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剛蒙蒙亮,蘇晚卿便醒了。窗外的麻雀在枝頭嘰嘰喳喳地叫著,像是在催促她開啟新的一天。她起身疊好被褥,將屋裡的桌椅擦拭得一塵不染,連窗台上的陶罐都擺得整整齊齊。收拾妥當後,她坐在臨窗的木桌前,攤開泛黃的紙卷,拿起狼毫筆沾了沾墨汁,開始一筆一劃地書寫。筆尖在紙上劃過的沙沙聲,與窗外的鳥鳴相映成趣,隻是寫了不到一刻鐘,手腕便酸得厲害——這時候她總會想起現代的電腦,若是有鍵盤在身,此刻怕是已經碼完上千字了。
正想著,院門外傳來了推車的軲轆聲,伴著陸大叔爽朗的招呼:“蘇姑娘,我們來啦!”她放下筆迎出去,見陸大叔帶著兩個徒弟,推著滿滿兩車木材站在門口,鬆木的清香混著泥土味飄過來,木料上還能看到新鮮的鋸痕。“這些都是按你畫的樣子備的料,做書桌和衣櫃正好。”陸大叔拍著木材笑道。蘇晚卿忙請他們進來,打過招呼後又坐回桌前,隻是這次下筆時,總忍不住往院裡瞟——陸大叔他們刨木的聲音咚咚響,倒像是給她的文字打著節拍。
這般寫寫停停,日頭爬到頭頂時,蘇晚卿估摸著菜場該收攤了,忙停下筆。她拿起牆角的竹編背筐,快步往市集趕去。此時的菜場果然冷清了不少,菜販們正收拾著攤位,見她來,都笑著招呼:“蘇姑娘來啦?這剩下的青菜便宜給你,再送把香菜!”她撿著水靈的菠菜、蘿卜裝了半筐,又買了些打折的糙米,才慢悠悠往回走。
到家時日頭已過正午,她挽起袖子鑽進廚房。今天打算烙幾張白麵餅,再炒盤酸辣土豆絲,卷著吃最是爽口。生火、和麵、擀餅,動作一氣嗬成——自從穿到這大慶朝,她的廚藝簡直是坐著火箭進步,從一開始煮個粥都能糊底,到現在烙餅能烙出金黃的酥邊,連隔壁的王嬸都誇她“比村裡媳婦還能乾”。她一邊翻著鍋裡的餅,一邊忍不住想:照這架勢,說不定再過些日子,連滿漢全席都能琢磨出幾分門道。
日子就這麼在筆墨與煙火氣裡流轉。陸大叔他們每天來乾活,鋸木聲、敲打聲從早響到晚,蘇晚卿則在屋裡碼字、做飯,偶爾出來給他們遞碗水,看一眼新打的書架漸漸成型。轉眼過了七八天,屋裡的隔斷打好了,新做的衣櫃立在牆角,連窗邊都多了個小巧的梳妝台,原本空蕩蕩的屋子漸漸被填滿,竟有了幾分溫馨的模樣。
完工那天,蘇晚卿給陸大叔他們結了工錢,銅錢串成的鏈子沉甸甸的,陸大叔卻沒急著走,反倒讓徒弟們把木屑掃乾淨,連地上的釘子都撿得一粒不剩。“姑娘一個人住,可得仔細些。”他一邊收拾一邊念叨,直到把屋子打掃得窗明幾淨,才帶著徒弟們扛著工具離開。蘇晚卿站在門口望著他們遠去的背影,回頭再看屋裡——新刷的白牆映著陽光,桌椅擺得整整齊齊,連床鋪上都鋪了新縫的褥子,鼻尖似乎還能聞到木料與漿洗的皂角香。她輕輕舒了口氣,終於,這地方像個家了。
接下來的日子,蘇晚卿過上了夢寐以求的“退休生活”。每天早上寫兩個時辰的書,中午炒兩個小菜,下午在院裡曬著太陽,寫著書。閒暇時光她甚至盤算著開春後,在院子的角落裡開辟一小塊菜地,種些青菜、豆角,這樣既能吃上新鮮菜,又能省些菜錢。
這般閒適了半月,一個雪後初晴的午後,蘇晚卿寫完了最後一個字。她將厚厚一摞紙卷起來,用紅繩捆好,看著這堆比磚頭還厚的手稿,突然紅了眼眶——這可是她在這個陌生朝代,親手寫下的第一個故事啊。
第二天一早,她揣著手稿來到城裡的七錄齋。書店的木門上掛著銅鈴,一推就叮當作響,掌櫃正坐在櫃台後撥算盤,見她進來,抬頭笑道:“蘇姑娘來了?”
蘇晚卿把書稿放在櫃台上,有些忐忑地說:“掌櫃的,前些日子跟您提過寫了本書,想請您給看看,若是覺得還行,能不能放您這兒代賣?”
掌櫃的眼睛倏地睜大了,他記得這姑娘上次說要寫書時,他還當是玩笑,畢竟這年頭,哪有女子能寫出厚厚的一本書?他解開紅繩展開手稿,隻見字跡娟秀卻有力,一頁頁寫得滿滿當當,竟真有數百頁之多。他拿起書稿從頭看起,起初還帶著幾分懷疑,可看著看著,手指便停不下來了——書中不僅有跌宕的故事,還穿插著不少詩詞,那句“明月鬆間照,清泉石上流”剛入眼,就讓他忍不住拍了下大腿。
不知過了多久,窗外的天色漸漸暗下來,小二舉著油燈進來點燈,昏黃的光灑在書頁上,掌櫃才猛地抬頭,見窗外早已是萬家燈火,不由得驚歎:“竟已到了這般時候?”
他放下書稿,快步走到長桌旁坐下,眼神發亮地看著蘇晚卿:“姑娘,你這書……絕了!我敢打包票,隻要一上架,保管被搶瘋了!”
兩人細細商量起賣書的事,七錄齋自家有印刷場,掌櫃提議由他們負責印刷發售,利潤按四六分,蘇晚卿拿六成,書店拿四成。蘇晚卿聽完連忙點頭,又想起什麼似的補充:“還有一事,麻煩掌櫃的,千萬彆跟人說這書是我寫的,就用‘山居先生’這個筆名吧。”
掌櫃雖有些詫異,但還是應了:“放心,這規矩我懂。”當下取來紙筆,兩人簽了協議,墨跡落在紙上時,蘇晚卿看著窗外的燈火,忽然覺得心裡踏實了——在這大慶朝的日子,好像真的要慢慢好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