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意,”朱由校的聲音帶著一絲引導,“此衙初創,需錢糧支撐。朕雖可自內帑撥付,然獨木難支。
爾等勳貴,世代簪纓,家資豐厚。與其讓錢財閒置,或用於不當之處,不若……入股此衙!”
“入股?”勳貴們麵麵相覷,這個詞對他們而言有些陌生,心裡也難免尋思,這陛下不會是想趁著成國公的事情,趁火打劫吧。
“不錯!”朱由校解釋道,“朕允爾等,以各家財力,自願認購此衙之‘份子’。所出錢糧,記為股本。
待衙署運轉順暢,盈利之後,按股分紅,此乃光明正大之利,遠勝於爾等去行那霸占田土、盤剝商鋪等下三流的勾當!體麵生財,何樂不為?”
他頓了頓,語氣加重:“此衙署,由朕親掌,魏忠賢暫攝,南海子大營選調精銳充任骨乾,確保公正嚴明。”
“爾等入股之後,可公推數位德高望重、精通賬目之代表,組成‘監事’,有權查閱衙署賬目,監督分紅事宜,確保一切透明,絕無暗箱操作,此乃朕予爾等之體麵與保障。”
勳貴們的心開始活絡起來,皇帝親自擔保,光明正大的分紅,還能派人監督賬目?
這聽起來……似乎比冒著殺頭風險去兼並土地、縱容家奴勒索要強得多。
雖然風險未知,但皇帝的金口玉言和朱純臣血淋淋的下場在前,誰敢不響應?
“陛下聖明!此乃澤被勳戚、公私兩便之良策!臣等願竭儘所能,共襄盛舉,臣願意認購五萬兩銀子的份子”
英國公張維賢第一個反應過來,立刻躬身領旨。
其餘勳貴如夢初醒,紛紛跪倒附和:“臣等願竭儘所能,共襄盛舉!”
“臣認購五萬兩”定國公徐希皋高聲道,希望在陛下麵前能夠留下點印象。
“臣家底不比幾位國公,就認購兩萬兩”
“臣認購八千兩”
“臣”
…………
一旁負責記錄的小黃門便已奮筆疾書,薄薄的宣紙上,一個個勳貴的認捐數額迅速羅列,
不過片刻工夫,登記下的銀兩數目已然突破百萬之巨!
朱由校目光掃過那還在不斷增加的驚人數字,心中不由喟歎:
誰說大明窮困?單看眼前這班勳貴,出手便是數萬、數十萬兩,闊綽之極!
他對眾人的反應還算滿意,這筆意外之財的注入,又能支撐他打造上百艘堅船,再編練數萬係統精銳,東征倭寇以報前仇、南控南洋開辟通途的日子,似乎又近了一步。
但這僅僅是今日的目的之一,他將這群心有餘悸的勳貴專門喚至禦前,更深層的意圖,是要借此徹底收回京營的控製權。
他從遼東緊急召回的宿將陳策、戚金等人,已經秘密抵京。
係統倉庫裡堆積如山的百萬石糧食、數萬頭活羊,以及每日從天津衛源源不斷運抵的各類海貨,更是為他提供了充沛的底氣——整頓那早已腐朽不堪的京營,時機已然成熟!
他目光掃過下方噤若寒蟬的勳貴們,再次開口,聲音刻意拉長,帶著一種追憶往昔的沉重:
“爾等先祖,”他緩緩道,“或追隨太祖高皇帝提三尺劍,驅逐胡虜,光複華夏神器;或效命成祖文皇帝鞍前馬後,五征漠北,懾服四夷!”
“彼輩皆是於屍山血海、刀光劍影之中,以赫赫戰功搏殺而出,方為爾等掙下這世襲罔替的爵位榮光!
此等忠勇血性,此等開疆拓土之功業,方是爾等得以安身立命、承享富貴的根基所在!”
勳貴們屏息凝神,聽著皇帝重提先祖的彪炳功業,內心五味雜陳,既有對昔日榮光的追思,亦混雜著一絲難以言喻的羞愧。
“然!”朱由校語氣陡轉淩厲,目光如電般掃視全場,
“承平日久,武備漸弛,綱紀不振!爾等勳貴子弟,生於錦繡膏粱,長於深閨婦人之手,可還有幾人識得弓馬?通曉兵略?可還有幾人,能如爾等先祖那般,橫刀躍馬,為大明戍守國門?”
這誅心之問如同重錘,狠狠砸在每個勳貴心頭,令他們麵頰發燙,不敢直視天顏。
自從土木堡之變以後,一大批能征善戰、經驗豐富的統帥戰死,大明的勳貴就斷了層,自此一蹶不振。
“躺在祖宗的功勞簿上,醉生夢死,屍位素餐,甚至盤剝國脈民髓!”朱由校的聲音斬釘截鐵,帶著冰霜般的決絕,
“此等行徑,終必坐吃山空,招致身死族滅之禍!朱純臣父子的血,尚未乾涸!”
他頓了一頓,聲音拔高,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壓:
“朕欲重振大明武風,再鑄鋼鐵雄師!特旨創設‘大明帝國武略院’,朕躬親任院長,所有教習從龍驤軍、錦衣衛中、工部抽調”
“此院,專為培養軍中棟梁!將教授行軍布陣之法、火器操演之術、騎射格鬥之技、山川地理輿圖、乃至天文曆算之學!
凡我大明軍中,百戶以上軍官,千總以上將佐,皆需分批入院輪訓!未得武略院考核之堪合者,非大軍功不得晉升!”
他的目光如同鋒利的剃刀,再次刮過勳貴們的頭頂:
“爾等勳貴子弟,承繼祖宗爵位,即為國朝屏藩。理應為軍中表率,朕今特令:凡勳貴嫡係子弟,年滿十四,無論是否已襲爵位,必須入‘大明帝國武略院’進修為期三年。
待考核合格,方可承襲爵祿,或入軍中效力!倘若有怠惰疏懶、頑劣成性,導致考核不通過者——”
朱由校的聲音如同數九寒冬的冰淩,字字刺骨:
“一代不中,爵位降格一等!再考不中,再降一等!若至三代仍無法過關,則革爵奪職,削籍為民。
朕之大明,容不得躺在祖宗功勞簿上的廢物蛀蟲,朕需要的,是能提刀立馬、為君分憂的社稷乾城。爾等,可都聽明白了?”
“臣等……明白!謹遵聖諭!”勳貴們齊聲應答,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敬畏,以及一股被強行驅趕上路的緊迫與壓力。
就在勳貴們以為這場風暴即將平息之時,朱由校那冰冷的聲音再次響起,
“國之大事,在祀與戎。兵權,乃社稷存亡之根本。”他的目光陡然變得銳利如鷹隼,緊緊鎖住台下眾人,
“京師京營,拱衛帝畿,天下軍旅之首。然爾等勳貴子弟,盤踞其間者眾,坐食空餉、訓練廢弛、武備不修,致使昔日虎賁,幾成朽木之兵。
此事,真當朕一無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