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後,掛科科目補考。
我超常發揮,做題勢無可擋。
考場出來,感覺筆考已十拿九穩。剩下的部分就交給當科的科目老師是否願意給我過了。
打電話給米璿,我告訴她考試考完了,日常一起吃午飯吧。
米璿很爽快地說了一聲「好的主人」。
我們便約在了「荷池園」相見。
見了麵,吃完了午飯,就跟她一起在荷花池上的橋廊之中散步。接到了明芮的通知,明芮說,今晚seven全員到「墮落街」百香園聚餐。
我停了下來,回複了「收到」兩個字。
“所以主人今晚是不和米璿一起吃飯了,對吧?”米璿看我收起了手機,便開口問我。
我說:“是的,並且倘若今晚喝多了,明天也還得是你一個人去找彆的小夥伴吃了。總之這些天以來,很感謝你的陪伴。”
米璿看我猝不及防忽然認真的表情,反倒有點緊張起來:“主人大可不必說出這種話,米璿是主人的,隨叫隨到。任何時候都不需要感謝的,那都是米璿的榮幸……”
我嗬嗬而笑:“真的謝謝你啦!米璿,說句心裡話,你總是對我那麼畢恭畢敬,我都怕自己太習慣了得意忘形,以後太依賴你了,不想找女朋友了咋辦?”
“主人太看得起米璿了,米璿哪有那種可以左右主人正常社交與生活的能力。倒是聽主人您這麼一說,米璿心裡很是高興。可以被主人依賴,是米璿想都不敢想的……”米璿說完,看向了荷花池中一朵已凋落的荷花。
“你就是這樣,好說歹說都對我客氣得很,有時候真想不明白,我哪一點讓你值得。”我靠在橋廊邊的欄杆上,順手掏出了煙。
煙是帥陽給我的,說是一個朋友在德國旅遊的時候給帶回來的,抽起來很嗆喉,很不習慣。
我看了看上麵的字,一個都不認識。甚至什麼牌子,我都叫不出來。
敲出其中的一根,放在嘴上,我旋即將之點燃。
“主人,您又開始了。這種問題您不是已經問過米璿很多次很多次了嗎?請不要再有所疑慮了,米璿就是上帝安排給您的禮物。”米璿轉過頭來,眼睛很真誠地看著我。
“禮物嗎?嗬嗬。”我彈了彈煙灰。也沒作彆的任何反應。
“是的,米璿是很好很好的禮物。總有一天您會明白的……”米璿轉而看向我手中的煙。
“唔?你的意思是說,如今的我太愚昧,不懂得你是禮物的事實?”說完,我又慢慢地抽了一口。講真,確實有點嗆喉,這煙抽起來就像雪茄,委實不敢一口吸太深。
“啊,米璿不敢。米璿絕對絕對沒有那個意思……”
“嗬嗬!”我笑笑。並且在思考,心裡的那些話不知當說還是不當說。
“看在米璿口笨的份上,饒了我吧,主人……”
思考了十數秒,我還是脫口而出:“如果哪天我連你也失去了,那可怎麼辦喲。”這對話看起來就像是,米璿她說她的,我說我的。
“嘻嘻!主人大可無限續約的呀!”米璿先是愣了一下,然後便是微笑。
“這跟續不續約毫無關係,”我停頓了一下,專心地看著米璿的眼睛,“當習慣成了自然,很多東西就會分不清了,一旦出現患得患失感,那是很可怕的,不是嗎?”
“米璿不是很明白。”米璿抬頭也看著我。
“依賴或許不是愛,但一旦產生依賴,就有絕大程度愛上對方的可能。明白嗎米璿?真到那時,我一定會毫不猶豫地把你放棄。”
“為什麼呀?為什麼是放棄?並且是毫不猶豫?米璿更不明白了……”
“難道你不也是這樣認為的嗎?你需要的是「被控製」啊,而不是「被愛」,所以,這麼表達夠直接了嗎?大家現在就心知肚明吧。”我把未抽完的一大截煙丟在地上,用腳碾碎。
“主人您今天是怎麼了?突然說出這種可怕的話……”米璿的瞳孔都甚至是震驚的。
“我昨天想了一晚,突然有一種想法。”我毫無理會米璿的震驚,反而自顧自地往下說去。
“啊?什麼想法?”米璿道。
“米璿,要不我們就算了,終止主仆契約吧,我有點玩不下去了……”我說。
“啊!不!不可以這樣的!主人!米璿不要離開您!不可以!”
“米璿,你是河莉曾經最要好的朋友。所以你先冷靜,聽我說……你也知道,我到今天都還放不下她。說真的,看見你,我就會不由自主地想起河莉,而想起她,我心就會痛……你可明白?”
“我不明白!我隻明白米璿是米璿。河莉是河莉。我希望主人您能真切地看清所有事實……”
“看清了以後呢?對你有感覺了,然後愛上你嗎?”我甚至覺得我就應是活該孤獨,所有人最好都不要靠近。
“那就愛上米璿,米璿會更加儘心竭力!”沒想的是,米璿卻在此刻回應得乾脆利落,異常堅定。
這回輪到我震驚了。震驚的時長簡直比米璿剛才震驚的還要長上十倍。最後我搖著頭,惟其隻有一陣苦笑:“看來,你還不明白這其中的可怕……”
“您能明白?您就那麼確定它一定是可怕的……”米璿不解我的苦笑。
“大家都是變態,有些事情就心照吧。”我出其不意的回答,擲地有聲。
“那就一起變態啊,米璿期待。”米璿一把將我的手臂拉住,眼神裡儘是祈求。
“果然。如我所想。你的反應跟我昨晚想過的一模一樣。真是可怕……”我有些顫抖。
“主人,您這麼說米璿可怕,米璿超級傷心……”米璿要哭了。
“我說的是事情很可怕,”我把住米璿的手,讓她鬆開我的手臂,“你不覺得這種「即愛即有」的感覺很可怕嗎?我隻要稍加不慎,隨時都可以越過我們現在模糊不清的主仆關係,然後掉入那欲望的深淵。純粹嗎?我隻想靠愛活著,你隻想靠被控製活著,到最後誰也不能滿足誰,這不相契合的變態,難道不可怕嗎?”
“可人生苦短,未嘗一試啊。”米璿居然一下子就聽懂了我的意思,她說,“不試過怎麼知道不契合呢?若是試過了,知道了不契合,那也死而無憾啊……”
“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些什麼?我們現在很危險啊,米璿,我們在畸形的深淵洞口前瘋狂試探啊。”
“畸形之愛也是愛的一種啊,米璿怎麼就不是一樣想要被愛了。如果不是想要被愛,那米璿找誰來控製我都可以,不是嗎?您是米璿理想夢寐的控製之主啊,主人……”
“彆說了,米璿……”
“隻有米璿才能帶著您進入到這個神奇的潘多拉魔盒裡麵,讓您認識到另一個深度的自己。”
“我知道。所以這才可怕!這魔盒一旦打開,就萬劫不複了啊米璿。我們都適可而止吧,好嗎?”
“您不想打開嗎?”
“至少現在不想。米璿,聽我的,我們終止主仆契約吧……”
“不。不能終止。米璿會等您的……”
“你這不是明擺著等我掉入深淵嗎?”
“是的。明擺著的……除非主人現在就一刀把米璿捅死。”
“這……”明明一開始是一場普通的聊天來著,怎麼說著說著就詭異起來了呢。
這荷花池邊,暗香浮動的空氣裡,竟有一種腐朽的血腥之味。
“從米璿第一眼看到主人您的那一刻起,米璿就知道,但憑米璿毫無競爭力的自身條件和任何的正常方式都不可能留得住您的,唯有成為您的仆人,才有可能一步步接近您的精神世界深處。是「變態」這個我們共通的屬性,才讓我們彼此相連的啊,主人……”米璿就像一部沒有靈魂的機器,麵無表情地看著我,一字一句平和地說道。
要一個變態去大庭廣眾下承認自己是變態嗎?那跟剝光了衣服行走在繁華鬨市的最中央有何區彆?
我低聲嘶吼著:“米璿,今日的所有話題在此聊開在此散!以後不許再說了!”
“知道了。主人。”米璿說。
“還有,既然會談交涉失敗,那就……繼續維持現狀吧。”我重新點上一支煙,又說。
“好的呢!嘿嘿!”米璿終於又笑了。
說到底,不是誰說得更有道理,也不是誰說的更貼近事實。可怕的是我。我沒辦法一下子厘清所有的前進方向。我是迷惘的。我是失去自我的。此刻,我也居然為搖搖欲墜的自己留了一條後路。
換句話說,倘若我足夠堅決,米璿是不可能留下的。留下她,隻不過是自私地想在自己活不下去的那個時候,手中可以有一根能夠隨時救命的稻草。我所貪圖的,是米璿對我的足夠放任……
卻沒意識到,這根本不是生門,是我最後的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