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安哥,方才是俺值守,俺沒看見侯管家去嫮姱園啊。”
胡將就搔了搔頭皮,似乎在為嫮姱園失竊內疚迷茫。
住在滌纓園的安字什軍卒,早已察覺前宅動靜。
隻不過這一回王妃沒有喊他們助陣,本就對宅中陰私爭鬥不擅長的軍漢自然也樂的清靜。
但看熱鬨的機會不能錯過。
丁歲安、王喜龜、胡將就等人坐在一塊丈高太湖石上,遠眺林寒酥治家。
丁歲安笑了笑沒講話,王喜龜自然也看出了端倪,寬慰道:“放心吧你,沒人治你失職之罪。”
“可俺真沒看見他”胡將就又憨憨嘀咕一句。
能看明白林寒酥借著由頭除掉侯管家是一回事,但王喜龜同樣不明白她這麼做的原因,確實如林寒酥所言,想要懲治一名家奴,根本沒必要大費周章搞這麼複雜嘛。
就算沒有原因直接打死侯管家,也不違大吳律令。
“頭兒,當初王妃落難,數這侯管家跳的最歡!王妃便是直接將這老賊打死,旁人也說不出甚,何必弄的這般麻煩。”沒想明白,王喜龜便問了丁歲安。
“為了‘道義’二字唄王妃直接打殺侯管家,不免被人詬病蘭陽王屍骨未寒,她便清洗舊人。如今侯管家竊財,人證物證俱在,王妃占了道義,就算杜家兩位公子事後知曉了,也說不出個甚。”
“原來如此”王喜龜感慨道:“高門大戶家的女人沒一個簡單的,吳氏看似慈悲、王妃看似柔弱,可殺起人來,一個比一個狠啊。咱們都是些直腸子的軍漢,跟她們打交道可得留個心眼兒。”
似乎若有所指,丁歲安笑笑不語。
前方院內,侯管家被破布塞了口、手腳被縛,而原本的二管家王九已帶著兩名家丁,備好了哨棒。
看樣子,隻需林寒酥一聲令下,侯管家便要被當場打死。
可林寒酥今天顯然不止針對侯管家一人,隻見她側頭向張嫲嫲說了幾句什麼,後者帶著十餘名粗壯婆子轉回了後宅。
不多時,尚不知發生了何事的綿澤閣丫鬟婆子被驅趕至前宅。
丁歲安他們坐在高處,府內情形一覽無餘。
就在他以為林寒酥要借打死侯管家震懾吳氏身邊舊人的時候,卻見許嫲嫲又帶了數名婆子去往了六進後罩房
這是仆婦們居住的地方。
不用想,許嫲嫲一定能在她們的住處搜到一些不應屬於她們的東西。
或許真有仆婦做過順手牽羊之事,或許是許嫲嫲直接栽贓總之,今日過罷,杜家在王府的勢力會被連根拔起。
‘噗~噗~’
哨棒擊打脊背的鈍響連綿不絕,為向王妃表忠,親自上手執刑的王九格外賣力,滿頭大汗之餘依然每一棍揮下都要使出全力。
被喊來觀刑的綿澤閣仆婦嚇得哆嗦個不停,不知誰帶頭跪了下來,而後呼啦啦跪了一片。
隻有吳氏身邊最為信任的劉嫲嫲依舊低頭站立。
匍匐在地的侯管家,已從半刻鐘前的掙紮嗚咽,變成了一攤破麻包沒了任何反應,血水不斷從錦衣內滲出,臟了王府刻有雲紋的鋪地青磚。
看起來有點死了。
林寒酥似乎嫌血腥難聞,坐在椅內捏著手帕掩住口鼻。
“娘娘,他沒氣了~”
氣喘籲籲的王九俯身在侯管家鼻前一探,邀功似的滿臉諂笑。
林寒酥揮了揮手帕,王九會意,馬上讓人將侯管家的屍首拖了出去。
院內得已短暫安靜,林寒酥鳳目微渺,在劉嫲嫲等人身上一一掃過
侍立一旁的意歡一直在偷偷觀察王妃即使王妃剛剛打死了一個活生生的人,但意歡依然認為王妃是個好人。
隻不過王妃此時的神情有點嚇人。
“意歡~”
“意歡!”
“啊娘娘,意歡在呢。”
“上月,是劉嫲嫲打的你吧?”
“呃”意歡偷偷瞄了眼劉嫲嫲,蚊呐般應了一聲,“嗯~”
“去,打回來。”
“啊”意歡雙手絞纏於腹前,又偷偷看了劉嫲嫲一眼,囁嚅道:“娘娘~意歡已經不疼了”
“”林寒酥鳳目斜乜,怒其不爭的嗬斥道:“被人打了都不敢還手?王府的囊都被你一個人窩完了!張嫲嫲,你來!”
張嫲嫲聞言未作絲毫猶豫,兩步上前揚起手臂,兜頭就是一巴掌。
‘ia~’
一聲脆響。
劉嫲嫲下意識抬頭怒視張嫲嫲,隨即意識到形勢比人強,再度低下了頭。
‘ia~’
又來一巴掌。
張嫲嫲就像是一台精準執行命令的機器,林寒酥不喊停,她就能成為永動機
剛開始劉嫲嫲還能站定原處,不一會兒,眼冒金星便站不穩了,隨著張嫲嫲每次打來的巴掌左右擺動。
口鼻竄血。
“停吧。”林寒酥慢條斯理的抿了口茶,“劉嫲嫲,你若能說點本宮想聽的,本宮興許會留你一命。”
劉嫲嫲是吳氏最信任之人,林寒酥篤定對方知曉很多她尚未掌握的事情。
“呸~”
劉嫲嫲吐出一口血沫,眼神憤恨,“王妃想殺便殺,無需羅唕”
大概是看到了侯管家的下場,劉嫲嫲心知自己已沒了活路,乾脆破罐破摔道:“老祖宗看人看了一輩子,沒想到卻在王妃身上看走了眼。本以為王妃性子溫順,兼有德行,誰想到王妃隱忍六年,一朝得勢,便將王府舊人視作草芥,隨意辱殺”
“你說的德行,是讓本宮老老實實殉了王爺麼?”林寒酥倒也不生氣,反而笑眯眯的望著劉嫲嫲,“本宮原本想殺了你,但現在本宮改了主意。既然劉嫲嫲如此看重德行,那便等本宮迎來母親屍身後,將你活埋於母親地宮吧,你放心,金線縫嘴、玉石塞竅,該有的規製一樣不少你的也好全了你一分忠心。”
“”
劉嫲嫲青腫臉龐上首次出現了恐懼神色。
被打死,不過一時痛苦;但活埋殉葬需在暗無天日的地宮熬上好幾日,陪著屍身慢慢腐爛。
僅僅是想一下便令人如墜冰窟。
果然,旁人怎對她林寒酥的,她就要一模一樣的還回去。
連複仇都這麼有儀式感。
劉嫲嫲一念決絕,轉身就要撞向廊柱自儘,卻被早有防備的張嫲嫲一把抱住。
“綁了,丟去柴房,一日三餐供應著,莫讓她死了”
林寒酥淡淡吩咐罷,目光再度看向了綿澤閣其他人,似乎是在考慮怎麼處置餘下之人。
綿澤閣眾仆婦早已嚇得魂飛魄散,跪在地上瑟瑟發抖,連呼吸都放輕了,唯恐因為呼吸聲大招來王妃側目
許嫲嫲知曉,這些年林寒酥受了不少委屈,卻也擔心她頭腦一熱將吳氏舊人全部殺了。
畢竟剛掌控王府不久,這麼做會引來非議。
可許嫲嫲又曉得林寒酥那執拗勁,一旦認準的事輕易不會改主意,正為難間,餘光瞥見五六十步外那塊太湖石上看熱鬨的身影,連忙俯身湊近道:“娘娘,就此算了吧”
林寒酥側頭看來,似有不悅。
許嫲嫲卻低聲道:“你看,丁什長在那邊看著呢,萬一他覺著娘娘過於”
底下的‘狠辣、嚴酷’等詞彙,沒說出口。
潛台詞卻是,你莫嚇到人家小郎,日後不敢與你親近。
得了提醒的林寒酥往遠處看了一眼,沉吟片刻,竟真的改了主意,“這樣吧,綿澤閣仆婦、前宅小廝家丁統統發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