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黃寧受傷的消息驚動了整個曹州,黃巢正坐在一旁,對著郎中開口問道:“寧弟的傷不要緊吧?”
“太險了,要不是我及時用解毒草藥來敷治,黃將軍的性命堪憂啊。”
“幸虧黃將軍吉人自有天相,眼下已無危險。”
黃巢聽到這裡,心中懸著的心才落地了。
不過那三個出現的江湖凶手,如今卻沒了影。
所以黃巢思慮再三,覺得這一次是太大意了。
各個環節上都出了問題,才讓三個凶手在城中涉入如此之深。
“尚將軍,那三個凶手務必要抓住,為寧弟報仇。”
尚君長一聽,他想著凶手估計已經溜出了城中。
不過他還是就此領命。
“放心吧,在下一定能給寧弟以及諸位一個交代。”
黃巢目送尚君長領命而去,眼神銳利如鷹。
曹州城內的緊張氣氛並未因黃寧脫離危險而消散。
相反,一股肅殺之氣彌漫開來。
尚君長調動精乾人手,封鎖城門,嚴密盤查。
同時撒出大批探子,向四麵八方搜尋可疑蹤跡。
他深知那三個凶手手段狠辣,絕非尋常江湖草莽。
而此時的鄆州城,節度使府內燈火通明。
齊克讓正焦躁地踱步,等待確切消息。
一名心腹幕僚匆匆入內,臉上帶著難以抑製的興奮。
“將軍!曹州密報!”
齊克讓猛地停步,急切道:“快講!”
幕僚壓低聲音,卻難掩激動:“黃寧遇刺,身中劇毒,回天乏術,眼看就要咽氣了!”
齊克讓瞳孔一縮:“消息可靠?!”
幕僚重重點頭:“絕對可靠!是我們安插在官署附近的人親眼所見,城內一片哀戚,都在準備後事了!”
“好!好!好!”齊克讓連道三聲好,眼中凶光畢露,“黃寧是黃巢臂膀,更是他親弟,他一死,黃巢必亂!”
他猛地一拍桌案:“天賜良機!傳我將令!”
“全軍立即整備,明日拂曉,兵發曹州!”
“趁他病,要他命!此戰定要一舉踏平曹州,剿滅黃巢逆賊!”
副將有些遲疑:“將軍,是否過於倉促?黃巢實力猶存…”
齊克讓斷然揮手打斷:“戰機稍縱即逝!黃巢此刻心神大亂,正是最虛弱之時!”
“此乃雪前恥、立大功的絕佳機會,不容錯過!”
整個鄆州軍營立刻如沸騰的油鍋,喧囂起來。
士兵們被急促的號角聲驚醒,匆忙披甲執銳。
戰馬嘶鳴,刀槍碰撞,空氣中彌漫著大戰前的緊張與狂熱。
齊克讓站在點將台上,望著集結的部眾,胸中豪氣頓生。
他仿佛已看到自己攻破曹州,擒殺黃巢的榮耀時刻。
就在鄆州軍厲兵秣馬之際,另一路朝廷大軍正星夜兼程。
大將宋威奉天子詔令,率五千精銳禁軍馳援山東平叛。
旌旗獵獵,鐵甲鏗鏘,這支軍隊士氣高昂。
探馬飛報宋威:“稟將軍,前方探得齊克讓將軍已整軍,似有再攻曹州之意。”
宋威撫須沉吟:“哦?齊克讓倒是急切。可有曹州最新消息?”
探馬回道:“據聞黃巢族弟黃寧遇刺重傷,性命垂危,曹州叛軍人心惶惶。”
宋威眼中精光一閃:“黃寧將死?此乃破敵良機!”
他立即下令:“加速行軍!務必儘快與齊克讓將軍會合!”
“兩軍合力,趁叛軍主將新喪、軍心不穩之際,一舉蕩平曹州!”
宋威大軍加快了行軍速度,卷起滾滾煙塵,直撲曹州方向。
齊克讓很快也接到了朝廷援軍將至的消息。
“宋威將軍率精兵將至?”齊克讓大喜過望,“真是雙喜臨門!”
他即刻派人飛馬聯絡宋威:“請宋將軍速至鄆州,合兵一處,共擊曹州!”
“破城之日,指日可待!”
齊克讓躊躇滿誌,覺得勝券已然在握。
他仿佛已看到朝廷的嘉獎和滿城的降旗。
而曹州城內,氣氛卻截然不同。
黃寧雖已脫離危險,但身體極度虛弱,需要靜養。
黃巢坐在黃寧榻邊,臉色陰沉。
尚君長前來複命:“大哥,凶手…追丟了。他們極其狡猾,出城後便如泥牛入海,再無蹤跡。應是早有周密安排。”
黃巢重重一拳砸在案幾上:“廢物!三個大活人,竟能憑空消失?!”
他眼中怒火燃燒,但更多的是冰冷的殺意。
“此事暫且記下!眼下有更要緊之事!”
探子疾步入內:“報!大帥!緊急軍情!”
“鄆州齊克讓儘起大軍,已離開鄆州,向我曹州殺來!”
“同時,朝廷派大將宋威率五千禁軍,正急速向鄆州方向靠攏,意圖與齊克讓合兵!”
帳內眾將聞言,臉色皆是一變。
尚君長急道:“大哥,齊克讓如今兵強馬壯,再加宋威禁軍,我軍兩麵受敵,形勢危急!”
黃巢卻猛地站起身,非但沒有驚慌,反而發出一陣低沉的笑聲。
這笑聲讓眾將愕然。
“危急?不!此乃天助我也!”黃巢眼中閃爍著異樣的光芒。
“齊克讓以為寧弟將死,我軍必亂?宋威以為能撿個大便宜?”
“他們來得正好!”
他目光掃過眾將,最後落在一位風塵仆仆、一直沉默的將領身上。
此人正是剛剛秘密抵達曹州的王仙芝。
“王兄,”黃巢轉向王仙芝,聲音洪亮,“你那邊,如何了?”
王仙芝沉穩起身,抱拳道:“黃兄,幸不辱命!濮州、滑州等地義軍首領,皆已應允共舉義旗!”
“隻待黃兄號令,他們即刻起兵響應!”
“好!!”黃巢一聲斷喝,聲震屋瓦。
“王兄此來,不僅解了濮州之圍,更帶來萬千兄弟,此乃大功一件!”
他大步走到地圖前,手指重重一點。
“齊克讓傾巢而出,鄆州必然空虛!”
“宋威遠道而來,急於求成,必欲與齊克讓速戰速決!”
“他們以為我黃巢因寧弟之事方寸大亂?哼!”
黃巢猛地轉身,眼中閃爍著智慧與野心的火焰。
“此正是我們實施‘圍魏救趙’,不,‘攻鄆打援’之絕佳時機!”
“我軍戰略目標,已然達成!”
他迅速下達一連串命令:
“尚君長聽令!”
“末將在!”
“命你率本部精銳,並王兄帶來的濮州義軍一部,共計八千人馬,死守曹州!”
“你的任務隻有一個:拖住齊克讓和宋威的聯軍!”
“不必求勝,隻許固守!務必像釘子一樣將他們牢牢釘在曹州城下!能守多久守多久!為我主力爭取時間!”
尚君長慨然領命:“末將遵命!人在城在!”
“王仙芝將軍!”
“王某在!”
“王兄,你熟悉鄆州地形,更熟悉齊克讓部防務!你親率本部主力及我撥給你的一萬精兵,即刻出發!”
“目標:空虛的鄆州城!”
“給我以雷霆之勢,拿下鄆州!”
“斷了齊克讓的老巢,截斷他的糧道!讓他首尾不能相顧!”
王仙芝眼中戰意熊熊:“黃兄放心!鄆州必破!”
“好!”黃巢目光炯炯,“我自率中軍主力,伏於曹州與鄆州之間的必經之路——巨野澤畔!”
“待王兄拿下鄆州,齊克讓必驚慌失措,急於回援!”
“宋威新至,不明虛實,亦可能分兵!”
“屆時,尚將軍可從城內殺出,我於半路截殺,王兄再從鄆州方向夾擊!”
“三麵合圍,定叫這朝廷的兩路大軍,灰飛煙滅!”
這個大膽而精妙的計劃,讓帳中所有將領都熱血沸騰。
王仙芝深深看了黃巢一眼,心中折服:“黃兄深謀遠慮,王某佩服!此計若成,山東震動,朝廷膽寒!”
黃巢重重拍在王仙芝肩上:“王兄,此戰關乎我義軍生死存亡,更關乎天下大勢!拜托了!”
“你我兄弟,同心戮力,何愁大事不成!”王仙芝豪氣乾雲。
軍令如山,各部迅速行動起來。
王仙芝率領一萬五千精銳,偃旗息鼓,借著夜色掩護,如一支離弦的暗箭,悄無聲息地繞開齊克讓大軍的鋒芒,直撲空虛的鄆州。
黃巢則親率主力,秘密開赴巨野澤畔的預設戰場,耐心地布下天羅地網。
尚君長留在曹州,動員全城軍民,加固城防,準備滾木礌石,金汁火油。
他站在城頭,望著遠處地平線上漸漸揚起的、代表齊克讓前鋒的煙塵,眼神堅毅如鐵。
“來吧,看你們能啃下曹州幾塊磚石!”
齊克讓與宋威的大軍終於在曹州城西三十裡處勝利會師。
旌旗招展,刀槍如林,兩軍彙合,聲勢浩大,軍容極盛。
齊克讓與宋威並轡而行,誌得意滿。
“宋將軍,有禁軍精銳相助,黃巢插翅難飛!”齊克讓信心滿滿。
宋威看著遠處曹州城的輪廓,微微頷首:“黃巢喪其臂膀,軍心渙散,正是犁庭掃穴之時。齊將軍,下令攻城吧!”
“好!”齊克讓拔劍出鞘,劍指曹州:“全軍聽令!進攻!破城之後,三日不封刀!”
“殺!”
震天的喊殺聲響起,數萬朝廷大軍如同黑色的潮水,洶湧地撲向曹州城。
大戰瞬間爆發!
箭矢如蝗,遮天蔽日。
滾木礌石帶著死亡的呼嘯砸落。
滾燙的金汁潑下,城下響起一片淒厲的慘嚎。
雲梯一次次豎起,又一次次被推倒。
尚君長身披重甲,親臨一線,指揮若定。
“放箭!瞄準他們的將領!”
“火油!燒掉那架雲梯!”
“長槍手!堵住缺口!把他們捅下去!”
曹州城如同一個巨大的血肉磨盤,瘋狂地吞噬著生命。
朝廷軍隊攻勢如潮,一波猛過一波。
守軍傷亡慘重,但士氣高昂,寸土不讓。
激烈的攻防戰持續了整整三天三夜。
城上城下,屍骸枕藉,血流漂杵。
齊克讓和宋威的臉色越來越難看。
他們沒想到在“主將新喪”的情況下,曹州守軍的抵抗竟如此頑強!
“尚君長這廝,竟如此難纏!”齊克讓恨恨道。
宋威眉頭緊鎖:“不對勁…黃巢為何始終不見蹤影?尚君長抵抗雖烈,卻隻守不攻…恐有詐!”
就在此時,一匹快馬帶著渾身血汙的騎士,瘋狂地從鄆州方向衝來,直撲中軍大帳!
騎士滾落馬鞍,聲音嘶啞絕望:“將軍!將軍!大事不好!鄆州…鄆州丟了!”
“什麼?!”齊克讓如遭雷擊,眼前一黑,差點栽倒。
宋威也霍然起身,臉色劇變:“鄆州丟了?!怎麼回事?!”
騎士哭嚎道:“是王仙芝!王仙芝的大軍突然出現!城內空虛…守軍猝不及防…不到一日…城…城就破了!”
“王仙芝?!”齊克讓目眥欲裂,“他不是在濮州嗎?!怎麼會出現在鄆州?!”
宋威瞬間明白了,一股寒意從腳底直衝頭頂:“中計了!黃巢是故意示弱!黃寧重傷是假象!這是調虎離山,圍城打援!”
“他們真正的目標,是空虛的鄆州,更是我們這支孤軍!”
“快!快撤軍!回援鄆州!”齊克讓失聲大叫,心膽俱裂。
鄆州是他的根基,老巢被端,糧草斷絕,軍心頃刻就會崩潰!
“傳令!後隊變前隊!撤!快撤!”宋威也意識到了滅頂之災,厲聲下令。
然而,此刻為時已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