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筱雨是被鼻尖的甜香喚醒的。
她緩緩睜開眼時，正看見南宮雪坐在窗邊的矮凳上，手裡捧著個白瓷碗，正用銀勺輕輕碾著碗裡的靈米。晨光透過雕花木窗斜斜照進來，給她月白的衣擺鍍上層暖金，連發間未綰的碎發都沾著細碎的光塵。
“醒了？”南宮雪轉頭時，眼底還帶著未散的柔和，“剛熬好的靈米粥，加了點蓮子，能安神。”
林筱雨想坐起身，卻被她按住肩膀。“彆動。”南宮雪放下瓷碗，伸手探了探她的額頭，指尖的溫度透過布料滲過來，帶著熟悉的安心感，“柳姨說你氣血還虛，得再躺三天。”
“弟子已經好很多了。”林筱雨小聲辯解，視線卻不由自主地落在她的左肩——那裡換了新的繃帶，邊角還透著淺淡的藥香，顯然是剛換過藥。
南宮雪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指尖輕輕敲了敲她的額頭：“彆老盯著我看，先顧好你自己。”她端過粥碗，舀起一勺吹了吹，遞到她唇邊，“張嘴。”
米粥入口即化，清甜的米香混著蓮子的微苦，在舌尖漾開。林筱雨乖乖地吞咽著，看著南宮雪專注的側臉，忽然想起昏迷前的畫麵——血色的靈髓，震耳的魔嘯，還有師尊浴血擋在她身前的背影。
“師尊，”她含著勺子含糊地問，“秦無殤……死了嗎？”
銀勺頓了頓。南宮雪避開她的目光，聲音輕了些：“嗯，柳姨出手解決的。”她舀起第二勺粥，“這種人留著，隻會禍害更多人。”
林筱雨看著她緊繃的下頜線，突然明白她在擔心什麼。秦無殤雖是魔修，終究是一條性命，南宮雪雖斬殺過不少魔物，對同族修士終究存著幾分不忍。她伸出手，輕輕覆在南宮雪拿勺的手上：“師尊做得對。他引天魔入境，本就該受懲罰。”
南宮雪的指尖微顫，反手握緊了她的手。小姑娘的掌心還帶著藥草的微涼，卻比任何靈丹都能安撫人心。她低頭看著碗裡泛起的漣漪，輕聲道：“等你好透了，我們去後山藥圃。你之前救的那株凝露草，發新芽了。”
林筱雨眼睛一亮：“真的？”那株凝露草是她剛學培育靈植時種下的，前陣子差點枯死，她心疼了好幾天。
“騙你做什麼。”南宮雪被她雀躍的樣子逗笑，眼底的陰霾散了大半，“還有你喜歡的月見草，也快開花了。”
說到月見草，林筱雨忽然想起一事。她從枕邊摸出個小小的錦囊，遞到南宮雪麵前：“這個給師尊。”
錦囊是用冰蠶絲織的，上麵繡著幾朵淡紫色的月見草，針腳細密，顯然繡了很久。南宮雪打開一看，裡麵裝著些乾燥的月見草花瓣，還混著幾粒圓潤的靈米——是她之前給林筱雨做靈米糕時剩下的。
“這是……”
“安神用的。”林筱雨臉頰微紅，“我聽柳峰主說，你這幾天總失眠，月見草的香氣能助眠。靈米是上次蒸糕剩下的，我曬成了米乾，泡水喝也甜甜的。”
南宮雪捏著錦囊，指腹摩挲著上麵的繡紋。她確實這幾天睡不安穩，總夢見林筱雨倒在她懷裡的樣子，沒想到這孩子竟看出來了，還悄悄準備了這些。
“傻丫頭。”她把錦囊係在腰間，離心口最近的位置，“以後不許再熬夜做這些，養身體要緊。”
“弟子知道啦。”林筱雨笑得眉眼彎彎，看著她腰間的錦囊，心裡比喝了靈蜜還甜。
接下來的幾日，太平峰難得恢複了安寧。南宮雪每日除了處理宗門事務，其餘時間都陪著林筱雨。她會給她讀古籍裡的陣法心得，會陪她在廊下曬太陽，偶爾還會笨拙地學著做靈米糕——雖然第一次蒸糊了，第二次忘了放靈蜜，但林筱雨吃得格外香甜。
這天午後，林筱雨靠在軟榻上翻看《靈植培育術》，南宮雪坐在對麵擦拭楓紅劍。陽光透過窗欞落在劍身上，折射出細碎的光點，落在林筱雨的書頁上，像跳躍的星火。
“師尊，”林筱雨忽然指著書中的插圖，“你看這株‘同心草’，是不是很特彆？兩株草要纏在一起才能活，分開就會枯死。”
南宮雪抬眼望去，隻見圖中兩株碧綠色的靈草緊緊纏繞，根莖交纏在一起，仿佛天生就該是一體。她想起柳心語前幾日說的話——“有些羈絆，從一開始就注定了”，指尖在劍鞘上輕輕敲了敲。
“確實特彆。”她收回目光，繼續擦拭長劍，耳根卻悄悄紅了，“後山藥圃好像有這種草，等你能下床了，帶你去看。”
林筱雨眼睛一亮：“真的？那我們到時候一起照料它們好不好？”
“好。”南宮雪的聲音比平時低柔了些，劍身上的反光恰好照見她唇邊淺淺的笑意。
就在這時，一道傳訊符從窗外飛進來，落在桌上。南宮雪拿起符紙展開，臉色漸漸沉了下去。
“怎麼了，師尊？”林筱雨察覺到她的不對勁，連忙問道。
“斷魂崖那邊有異動。”南宮雪收起符紙，指尖微微收緊，“李師叔說，鎖靈陣的光罩出現了裂痕，魔氣泄露了一些，已經有弟子受傷了。”
林筱雨的心瞬間提了起來：“那怎麼辦？我們要不要現在過去？”
“你留在峰上。”南宮雪站起身，將楓紅劍係在腰間，“我去看看情況，很快回來。”
“師尊，我想跟你一起去。”林筱雨也跟著起身，雖然還有些虛弱，但眼神卻很堅定，“我知道我現在幫不上大忙，但至少能幫你看看陣法的弱點，我對鎖靈陣比你們都熟悉。”
南宮雪看著她執拗的樣子，想起她在斷魂崖上逆向運轉陣法的決絕，心裡軟了下來。她知道這孩子看似柔弱，骨子裡卻藏著不肯認輸的韌勁，強行把她留下，她肯定也坐立不安。
“那你答應我，不許逞強。”南宮雪伸手幫她理了理衣襟，指尖觸到她頸間的肌膚，兩人都像觸電般頓了頓，“一切聽我安排。”
“弟子知道！”林筱雨用力點頭，眼裡的光芒比陽光還要亮。
南宮雪看著她雀躍的樣子，無奈又好笑。她從儲物袋裡拿出件淡紫色的外袍，披在林筱雨身上：“山裡風大，披上。”這是她特意讓繡娘做的，料子比尋常衣袍柔軟，還繡了防禦的符文。
林筱雨摸著身上帶著冷梅香的外袍，心裡暖暖的。她知道這是南宮雪的心意，像這春日的陽光，不熾熱，卻足夠溫暖。
兩人走出房門時，雪球從藥圃裡跑了出來，叼著林筱雨的裙角不肯放。林筱雨彎腰抱起它，看著它圓滾滾的樣子，笑道：“你也想跟我們一起去？不行哦，外麵危險，你要乖乖看家。”
雪球“嗷嗚”叫了一聲，用腦袋蹭她的手心，像是在撒嬌。南宮雪看著一人一獸親昵的樣子，嘴角忍不住上揚，伸手揉了揉雪球的腦袋：“看好家，回來給你帶靈米糕。”
雪球像是聽懂了，乖乖地從林筱雨懷裡跳下來，蹲在門口看著她們離開。
南宮雪攬住林筱雨的腰，足尖一點，化作一道紅芒衝天而起。林筱雨伏在她懷裡，看著太平峰漸漸縮小成腳下的一點，心裡既緊張又期待。
她知道前路或許依舊凶險，但隻要身邊有這個人，再難的關，她也有勇氣闖過去。就像那同心草，哪怕風雨再大，隻要緊緊相依，就能紮根生長，抵擋一切。
風從耳邊呼嘯而過，帶著山間靈草的清香。林筱雨悄悄收緊手臂，將臉頰貼在南宮雪的背上，感受著她平穩的心跳。腰間的錦囊隨著動作輕輕晃動，月見草的淡香與冷梅香交織在一起，在風中散開，像一首無聲的約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