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的餘暉漫過院牆,將工人們收拾工具的身影拉得老長。陸大叔拍了拍身上的塵土,腳步特意往蘇晚卿這邊挪了挪,壓低了聲音:“晚卿丫頭,今兒個後晌我瞅見個不對勁的——隔壁的何三,賊眉鼠眼地在你家院門口轉了好幾圈,那眼神直往你家新搭的房梁上瞟,我瞧著就不是啥好心思。你一個閨女家獨住,夜裡可得警醒些,彆大意了。”
蘇晚卿心裡“咯噔”一下,臉上卻依舊掛著溫順的笑,點頭謝道:“多謝陸大叔惦記,我曉得了,今晚定不會睡沉。”送走陸大叔,她轉身回院時,指尖已悄悄攥緊了衣角。她一個孤女,平日裡出門總往臉上抹兩把鍋灰,把自己弄得灰頭土臉,就是怕招惹是非。可這幾日家裡翻新屋頂,叮叮當當的動靜終究是引來了旁人的眼饞,沒想到竟真讓賊給盯上了。
進了屋,看著家徒四壁的屋子,新糊的窗紙在晚風裡輕輕顫動。蘇晚卿咬了咬牙,從炕席下摸出用油布包著的銀錢——那是她攢了許久的積蓄,也是這次翻修房子剩下的餘錢。她走到牆角的舊木桌旁,蹲下身摳開桌角一塊鬆動的青磚,底下是她早幾日就挖好的小坑,小心翼翼地埋進一半銀錢,又用土填實,覆上青磚,摸上去與彆處並無二致。剩下的錢,她分作兩份,一份塞進炕洞深處的夾層裡,另一份則藏進了灶台旁堆放的柴火堆中,層層疊疊壓得嚴實。做完這一切,她又在門後放了根碗口粗的木棍,窗台上擺好一卷麻繩,這才稍稍鬆了口氣。
夜色像墨汁般潑滿了天空,蘇晚卿和衣躺在炕上,手裡緊緊攥著那根木棍,眼睛睜得溜圓。屋外的蟲鳴漸漸稀疏,隻有風吹過籬笆的沙沙聲,可她耳朵卻豎得像隻受驚的兔子,連遠處狗吠都聽得一清二楚。時辰一點點挪過,直到三更梆子敲過,她眼皮開始打架時,院牆外突然傳來“咚”的一聲悶響,像是有人從牆頭跳了下來,腳掌碾過枯葉的聲音在寂靜的夜裡格外刺耳。
蘇晚卿猛地坐起身,幾乎是連滾帶爬地撲到門後,貼著門板屏住呼吸。果然,沒片刻功夫,門縫裡飄進一縷淡淡的異香,帶著些微甜膩的氣息。她早有準備,迅速摸出袖中揣著的帕子捂住口鼻,連呼吸都放輕了。
又過了半刻鐘,門外傳來窸窸窣窣的動靜,門閂被人從外麵輕輕撥開,一道黑影悄沒聲息地溜了進來。那人顯然對屋裡的布局不熟,摸索著摸到床邊,伸手往炕上一探,卻摸了個空。就在他愣神轉身的刹那,門後的蘇晚卿猛地攥緊木棍,借著窗外透進的月光,朝著那人後心狠狠砸了下去!
“哎喲!”黑影慘叫一聲,踉蹌著回頭,還沒看清來人,第二棍已重重落在他腿彎。他“撲通”跪倒在地,嘴裡連連求饒:“姑娘饒命!我再也不敢了!”蘇晚卿卻沒停手,她知道對這種人心軟就是害自己,木棍帶著風聲一下下落在他背上,直到對方悶哼一聲栽倒在地,她才喘著粗氣停手,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還好,隻是暈過去了。
她取過窗台上的麻繩,將那人結結實實地捆在屋角的柱子上,又伸手扯下他臉上蒙著的黑布,借著月光一看,果然是隔壁的何三。這人心眼向來不正,下午還假意來幫工,實則總往屋裡瞟,原來是早有預謀。
蘇晚卿不敢再回屋,推開房門讓夜裡的涼風驅散殘留的迷藥味,自己則搬了個小馬紮坐在院門口的台階上。夜露打濕了她的鬢發,可她絲毫未覺,隻是望著天邊的啟明星,手裡依舊緊緊攥著那根木棍,直到東方泛起魚肚白。
“咚咚咚——”敲門聲響起時,蘇晚卿幾乎是立刻站了起來。開門一看,陸大叔帶著兩個相熟的工友,手裡還提著鋤頭,顯然是做好了幫忙的準備。“丫頭,沒事吧?我昨兒個回去越想越不放心,乾脆早點過來看看。”
蘇晚卿剛要開口,屋裡突然傳來何三哼哼唧唧的聲音。她側身讓開:“陸大叔,勞你們幫個忙,把這賊人送到衙門去。”
陸大叔等人進院一看,見何三被捆在柱子上,頓時明白了大半,氣得直罵:“好個沒良心的何三!竟乾出這等齷齪事!”幾人七手八腳地將何三架起來,蘇晚卿鎖了院門,跟著往衙門走去。晨光灑在她臉上,雖帶著一夜未眠的疲憊,眼神卻格外清亮——這世道縱有險惡,她也總能憑著自己的力氣,穩穩地站在這片土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