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巷子裡
隱沒在黑暗中的男人開口，聲音帶著幾分蠱惑：“怎麼樣王大虎，考慮好了嘛，隻要你願意探親為由去部隊，想法子拿到我要的資料。”
“這三千塊錢就是你的，就算你被隊伍強製退伍，也可以拿著這些錢回家，娶個好媳婦好好過日子。”
“再說不是讓你去領導那拍資料，隻是去你爹那拍而已，你被退伍你爹一句話沒護著你，難道你不恨嘛。”
醉眼朦朧的王大虎聽到句句紮心的話，隻覺得呼吸都是痛的，是的，他到現在都不能理解，為什麼爹會對他那麼狠心。
他隻不過是一時衝動，打了那個弱雞的廢物而已，誰能知道是烈士的遺孤。
不是故意的，為什麼親爹不為他說話。
紅著眼眶死死盯著那個男人，可背光加上自己有些喝醉，根本看不清楚那人的臉，隻覺得那些話反複在耳邊徘徊。
嘶啞著嗓子：“你到底要什麼資料？”
“去你爸爸的辦公室，他上排櫃子裡左邊數，找找看有沒有改造方麵的申請，把裡麵圖紙拍下來交給我。”
“改造……不可能，第九軍沒有科研小組，哪裡會什麼改造，你一定是弄錯了。”
黑影男輕笑一聲：“沒有嘛，那之前你們拖拉機誰改造的，重型坦克誰改造的，現在去找找看有沒有輕型坦克改造申請而已。”
“你現在隻需要告訴我做不做就好，不做的話就當沒見過我，做的話這一千塊錢當定金，事成之後再給你剩下兩千。”
“強製退伍的事，你完全可以拿著錢回去，當什麼事都沒發生過，好好過日子不是嘛。”
王大虎看著遞到麵前的一團大團結，想到自己被驅趕出來的狼狽，親爹冷漠的眼神，那些恥笑像是鞭子一樣抽得他渾身疼。
從被趕出來，他就一直渾渾噩噩不敢回老家，隻能拿著錢喝酒買醉，晚上就窩在巷子裡睡覺，沒想到今晚上會有人找他做事。
不知過去多久，一道沙啞的聲音響起：“好，我幫你拍資料，相機給我。”
黑影男聞言嘴角微勾，將一個小東西遞過去，一千塊錢塞他手裡，壓低一聲：“三天後我在巷子裡等你，還是這個時間希望你順利。”
說完背過身去轉身走了。
王大虎眼前模模糊糊，將東西直接塞懷裡，順著牆滑到地上閉上眼，蜷縮著身體不知不覺一覺到天亮。
刺眼的光亮照進巷子裡，王大虎眼皮動了動睜開眼，凍得瑟瑟發抖，起身踉蹌著朝外麵走的時候。
感覺到懷裡有東西，拿出來看到錢和相機後，眼神茫然了一瞬，很快想起什麼變了臉色，那低沉的聲音在耳邊縈繞。
深吸一口氣放好東西走了出去，路過電話亭的時候遲疑了一瞬，還是走進去撥通熟悉的電話號碼。
很快電話裡響起熟悉的聲音，王大虎心裡的怨恨湧上心頭，死死咬著唇沒吭聲。
電話那頭王連長：【喂是誰說話，不說的話我就掛了。】
王大虎忙開口：【等等，爹是我王大虎。】
【……你，不是回老家了嘛，怎麼會給我打電話，大虎做錯事了就要認，不要鑽牛角尖，回老家娶個媳婦好好過日子吧。】
【我不是給了你幾百塊錢，回家結婚不夠的話找你娘要，你的事我沒跟你娘說，老家沒人知道你是被強製退伍的。】
【知錯以後改了，在老家好好過日子吧。】
電話裡的意思他懂，這是讓他回老家，以後就做個普普通通的莊稼漢子，再也沒可能進部隊了，這懲罰對他來說太殘忍了。
王大虎紅著眼：【爹，我承認是欺負人了，可我沒想到他是烈士的孩子，你能不能告訴我，為什麼你一句話不為我說。】
【部隊怎麼處置是部隊的事，可你是我親爹啊，你哪怕為我求一句情也好，但你沒有，是不是怕我會連累你當官啊！】
臉上露出諷刺的笑，要是小弟做同樣的事，他不信爹會一句話不說，什麼規矩不規矩，隻要有人堅定求情護著。
他不一定會被趕出部隊，說到底是爹不願意保他罷了。
電話那頭沉默很久才開口：【這件事不要再提了，你早點回家吧，不然你娘該擔心了，家裡的地你種著帶著照顧你娘。】
【我不會虧待你，以後每個月會補貼你三十塊錢，足夠你在鄉下也過得安逸了。】
王大虎聽到這話笑了起來，他明白了，原來是想讓他回家照顧老娘，好給弟弟們騰位置，難怪會不幫他說一句話。
【大虎，你彆鑽牛角尖，這件事上麵領導發話沒有轉圜餘地，你明白我的意思嘛。】
【在哪裡都是一樣過日子，當兵的苦爹明白，這次不管是意外還是什麼，我覺得也不算是壞事，你回家過日子也很好。】
……
王大虎擦了擦眼淚，眸子裡閃爍著瘋狂，嘶啞著嗓子：【好，我答應你可以回去，一旦回去以後怕是再沒機會回來。】
【我想在回去前，再去部隊裡看看你，看完你我就老實回去，以後不會再來打擾你。】
【好，我讓人接你進來看看。】
掛完電話後，王大虎眼底翻湧的情緒慢慢平息，將東西收拾好後朝部隊方向走去。
跟著爹身邊的警衛員，順利來到宿舍等了一會兒，找了個借口直接去辦公樓找人，他被退伍的事本就沒太張揚開。
門衛自然不知曉，把人放了進去。
王大虎坐在辦公室，警衛員開口：“大虎啊，你爹去開會了要等會回來，你在這裡坐一會兒等等。”
“這水你喝點，這幾天去哪裡了，看著憔悴了不少。”
“奧沒什麼，就在這附近逛了逛，後天就回家去了，以後可能也不會再過來，給爹買了點東西孝敬他。”
警衛員嗯了一聲，聽到有人喊他後走出去。
回頭說了一聲：“那你坐著等會，我去處理點事，等下就回來。”
大虎以前也經常來找連長，他都習慣了，這孩子等回老家後，以後怕是沒機會再來部隊，難受也是正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