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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碎碎平安(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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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歲安讓公冶睨藏在院外樹林為暗哨時,曾有言:若遇賊襲,自行選擇最危險的目標射殺。

公冶睨沒有選那位看起來很威猛的成罡境橘皮臉,反而選了自進入後院便站在一旁、始終未曾出手的長衫書生作為首要目標。

‘咻~’

箭矢距離後腦丈餘,長衫書生頸後寒毛倒豎,本能反應似得將腦袋往側方閃了數寸,黑色箭矢在他耳廓擦出一道血線。

險之又險。

長衫書生反應異常的快,一個後躍跳入了牆下陰影中。

有心算無心之下,他還能躲過這一箭看起來公冶睨並沒有選錯。

場間,屬這位不知深淺的書生最為危險。

院外林梢,公冶睨見一擊不中,也不糾結,果斷轉換了目標,瞄向了眾多嘍囉。

正與王喜龜等人糾纏的匪人接連慘叫,轉瞬又有兩人中箭殞命。

這一回,長衫書生有了防備,也看清了箭矢射來的方向。

院外東側五六十步外的樹梢上,埋伏著弓手。

這群陰險軍卒,竟提前將箭頭、箭杆、箭羽都染成了黑色。

深更半夜,箭矢和夜色融為一體,若非長衫書生六識敏銳遠超普通人,隻怕第一箭就遭了他們的道。

“大牙,你帶兩人去樹林將那偷襲之人給老子殺了!”

長衫書生氣急敗壞道:“躲在暗處偷襲,算什麼英雄好漢!”

你踏馬還挺可愛哩。

興你偷襲,不許人家提前埋伏是吧?

三名匪賊快步跑去院外樹林尋找公冶睨,王喜龜等人當麵壓力頓時為之一輕。

那廂,丁歲安仗著兵刃之利,逐漸將橘皮臉壓製。

躲在牆後陰影裡的長衫書生,見戰況逐漸對己方不利,卻不始終不曾出手。

讓他忌憚的,不止是林中暗箭。

還有站在房門外的三名陌生男人。

此時金台寺後院熱鬨極了積雪被熱血澆灑、被眾人踩踏,已化作一地殷紅泥濘,還有兀自站在地上的一雙腿、掉在地上握著刀的手、睜著眼睛的腦袋、沒了頭的屍體。

若是普通人,不被嚇尿也早嚇跑了。

但這三位,好整以暇,負手看戲,中間那名蒜頭鼻還不時指指點點,評頭論足。

這能是普通人?

情報有誤啊!

不是說隻五名侍衛麼?

“大檔頭,咱不上去幫忙麼?”

一名留著山羊胡、活似賬房先生的中年人扭腰轉脖,像是在做熱身動作一般。

蒜頭鼻卻淡定道:“慌什麼?元夕或許有幾分天資,卻從未經曆惡戰。武人一途,講究的狹路相逢,不經錘煉,怎能成才!”

身邊另一人也讚許道:“丁什長僅率四人卻能和二十匪纏鬥至今,不落下風,著實令人意外。若匪人中沒有這名書生掠陣,興許丁什長還真能收拾得了他們。”

“嗯,他這幾名屬下雖武技不強,卻進退有度,悍不畏死,想來他平日沒少操練。”蒜頭鼻以略帶自豪的口吻道:“這小子還能提前想到在院外伏下弓手做暗哨,匪人被牽製,使不出全力,才有眼下局麵。不錯,很不錯。”

說起話長,其實從匪人殺進後院至今,不過數十息。

這番動靜,終於驚動了隔壁院子。

金台寺後院,說是兩座院子,其實隻是兩間房子,中間以一道低矮土牆分割。

林寒酥那邊,亮起了燭火。

吳氏身邊的李婆子舉著角燈走出房門,一臉惺忪睡意。

“老祖宗正在歇息,你們這群潑才”

李婆子嗬斥的話講一半,矮牆那邊的修羅景象撞入視線。

“啊~”

尖利嚎叫一度壓過叮叮當當的金鐵交擊之聲,李婆子連滾帶爬逃回房內。

有她這一下,反倒是提醒了長衫書生,“胡三,先將女眷殺了!”

喚作胡三的匪人抽身撤離戰團,翻過矮牆大步走了過去。

即使到了此時,長衫書生依舊沒有出手的意思。

丁歲安眼見情況不妙,心念一動,中極穴內罡氣狂暴灌入錕鋙刀,刀身白芒大盛。

單刀突刺,身隨刀走。

橘皮臉不敢硬接,被逼得連撤數步。

丁歲安前突為虛招,折身救人方是真意。

趁此兩人拉開距離,轉身追向隔壁小院。

單手撐牆,一躍而過瀟灑的活似東莞仔。

‘哧~’

橘皮臉大步縱躍,追身辟出一刀,雖未中要害,但九環刀鋒刃罡氣險險卻在丁歲安肩頭劃過。

軍襖如敗帛應聲而裂,內裡棉絮飄飛和漫天大雪混為一體。

山羊胡見此驚險一幕,雙腳一錯,已做出起飛動作,卻再度被蒜頭鼻拉了胳膊。

“大檔頭?”

“再等等~”

蒜頭鼻目光如電,牢牢鎖住牆後長衫書生,神色玩味。

那廂,丁歲安追到隔壁院內時,胡三已衝進了房間,後者二話不說,當頭便是一刀。

站在門內的李婆子已然嚇傻,木呆呆站在原處,隻知道扯著嗓子傻叫。

刀過,聒噪叫聲戛然而止。

‘嗤~’

李婆子的腦袋以一種不可思議的角度向後翻折,緩緩越過肩頭,繼續垂落,最後僅靠一層皮肉相連,軟塌塌耷拉在脊背上。

一腔烘燥血水,兜頭澆了林寒酥滿身。

吳氏盤腿坐在炕上,身上同樣被濺了血水,但手中佛珠也僅僅是微微一頓,緊接再次撚動起來。

平靜的像是早就知道了結局一般。

胡三殺到興起,毫不停歇,再揮一刀砍向林寒酥。

“娘娘!”

許嫲嫲奮不顧身朝林寒酥撲來,但肉眼可見,胡三揮向林寒酥的刀會更快

情急之下,還隔著七八步距離的丁歲安揚手擲出錕鋙。

‘噗~’

這次甩手刀竟意外精準,直入胡三後心。

橘皮臉如附骨之蛆,拎著九環刀也翻過了矮牆。

更遠些的長衫書生隔牆看見丁歲安已沒了武器,終於等到了機會左手憑空一翻,掌中多了一枚核桃大小的黢黑鐵丸。

緊接猛地往地上一摜。

‘轟~’

火光驟閃,黃煙平地升騰。

“君子矜而不爭!”

長衫書生一聲清吟。

如九天玉音,縹緲空靈。

又似聖人低語,莊重威嚴。

悠長尾音在蒼涼古刹廊壁間激蕩回旋,震落經年積塵。

無形威壓從天而降,纏鬥正酣的龍衛軍軍卒、匪人嘍囉仿佛同時吃了一記重擊

‘鐺啷~哐當~’

兵刃脫手墜地之聲不絕於耳。

雙方人馬各自僵立原地,神情茫然呆滯。

就連追到近前的橘皮臉也受了影響,雖還能做出揮砍動作,卻滯澀遲緩。

長衫書生袍袖一振,身形如離弦勁矢,直撲而來!

丁歲安神庭穴一陣刺痛,仿佛要裂開一般,當即大喊,“老叔!你來是準備給我收屍的麼!”

阮國藩終於動了。

長衫書生足尖剛踏上牆頭,忽覺腳踝一緊,一股抗拒不了的巨力生生將他拽了下來。

駭然回首,那名長就一雙蒜頭鼻的行商已鬼魅般欺至身後他明明已分出部分精力留意了門口三人,可蒜頭鼻何時近前,他竟然沒有絲毫察覺。

“哪路好漢?”

長衫書生心中驚懼,但開口搭話的同時,右手已掏出一支短匕悄然刺向阮國藩腹部,後者垂於身側的左手微揚,輕描淡寫將前刺短匕攥在了手中。

五指微攏,沒見發力,短匕卻‘嗑嚓’一聲在他手中斷為兩截。

化罡境!

成罡境武人必須借助兵刃方能發揮罡氣效用,但化罡境卻可做到化罡入體、將罡氣融於百駭,不但筋骨皮肉堅韌難摧,四肢、手腳、肘、膝、鳥,任何部位皆可作兵器,空手斷石裂金不在話下。

“扯呼!”

長衫書生見勢不妙,擰身便走。

可剛跨出一步,身形一僵,隻覺胸前酥麻癢痛。

本能低頭,看向胸口,卻見一隻血汙淋漓的手掌,竟從自己左胸處破膛而出。

並攏的指尖上,還掛著半片粉嘟嘟的鮮嫩肺葉猶自冒著熱氣。

不是說對方隻一個剛入成罡境的小子麼?

這個化罡境的叼毛是從哪冒出來的?

這個問題,他是等不來答案了。

經曆了二三息遲滯迷茫後,眾嘍囉和龍衛軍軍卒接連恢複過來。

剛好看到阮國藩赤手透胸的恐怖一幕。

這還打個雞毛啊!

正衝向丁歲安的橘皮臉,原地來了個一百八十度的絲滑調頭,折身回跑。

阮國藩從長衫書生胸膛抽出手,也不急著追,竟蹲在原地掬了捧雪,仔細擦洗起手掌來。

這回,站在門口做了半天熱身動作的山羊胡也動了。

明明和橘皮臉之間有著五六丈的距離,丁歲安隻看見山羊胡踏出去三步看起來步幅也沒多大,可兩人之間的距離卻瞬間拉近至足以親嘴的地步。

橘皮臉察覺身後有人追來,擰腰就是一刀,山羊胡像根麵條似得,騷氣一扭,輕而易舉躲過對方全力一擊。

隻見他左手豎起,拇指扣坎宮、三指蜷攏,單出一根中指如峰

打架就打架,你朝人豎中指可就沒素質了啊!

丁歲安正錯愕間,山羊胡虛托右掌掌心已快速聚起一團藍紫幽芒。

‘劈裡啪啦~’

下一刻,幽芒離掌,直撲橘皮臉麵門後者側頭躲避,那幽芒卻像活物一般,竟在空中跟隨橘皮臉躲避的動作調整了行進路線。

兩尺之距,瞬息即至。

‘嘭~’

幽芒徑直轟在橘皮臉的臉上一聲類似尿脬踩爆的輕微爆破音。

黑的、紅的、白的,洋洋灑灑橘皮臉的腦袋沒了,或者說到處都是。

“留活口!”

丁歲安翻牆跑近時,沒了頭的橘皮臉剛好直挺挺砸在地麵上,揚起雪粉一片。

“嘖,你不早說”山羊胡從前額拈下一塊紅白爛肉,曲指彈飛。

小院內,已經不能用慘烈形容了,簡直是屠宰場。

碎肢爛肉,腦漿腸肚,白的紅的綠的黃的,散的四處都是

眾嘍囉心膽俱裂,一窩蜂衝向前院逃命。

丁歲安環顧四下,“老叔,殺人便殺人,何苦這般都碎成甚了。”

阮國藩像個老農似得蹲在地上,正在用一根草莖仔細剔除指甲縫內的肉絲,聞言四下看了眼滿地碎片,溫和笑道:“新年將至,碎碎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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