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完所有課之後,我回到了宿舍休息。
閒來無事躺在床上看晴佩近期給我發過來的消息。也不多,隔三差五的也就隻是一兩條,並且內容也都是分享她身邊的一些零零碎碎的日常。
消息的最後,有些回複了,有些我沒回。本著不要與之聊天太頻繁的態度,她的微信我都當作留言信箱用。
我覺得目前我與她的這種狀態就挺好,就當交了個筆友。往後日漸冷淡,漸行漸遠漸無書,那就留作往後再說。
晚上心血來潮,叫了米璿過來陪我一起吃晚飯。
跟她吃完了晚飯,我就自己一個人走去星光大廣場坐著看彆人跳廣場舞(最近莫名其妙風起的大學生小熱潮),抽了兩根煙,隨後又走向了表白牆看彆人寫下的或二逼或煽情的句子。
沒有去籃球場找浦新覺,也沒有去外麵找司慧,總之是毫無確切目的地遊遊蕩蕩了大半個晚上。
中途遇到了關潮和於桐,他們恰巧從外麵逛街完回學校。簡單地和他們兩個寒暄了幾句,就各自散了。
關潮一如既往地看上去斯文冷靜波瀾不驚,我早已同河莉分手的事他想必也是知道的,但他即使麵對麵見到了我,對於此事也是相當有素質地絕口不提。
後來我返回宿舍的路上,又見到了卓曼和她的其中一個朋友,倘若我沒記錯的話,那女生叫崔真柔——之前有過一麵之緣。看卓曼化了妝的樣子,猜想她們應該是現在出去學校外麵玩。至於彆的,我也沒多問,就隻是象征性地和她倆打了個招呼。
回到了宿舍,我趴在大走廊的欄杆上抽煙。抽著抽著,突然有些想念安飛。也不知道現在的他過得怎樣了。
本想要不打個電話過去問候一下吧,又怕他在忙著應酬做生意之類的,於是又在猶豫間打消了這個念頭。
是的。依然是個秋風送爽的夜晚,如果我願意,足夠讓我想起很多很多的人和很多很多的事。
就在我漸感一片冷清之間,走廊的儘頭忽地傳來了好幾聲悠揚柔淨的吉他聲。
我側頭看去,是我們班的邊遠航同學坐在了他宿舍門前的椅子上靜靜彈唱。
他左手懷抱著吉他,右手輕輕地撥著琴弦,節奏不快,但那上麵的聲音聲聲清脆動聽。他的口中小聲淡淡地吟出那略帶傷感的歌詞,他的臉深情而又釋懷。
難以想象,他居然會彈吉他,而且還彈得那麼好。平日裡也沒特彆地和他有過太多接觸,真的就從來沒發現過他有這份才華。
就像無人問津的路口,總是開滿鮮花。好比我在講我的故事,來來去去述說的都是身邊圈子裡那幾個人,並不是有些人不值一提,而是故事講得太匆匆,來不及麵麵俱到——正如我在彆人的故事裡,能被偶然間提起也都自感萬分榮幸,又怎麼會在乎是否隻是被一筆帶過呢。
邊遠航他是如此的低調,卻依然熠熠發光。
我在想,如此溫柔的他也一定有著他深深思念的女孩吧。
直到把煙抽完,我都沒有走過去打擾他。
隻是回頭又看了他一眼,心中浮過幾分對他的敬意。
手機鈴聲響起,我返回宿舍裡接聽電話。
是沙越。
他叫我下樓,說是有個女孩子在找我,因為上不來男生宿舍,在樓下等很久了,剛好碰到了認識我的他這才問到的「路」。
我說,稍等,我換條褲子。
他說,好。然後就聽到他在掛了通話之前跟那女孩說了一句,「啟哥說他馬上就來,請您再耐心等一下哦」。
我換了一條長褲,想了一下會是誰呢,就下樓了。
來到樓下,遠遠地就看到一個身穿著藏青色襯衣白色及膝裙的女生正和沙越一起站著。但我對她毫無印象、完全不認識。
帶著疑惑,我走了上前,並對那女生說了聲「您好」。
那女生看了看我,然後再一次確認:“嗯,您好,請問您就是顏啟師兄嗎?”
我說:“昂,是的。請問您是?”
未及女生回答,沙越說他有事,得先跑了。我說,嗯好。他就真的一溜煙轉頭就跑不見了。
那女生似是猶豫了一下,才向著我說道:“我的名字叫裡橙。是裡奈的妹妹……”
毋庸置疑,聽她如此自我介紹完畢,我是相當驚訝的。
我沒想到裡奈居然還有個妹妹,更沒想到她妹妹也在今年考在了這所學校,更更沒想到的是她妹妹會在這時候突然來找我。
然後我在想,是裡奈出什麼事了嗎?
與此同時,我又仔細地看了一遍裡橙的臉,發現這小姑娘果然越看越覺得跟她姐姐長得相當神似,尤其是那雙眼睛和眉毛,簡直傳神得和裡奈一模一樣。
我不得不感慨這人類基因的強大。
我用溫和的語氣對她說:“啊,原來你是裡奈的妹妹呀……那……請問你找我是有什麼事嗎?”
裡橙把她的雙手繞在背後,想了一下,開口道:“其實……也並沒有什麼特彆的事。就聽姐姐跟我提起過您,所以一直想著要不要過來親眼看一下您到底是長什麼樣子的。唔……確實有點冒昧,請您原諒……”
原來如此。
現在的小姑娘都這麼勇啊。裡橙簡直就跟她姐姐一樣,敢作敢當又直接。
我說:“昂,儘管看就是。並不冒昧……”
“那……可以繼續問您幾個問題嗎?”裡橙又說。
“昂。可以的。”我說。
“唔……請問您有沒有喜歡過我姐姐?”
“啊,這……”
真沒想到裡橙可以直接到這種程度,開口就是王炸。
我說,“是姐姐叫你來問我答案來著?”
我自己都當然明白「肯定不是」,這麼反問裡橙,隻不過是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如何正麵回答。
“不是姐姐叫的,是我自己想知道……”裡橙說。
“有些事情三言兩語恐怕是講不清道不明了,妹妹,「喜歡」還是「不喜歡」,連我自己都不清不楚,更彆說如何給個最好的答複給你了。況且你姐姐現在也已經有新的戀情——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我試圖避重就輕地回答著。
裡橙略有失望般地眨了一下她的雙眼,似是又在腦中重新檢索了一輪問題,轉而問我:“那如果她現在就和那個人分手了,您會有機會和我姐姐在一起嗎?”
“好端端的乾嘛要分手,感情的事,可不是鬨著玩兒……”
“師兄,我是說如果……”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看上去會比你姐現在的男朋友宮途更能給她帶來幸福?妹妹啊,你到底在想什麼呢。”
“嗯。所以您的意思是,即使我姐分手了,您也不會和她在一起的,是這樣,對吧?”沒想到,裡橙反手就是一個反將軍。
“可不能那麼理解,”我也不知道為何非要這樣辯解,“我隻是想說感情的事隻能隨緣,沒有那麼多的如果……”
“那好吧。”不曾想,裡橙又再一次饒過我,並沒有對我追問下去。
但又似是接著開始檢索彆的問題。
看到她腦袋瓜子一直在思考的樣子,我簡直內心慌得一批,生怕她又問出什麼幺蛾子的問題來。
我隻好妄圖轉移話題,說:“好像也挺晚的了,你還不準備回去睡覺嗎?”
“準備的了……”裡橙托著下巴思考完畢,說道,“那就問您今晚的最後一個問題。”
“嗯。”
“您可知道您是我姐的初戀來著?”
“昂?初戀?”
“就是長那麼大以來第一次用心喜歡的人。”
“噢……說的是這個初戀啊……”我深吸了一口氣,說道,“雖然我沒特意問過她,她也沒直接告訴過我,但多多少少,我能有那種感覺……可能真的是她初戀來著也說不定……”
“不是「可能」,而是「簡直就是」。顏啟師兄,你要知道,我是她的親妹妹,我是最清楚她的感情問題的。”裡橙很肯定加確定地說著。
此刻,我開始有些不曉得如何接下去。
裡橙卻一口氣接著往下說道:“姐姐以前從來都是很愛很愛笑的,活潑得不得了。反觀現在,是笑得越來越少。您以為她跟她現在的男朋友在一起是因為喜歡那個人嗎?完全是您當初一個不負責任的安排而已!其實她一點兒都不開心一點兒都不快樂。而我,也一點兒都不想看到她這樣……這次過來找您,就是想看看您到底有什麼魔力使我姐神魂顛倒唯命是從,也很想知道您到底對我姐是什麼態度,倘若可以,又能不能有機會和我姐再續前緣……總之……一切都是我自己的主意來找的您來著,姐姐完全是壓根一點兒都不知道我來找您的這件事的。所以,我希望您在今晚見過我之後,會對姐姐的事情有更多的一個了解。並且,也請不要有所誤會。我完全不是在乞求您,我隻是不想看到我姐這樣一點兒都不快樂不幸福地過活下去……”
眼見裡橙越講是越激動,甚至眼睛都開始冒淚花,我隻好打斷她的講話,我說:“好了妹妹,你的意思我明白了,我也知道你很愛很心疼你的姐姐……”
“不,你不明白!”裡橙擦著眼淚,道,“你若是能明白,就不會當初舍棄我姐姐……”
“我……”
“我姐那種人那麼倔強,再心碎再心痛都不會跟您說的,您又如何能真的明白。”裡橙再次激動,“我來找您,是想告訴您,您錯過的,究竟是一個多麼好的女孩!而這個女孩,她想要的並不是您的憐憫,是您真心的愛。就算今天您能夠違心地說想要回頭和她在一起,她也寧願不會要你這份空洞的所謂的愛,情願以後一個人繼續偏執孤獨地走下去,也不會……您又豈能明白?”
說實話。我太能明白了。
隻是裡橙講得實在太激動,我不知如何表達我此際抑鬱難歡的心情。
但也貌似隻能這樣了,不是嗎。我說什麼也沒用。裡橙確確實實把事情講到了不可辯駁的地步。
關於裡奈,我是懂她。但懂她有個屁用。
懂她非是無人問津的路口,而是有人問津也可以全然不理隻是獨自默默開花。懂她隻想全心守候一個人,然後能夠徹底燦爛、徹底花開荼蘼。
我能懂的,隻是目前她所等的這個人看起來好像是我。
而其實,不是我。
我不過是她的真心錯付。
她的最終理想,還在風雨兼程來的路上。
遲早會來的那個人,我也懂,他將會比我溫柔成熟上千倍萬倍……
眼裡全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