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輕漾的目光一怔。
她的腦海裡忽然浮現出，上一世那意氣風發的沈之言。
當時的他多風光。
金榜題名，眾賓來賀。
他當時喝多了酒，跪在祠堂裡哭了一整晚。
那時她以為沈之言是覺得自己不負眾望，終於高中狀元。
現在她才明白，沈之言哭，是他認為他這般風光的時刻，卻沒有沈子雨這個妹妹相伴在旁。
“這都是他自己的選擇。”
無論是重生，亦或是走上了這條路，都是他的選擇，不是嗎。
明明他有才華，可以去教書育人，也可以和六叔公一樣，替人抄書。
再不濟，他也能去給人當伴讀。
可他舍不下這張臉，也放不下他曾經身為侯府貴公子的身份。
他選擇了一條捷徑。
“那些人，以後都與漾兒沒有關係，”太妃笑道，“就不用再提那些掃興的人，畢竟從他們為了沈子雨將親妹妹趕走，就證明這些人的腦子有問題。”
沈輕漾沉默不語。
現在沈家五子，也就沈之言，沈伯庸，沈玉堂三人在京城。
沈之言又入獄了，恐怕沈家如今更是鬨翻了天……
……
沈鈺的宴席是借用了沈輕漾的宅子。
之前沈家族人在京城，也是有宅邸的。
後來沈氏將他們趕出京城後，就分了一些偏遠鄉下的田地，宅邸都落入了沈氏的手中。
這幾年，那些宅邸又被他們賣了，銀子全敗光了，所以這些天，這些族人們都在客棧落腳。
所以，沈輕漾才將宅邸借給了他們。
隻是這次的宴席，並沒有邀請太多人。
畢竟殿試要兩日之後才會放榜，除了太妃和晉王之外，也就邀了寧太傅。
寧太傅很看重沈鈺，他語重心長的道：“子甲，這次你如若能高中狀元，日後一定要當個好官，彆讓為師失望。”
子甲是沈鈺的字。
沈鈺恭敬的向著寧太傅磕了兩個頭。
“這些日子，恩師對學生的教誨，學生銘記於心，如若高中，定不會叫恩師失望。”
寧太傅笑了笑：“就算你沒中狀元，也不必灰心，以後也會有機會。”
“學生明白。”
沈鈺的神情恭恭敬敬的。
不像是沈之言。
他清高，傲慢。
太傅教他三年，都不如對沈鈺短短一月。
在向寧太傅磕頭之後，沈鈺又走到了沈輕漾的身旁，重重的跪了下來。
“如果沒有漾姑娘，我不會有來京趕考的機會，更無緣成為太傅的學生，漾姑娘對我的好，我也會銘記於心，此生定不忘。”
看，沈輕漾隻是給了沈家這些人一點盤纏。
再為他引薦了寧太傅。
而寧太傅願意收下沈鈺，也是沈鈺的才華得了他的看中。
他卻能因此記住她對他們的好。
但沈家那五人呢。
她就算幫他們做的事情他們並不知情。
可前世的五年，她明麵上也為他們付出了許多。
甚至他們最痛苦絕望的日子，都是她陪著他們度過的，任勞任怨。
他們卻全都裝作不知……
更何況，她也不信，她上輩子暗地裡做了那麼多事情，沈家五子什麼都不知情。
他們就算猜到了什麼，也會下意識的去否決，隻有如此，他們才能心安理得的為沈子雨報仇。
就比如這一世……
即便告訴了沈伯庸，那番薯是她讓給他的，又如何？
若是她和沈子雨起了衝突，他們還是會仇恨她，責怪她。
不過不同的是，這一世他們隻能無能狂怒，傷害不到她罷了。
“沈鈺，”沈輕漾低眸看著沈鈺，語氣平靜的道，“我幫你，並不是想要你的感激，畢竟，口上的感激，不值一提。”
沈鈺抬起了清秀的眉眼：“漾姑娘，我明白，我會用我的餘生來證明。”
其實，沈輕漾不知道的是，她數月前，讓沈家族人帶回去的那些東西，救了許多人的命。
是她讓沈家族人能不用挨餓，是她讓人搬回了藥材，讓他們不必無藥可醫。
也是她，給了他們銀子，讓讀書人可以買的起筆墨紙硯，也讓他們有盤纏入京。
不隻是沈鈺。
沈家的這些族人，都能銘記她的恩情。
一生難忘。
楚珩看向沈鈺：“你如果當真想報答她，那就往上爬。”
沈鈺將楚珩的話記在了心上。
那些來沈家的族人們也暗暗下定決心。
日後一定好好讀書，考取功名。
隻有如此，他們才能護住恩人。
入夜。
宴席散了，但楚珩並沒有離開。
他將一個名冊遞給了沈輕漾。
沈輕漾疑惑的拿過了名冊，看了一眼：“你讓人查了沈家那些族人？”
“嗯。”
楚珩微微點頭：“沈家的這些族人，可重用。”
言下之意，讓沈輕漾可以將沈家的這些族人放上朝堂，以後便都是她的人脈。
“沈家的這群族人，都很清高，但是他們的清高和沈之言不一樣……”
沈之言的清高是瞧不起人。
嫌棄彆人身上銅臭味，又不願入仕，覺得自己一身傲骨，不為五鬥米折腰。
到頭來，他不也不過如此？
沈家族人的清高，是在於他們不願去麻煩彆人。
比如來了京城，也很少讓他幫忙。
就連住客棧的銀子，他們也是出去幫人乾活，憑借自己的本事掙來。
六叔公說了，那些年輕人打算做一兩個月的工，過些日子，就去京郊買棟宅子。
省的要一直住在客棧。
楚珩望向沈輕漾：“我查到那六叔公一直在置辦學堂，用來教沈家的那些孩子，那些孩子倒是各個都有風骨，往後可以提拔。”
沈輕漾笑著搖頭：“若他們真有本事，那便能憑借自己的實力站上朝堂，如果需要我們幫忙，那他們的本事還不夠。”
經曆了上輩子，這一生她會選擇用一些人，卻絕不會去提拔他們。
能走到什麼樣的程度，全靠他們自己的努力。
楚珩明白了沈輕漾的想法，問道：“你真確定了？”
“嗯。”
沈輕漾點了點頭。
“我不想去乾涉彆人的前程，真有能力的人，並不需要我的幫忙。”
“好。”
楚珩笑了笑：“既然阿漾都這般說了，那我便不再幫他們。”
他不知道沈輕漾是遭遇了什麼，才有了這些想法。
他隻知道，無論她要做什麼，他都會幫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