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峰的月色總帶著三分清寂,七分溫柔。今夜尤其不同,銀輝像融化的水銀般淌滿劍坪,將林筱雨布置的陣旗染上一層冷光。她正蹲在地上調整最後一麵“鎮靈旗”,指尖的靈力順著旗麵流轉,與周圍的八麵陣旗形成微妙的共鳴——這是南宮雪教她的“九鎖連環陣”,據說能在危急時刻布下九層屏障,連渡劫境修士都要費些力氣才能破陣。
“這裡的角度偏了半寸。”
清冷的聲音自身後傳來,林筱雨手一抖,靈力險些失控。她回頭時,正撞見南宮雪踏著月光走來,月白的衣擺在夜風中輕輕拂動,發間未綰的青絲纏著幾縷銀輝,竟比天上的月亮還要晃眼。
“師尊怎麼來了?”林筱雨慌忙站起身,指尖還沾著布置陣旗時蹭到的泥土。方才柳心語的話還在心頭打轉,此刻近距離看著南宮雪,臉頰不受控製地發燙。
南宮雪沒回答,隻是彎腰扶正那麵歪了的陣旗。她的指尖擦過林筱雨剛才觸碰過的地方,兩人的氣息在微涼的空氣中交纏,帶著靈草的清香和淡淡的冷梅香。“九鎖連環陣的關鍵在‘共振’,”她頭也不抬地解釋,聲音比平時低啞些,“哪怕半寸偏差,都會讓陣眼靈力紊亂,變成個空架子。”
林筱雨盯著她專注的側臉,看著她睫毛在眼下投出的淺影,突然覺得喉嚨發緊。她想起柳心語說的“雪兒什麼都知道”,心跳像擂鼓般撞著胸腔,連呼吸都放輕了。
“看明白了?”南宮雪直起身,恰好對上她的目光。小姑娘的眼睛在月光下亮得驚人,像藏了兩顆星星,卻又帶著點慌亂的閃躲,像隻被抓住偷食的小獸。
“嗯、嗯。”林筱雨慌忙點頭,視線落在腳邊的陣旗上,“弟子再試試。”
她重新蹲下,刻意放慢了動作。指尖的靈力小心翼翼地探向陣旗,感受著與其他八麵旗幟的呼應。南宮雪就站在她身後,溫熱的氣息偶爾拂過她的耳廓,讓她的靈力總忍不住跑偏。
“彆急。”南宮雪忽然伸出手,覆在她的手背上。
林筱雨像被燙到般猛地一顫,卻被南宮雪輕輕按住。師尊的掌心帶著常年練劍的薄繭,溫度卻異常滾燙,透過衣袖熨帖在她手背上,連帶著靈力都變得溫順起來。“跟著我的力道走,”南宮雪的聲音近在耳畔,帶著安撫人心的魔力,“感受陣旗之間的牽引,就像練‘驚鴻’劍時,感受劍與風的呼應。”
林筱雨的心跳失了序,卻強迫自己集中精神。在南宮雪的引導下,她的靈力順著陣旗遊走,九麵旗幟同時亮起淡淡的白光,旗麵上的符文如同活過來般流轉,最終在劍坪中央彙聚成一個旋轉的光輪——陣法成了。
“成了!”林筱雨驚喜地抬頭,鼻尖卻不小心撞上南宮雪的下巴。
“唔。”南宮雪悶哼一聲,下意識後退半步。
“對不起師尊!”林筱雨慌忙道歉,手忙腳亂地想查看她的傷勢,卻被南宮雪按住肩膀。
“沒事。”南宮雪揉了揉下巴,眼底閃過一絲笑意,“看來你的‘驚鴻’劍沒白練,連撞人都帶著股衝勁。”
林筱雨的臉更紅了,低著頭不敢看她。月光落在兩人交疊的手上,南宮雪才意識到自己還握著她的手腕,慌忙鬆開手,指尖卻殘留著對方細膩的觸感,像有電流竄過。
劍坪上突然安靜下來,隻有風吹過靈草的沙沙聲。雪球不知從哪裡跑出來,叼著根狗尾巴草蹭南宮雪的褲腿,打破了這微妙的沉默。
“這小東西越來越沒規矩了。”南宮雪彎腰抱起雪球,借此掩飾自己的不自在,“柳姨說你今天練陣到現在沒休息?”
“弟子想快點學會。”林筱雨小聲說,“三個月後……總要能幫上忙。”
南宮雪抱著雪球的手緊了緊。她知道這孩子說的“幫忙”是什麼意思——三個月後的星象異動,萬仙會很可能趁機打開域外通道,到時候彆說琉璃宗,整個修真界都要陷入浩劫。她原本不想讓林筱雨卷入這些危險,可這孩子的眼神太過堅定,像太平峰崖上的青鬆,認準了方向就絕不會動搖。
“陣法不是一蹴而就的。”南宮雪把雪球塞給她,轉身走向亭榭,“過來,我教你認陣眼的弱點。”
林筱雨抱著雪球跟上,心裡像揣了顆溫熱的糖。她知道南宮雪是在用自己的方式護著她,這種隱晦的溫柔,比任何甜言蜜語都讓人心安。
亭榭裡還放著白天沒喝完的靈茶,南宮雪倒了兩杯,指尖凝出靈力將茶水溫熱。“所有陣法都有弱點,”她推了杯茶給林筱雨,“九鎖連環陣看似無懈可擊,但在寅時三刻,當月光直射陣眼時,西北角的‘鎮靈旗’會出現片刻靈力真空——這是我故意留下的破綻。”
林筱雨愣住:“師尊為什麼要留破綻?”
“因為沒有不破的陣。”南宮雪看著杯中晃動的月影,語氣平靜,“與其讓敵人找到你沒發現的弱點,不如自己留個可控的破綻。真到危急時刻,這個破綻或許能成為反殺的契機。”她抬眼看向林筱雨,目光深邃,“就像人心,太過堅硬反而容易碎裂,留幾分柔軟,才能更堅韌。”
林筱雨捧著茶杯,忽然覺得師尊的話意有所指。她想起自己藏在心底的感情,那些刻意壓製的悸動,那些不敢言說的牽掛,或許……也並非全是壞事?
“弟子明白了。”她輕聲說,眼底的迷茫漸漸散去,“就像師尊的焚天訣,看似霸道,卻會在傷到自己時自動收斂靈力。”
南宮雪笑了,眼裡的清冷融化了幾分:“倒是會舉一反三。看來這幾天沒白教你。”她放下茶杯,從儲物袋裡拿出個小巧的木盒,“這個給你。”
是塊墨玉,上麵刻著繁複的陣紋,隱隱有靈力流動。“這是‘陣心佩’,”南宮雪解釋道,“裡麵封存了我的一縷靈力,遇到解不開的陣法時,注入你的靈力就能觸發提示。要是……要是遇到危險,捏碎它,我能立刻感知到。”
最後一句話她說得極輕,像怕被風吹走。林筱雨接過玉佩,入手冰涼,卻能感覺到裡麵蘊藏的溫暖靈力,像師尊的懷抱一樣讓人安心。
“謝謝師尊。”她把玉佩緊緊攥在手心,指尖都泛白了。
南宮雪看著她珍視的樣子,嘴角忍不住上揚。她忽然想起很多年前,自己剛學陣法時,母親也曾送過一塊類似的玉佩,隻是後來在宗門內亂中遺失了。如今把這玉佩送給林筱雨,仿佛是種奇妙的傳承。
“夜深了,回去休息吧。”南宮雪站起身,夜風吹起她的衣袂,露出手腕上還纏著的繃帶,“明早還要練劍。”
“師尊也早點休息。”林筱雨跟著起身,目光落在她的繃帶上,“傷口還疼嗎?”
“早不疼了。”南宮雪活動了下手腕,刻意讓她看到自己靈活的手指,“你看,好得很。”
林筱雨還是不放心,從儲物袋裡掏出個小瓷瓶:“這是柳峰主給的‘凝肌散’,對煞氣造成的傷口效果最好。師尊晚上記得再塗一次。”
“知道了。”南宮雪接過瓷瓶,指尖觸到她的指尖,兩人都像觸電般縮回手。
林筱雨抱著雪球轉身離開,走到劍坪邊緣時,忍不住回頭望了一眼。南宮雪還站在亭榭下,月光灑在她身上,像籠罩著一層光暈。聽到她的腳步聲,南宮雪也抬起頭,兩人的目光在月色中相遇,像有無聲的電流劃過。
“晚安,師尊。”林筱雨紅著臉低下頭,快步跑回房間。
南宮雪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回廊儘頭,才拿起那瓶凝肌散。瓷瓶上還殘留著林筱雨的溫度,讓她的心跳莫名快了幾拍。她低頭看著瓶身上精致的花紋,忽然想起柳心語傍晚說的話:“雪兒,你敢說自己對筱雨,隻有師徒之情嗎?”
夜風帶著草木的清香拂過,南宮雪握緊了瓷瓶。或許,她真的該承認了。承認自己看到林筱雨受傷時的心疼,承認自己被她依賴時的悸動,承認這顆早已偏離師徒界限的心。
回到房間的林筱雨,把陣心佩小心翼翼地係在腰間,貼身藏好。她坐在梳妝台前,看著銅鏡裡自己泛紅的臉頰,指尖輕輕撫過唇瓣——那裡還殘留著靈米糕的甜香,和方才與南宮雪對視時的心跳聲。
雪球跳上梳妝台,用腦袋蹭她的手背。林筱雨笑著把它抱進懷裡,輕聲說:“雪球,你說……師尊會不會也有一點點喜歡我?”
雪球“嗷嗚”叫了一聲,用尾巴掃了掃她的臉頰,像是在回應。
窗外的月光透過窗欞照進來,落在銅鏡上,映出林筱雨眼底的憧憬。她知道前路或許坎坷,師徒的名分、萬仙會的威脅、即將到來的浩劫,都是橫亙在兩人之間的阻礙。但此刻握著胸口的陣心佩,感受著裡麵溫暖的靈力,她忽然覺得,隻要能和師尊並肩麵對,再難的路,也能走下去。
夜深了,太平峰沉浸在溫柔的月色裡。劍坪上的九鎖連環陣還在緩緩運轉,光輪在月光下流轉,像個守護著秘密的結界。亭榭裡的茶杯還殘留著餘溫,儲物袋裡的凝肌散散發著淡淡的藥香,一切都在訴說著這個夜晚,那些未曾說出口的心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