了那日徐渡野幸災樂禍的樣子。
不行,還是想去揍這個小子一頓。
誰給他的膽子?
轉念再想,徐渡野參與其中,因為他的妻子險些被傷害。
在維護自己所愛之人這件事上,他不遺餘力,甩了自己很遠。
現在李隨才能平心靜氣地去想當日發生的事情,順藤摸瓜,尋找那些被忽視的細節。
“……我這會兒想想,徐渡野應該是早就找到了明卿的下落,隻是他隱瞞不報,等著那毒婦動手。說不定,他還做了什麼手腳,讓那毒婦不得不對明卿動手……”
“徐渡野?”喜公公對這個名字有些陌生。
“說來話長——”
李隨乾脆就不說了。
喜公公也不好再問。
兩人正在走著,一個孩子迎麵急匆匆地跑來,腳下帶風,眉飛色舞。
李隨仔細一看,竟然是李泉和楊氏的三子李幼寧。
李幼寧也看見了李隨,立刻停下腳步站在一旁,乖乖地行禮請安。
李隨向來喜歡李泉家的這幾個孩子,便難得露出兩分笑模樣,“來喊你爹回家吃飯嗎?家裡今日改善了?”
李泉家裡的情況,李隨也知道,也經常多補貼他。
李幼寧高興地點點頭,“對,我娘讓我喊我爹回家吃飯,以後我就有姐姐了!”
“你哪裡來的姐姐?”李隨說著,給喜公公介紹,“我身邊的李泉,這是他家三小子。三崽,喊喜公公。”
“喜公公好。”李幼寧乖乖地道。
“是個好孩子,活潑機靈,倒不像你爹,跟個鋸嘴的葫蘆似的,拿去玩吧!”喜公公從荷包裡掏出一小把金銀錁子遞給他。
李幼寧不敢收,得了李隨的許可之後方才謝過喜公公,雙手接過金銀錁子。
李隨才發現,他手心裡還有一塊黑芝麻糖。
“又偷糖吃了?”李隨逗他。
“不是偷的,是姐姐給的,我有姐姐了!”李幼寧興高采烈地道,“我姐姐姓孟,我姐夫姓徐。”
李隨:“……”
喜公公表示,這姓氏怎麼有點耳熟呢?
李隨則想,楊氏這是故意氣他嗎?
她也是曾經伺候過自己的丫鬟,對自己畢恭畢敬。
隻是從海棠的事情之後,她再見自己,就不假辭色。
他還覺得自己心胸寬廣,不和她計較。
現在想想,對的竟然是楊氏,也是令人唏噓。
“去吧,你爹這會兒忙,讓人去通傳,和他說一聲,我準了假。”
李隨擔心李泉正在拷問,怕李幼寧貿然闖入,看到血腥的場景受驚嚇,所以才特意這般叮囑。
李幼寧高高興興地去了。
喜公公見李隨眼神長久停留在他背影之上,笑道:“人歲數大了,就會喜歡孩子。尤其是男孩子,我看了都喜歡。”
李隨則道:“若不是李泉懼內,我就和他開口過繼他一個兒子了。他的三個兒子,都是極好的。”
到了晚上,李泉便來回稟李隨。
“屬下拷問了蔡姨娘身邊的丫鬟婆子,終於弄清楚了事情的來龍去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