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淵的黑色光柱還在衝天直上,楚驚瀾展開龍翼掠過龜裂的大地時,下方傳來的已不是廝殺聲,而是此起彼伏的哀嚎。北境的旱情本就嚴重,地脈震動更是讓本就枯竭的河床徹底斷裂,那些在黑風城外圍開墾的農田,此刻已變成縱橫交錯的溝壑,裂開的土地裡甚至能看見枯死的草根。
“將軍,前麵就是青岩村。” 秦風騎著一匹棗紅馬跟在下方,聲音被龍翼帶起的狂風撕扯得有些破碎,“村裡的水井已經乾涸三天了,昨天有十幾個村民去寒淵附近找水,再也沒回來。”
楚驚瀾低頭望去,隻見那個曾經炊煙嫋嫋的村莊,此刻正被一片絕望籠罩。土坯牆下坐著不少麵黃肌瘦的百姓,懷裡抱著乾裂的陶罐,望著天空中血月的眼神裡充滿了麻木。村口的老槐樹下,幾個孩童正用樹枝在地上畫著河流的形狀,其中一個正是那個紮雙丫髻的小姑娘,她手裡還攥著半塊發光的玉佩。
龍戒突然發燙,戒麵浮現出楚老將軍的字跡:“北境龍脈,藏於青岩之下。” 楚驚瀾心中一動,龍氣順著地脈探查而去,果然在青岩村地底深處感受到一股微弱的水流聲,像是被什麼東西堵塞住了。
他收攏龍翼落在村口,雙腳剛接觸地麵,龜裂的土地就泛起一層淡淡的金光。那些原本猙獰的裂縫竟開始緩慢愈合,縫隙中鑽出幾株嫩綠的草芽,在血月的光暈下顯得格外生機盎然。
“是…… 是龍將軍!” 有村民認出了他身上的龍紋鎧甲,驚呼著跪倒在地。這聲呼喊像投入死水的石子,瞬間激起千層浪,越來越多的人圍攏過來,眼神從麻木變成了難以置信的激動。
“將軍救救我們吧!” 一個白發老者拄著拐杖上前,渾濁的眼睛裡含著淚水,“再不下雨,咱們北境的人都要渴死了!” 他身後的村民紛紛附和,磕頭聲在空地上此起彼伏,震得腳下的土地微微發顫。
楚驚瀾扶起老者,目光掃過那些乾裂的嘴唇和布滿老繭的手。這些人中有楚家舊部,有七凰衛的家眷,更多的是世代居住在北境的平民,他們本不該卷入這場紛爭,卻成了皇室野心的犧牲品。
“大家起來吧。” 楚驚瀾的聲音帶著龍氣的共鳴,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我會讓水流回來的。” 他走到村中央那口枯井旁,龍戒貼在井壁上,地脈之力順著指尖洶湧而出。
井壁的磚石在龍氣作用下發出 “哢嚓” 的脆響,楚驚瀾能清晰地 “看” 到地底深處的情況 —— 一條地下河被寒淵震動引發的塌方堵塞,河水在岩石下積成了巨大的暗流,隻需要打開一個缺口,就能讓水流重新滋養這片土地。
“秦風,帶所有人後退五十步。” 楚驚瀾的瞳孔變成豎瞳,周身土黃色的光暈越來越濃。他雙手按在井台上,龍帝遺骨的力量與地脈之力徹底融合,腳下的青石板開始劇烈震動,甚至能看到一條條土黃色的能量線順著地麵蔓延,像血管一樣連接著整個村莊。
“起!” 楚驚瀾暴喝一聲,雙手猛地向上抬起。枯井突然爆發出一陣轟鳴,井壁的磚石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向外推開,露出一個直徑丈許的洞口。洞口下方傳來洶湧的水聲,一道清澈的水柱衝天而起,在血月的映照下折射出七彩的光芒,像一條騰飛的水龍。
水柱落下時變成了細密的雨絲,灑在村民們的臉上。所有人都愣住了,隨即爆發出震天的歡呼。那個紮雙丫髻的小姑娘伸手接住雨絲,咯咯地笑了起來,她手裡的半塊玉佩在雨中發出更亮的光芒,與空中的水龍產生了奇妙的呼應。
楚驚瀾沒有停下,地脈之力順著地下河蔓延,那些堵塞河道的岩石在他的操控下自動移開,形成一條蜿蜒的水道,順著之前探查好的路線流向村莊周圍的旱田。原本乾裂的土地被河水滋潤,發出 “滋滋” 的聲響,田埂上冒出無數嫩綠的芽尖,仿佛一夜之間春天就降臨了北境。
“龍將軍是神仙!” 不知是誰喊了一聲,村民們再次跪倒在地,這次的磕頭聲比之前更加虔誠。有人拿出隨身攜帶的乾糧,有人捧出家裡僅存的酒水,爭先恐後地想要獻給楚驚瀾,卻被他一一謝絕。
“這些本就是屬於大家的。” 楚驚瀾指著那些重新煥發生機的農田,“北境的土地養育了我們,我們也該守護好它。” 他注意到人群中有幾個七凰衛的身影,他們臉上的猶豫正在慢慢變成敬畏,其中一人甚至悄悄解下了腰間刻著九頭蛇紋的令牌,扔在了地上。
這時,林晚意帶著幾個醫官匆匆趕來,藥箱裡裝滿了治療脫水的藥劑。看到眼前的景象,她驚訝地捂住了嘴:“將軍,你…… 你真的做到了。” 她走到楚驚瀾身邊,低聲說,“太醫院的古籍記載,龍脈引水需要消耗巨大的龍氣,你現在感覺怎麼樣?”
楚驚瀾搖了搖頭,剛想說自己沒事,就感到一陣眩暈。龍戒的光芒暗淡了不少,顯然這次動用地脈之力對他消耗很大。他強撐著站穩,目光望向寒淵的方向,黑色光柱依舊沒有減弱,說明誅龍台的陣眼還在持續激活。
“我沒事。” 楚驚瀾對林晚意笑了笑,“你帶醫官們給大家看看,彆讓有人因為突然飲水而生病。” 他轉向秦風,“讓楚家舊部組織村民加固河堤,防止水流過大衝毀村莊。”
就在這時,村口傳來一陣馬蹄聲。柳傾城騎著一匹白馬趕來,紅色披風在雨中顯得格外鮮豔。她看到村莊裡的景象,勒住馬韁愣在原地,雨水打濕了她的發絲,順著臉頰滑落,分不清是雨還是淚。
“你……” 柳傾城的聲音有些顫抖,她從未想過楚家的龍脈之力竟能達到如此境界,不僅能操控大地,還能引來水源,這是皇室供奉們永遠無法企及的力量。
楚驚瀾看著她,忽然明白了柳父字條裡的意思。楚家與柳家並非仇敵,而是守護這片土地的夥伴,隻是這份傳承被皇室的謊言掩蓋了太久。他指著那些在田埂上歡呼的村民:“這就是你我應該守護的東西,而不是為了皇室的野心互相殘殺。”
柳傾城沒有說話,翻身下馬走到一口新出現的水潭邊。潭水清澈見底,倒映出她的身影,也倒映出天空中那道黑色的光柱。她忽然拔出劍,將劍鞘扔在地上,劍鋒在水中劃過,激起一圈漣漪:“七凰衛聽令,隨我去加固寒淵封印,任何人不得阻攔!”
這次,沒有一個人提出異議。七凰衛們紛紛拔出長劍,跟在柳傾城身後,朝著寒淵的方向走去。他們經過楚家舊部身邊時,雙方都沒有說話,卻默契地放慢了腳步,像是在等待彼此並肩前行。
楚驚瀾望著他們離去的背影,心中湧起一股暖流。他知道,柳傾城做出這個決定並不容易,這意味著她徹底與皇室決裂,甚至可能引來殺身之禍。但他也知道,這是正確的選擇,為了守護這片土地和生活在這裡的人們,他們必須放下過去的恩怨。
雨還在下,村民們已經開始在田地裡忙碌起來。有人在播種,有人在修渠,孩子們則在水中嬉戲打鬨,整個村莊充滿了生機與活力。楚驚瀾走到那個紮雙丫髻的小姑娘身邊,看著她用樹枝在濕潤的土地上畫著龍鳳圖騰,稚嫩的筆觸卻充滿了力量。
“你叫什麼名字?” 楚驚瀾蹲下身問道。
“我叫楚念。” 小姑娘抬起頭,眼睛亮晶晶的,“阿婆說,我是楚家的孩子,要記住家在哪裡。”
楚驚瀾的心猛地一顫,他想起了那個犧牲在寒淵的楚家少年,想必這就是他的妹妹。他輕輕摸了摸楚念的頭:“放心吧,以後再也沒有人能欺負我們楚家的人了。”
就在這時,秦風匆匆跑來,手裡拿著一封密信:“少主,這是從長安飛鴿傳書來的,說是沈星移先生托人送來的。”
楚驚瀾拆開密信,上麵隻有寥寥數語:“誅龍台祭品不止楚柳二家,皇室暗藏後手,當心北境糧倉。” 他心中一凜,沈星移的消息總是來得如此及時,這背後似乎有一雙眼睛在默默注視著一切。
他抬頭望向長安的方向,血月的光暈下,那座繁華的都城仿佛變成了一頭蟄伏的巨獸,正等待著吞噬一切的時機。而北境的糧倉,此刻就掌握在九皇子派來的官員手中,若是那裡出了問題,剛剛穩定下來的民心又會陷入混亂。
“秦風,你帶一隊人去北境糧倉,暗中保護,不要打草驚蛇。” 楚驚瀾將密信收好,“告訴那裡的官員,就說我會親自去查看糧倉儲備,讓他們準備好賬目。”
秦風領命而去,楚驚瀾再次望向寒淵的方向。柳傾城和七凰衛們應該已經到達那裡了,不知道他們能否暫時穩住封印。他深吸一口氣,龍氣在體內緩緩運轉,恢複著消耗的力量。
雨漸漸停了,天空中的血月開始被烏雲遮擋,露出一絲皎潔的月光。楚念指著天空,興奮地喊道:“快看,月亮變亮了!”
楚驚瀾抬頭望去,隻見那道黑色的光柱似乎減弱了一些,而空中的龍鳳圖騰卻更加清晰,金色的光芒與銀色的月光交織在一起,灑在北境的土地上,仿佛在預示著一個新的開始。
他知道,真正的戰鬥還在後麵,誅龍台的陰謀、皇室的後手、寒淵的封印,每一件都足以讓他焦頭爛額。但看著腳下這片重新煥發生機的土地,看著那些充滿希望的臉龐,楚驚瀾的心中充滿了力量。
民心所向,便是天命所歸。他握緊手中的龍戒,感受著裡麵蘊含的龍帝之力和地脈之力,知道自己必須贏,不僅為了楚家,為了柳傾城,更為了這片土地上所有渴望和平與安寧的人們。
遠處的寒淵傳來一聲悶響,黑色光柱劇烈地晃動了一下,隨即又穩定下來。楚驚瀾知道,柳傾城他們已經開始行動了。他轉身對林晚意說:“照顧好大家,我去寒淵看看。”
林晚意點了點頭,眼中充滿了擔憂:“你小心點,我會在這裡等著你的好消息。” 她從藥箱裡拿出一瓶丹藥,塞進楚驚瀾手中,“這是凝神丹,能幫你恢複龍氣。”
楚驚瀾接過丹藥,對林晚意笑了笑,展開龍翼,朝著寒淵的方向飛去。金色的龍焰在他身後留下一道長長的軌跡,與空中的龍鳳圖騰交相輝映,照亮了北境的夜空,也照亮了人們心中的希望。
在他身後,青岩村的村民們紛紛跪倒在地,朝著他離去的方向叩拜。他們不知道楚驚瀾的名字,卻記住了那個能引來水源的龍將軍,記住了這個讓北境重現生機的夜晚。而那個紮雙丫髻的小姑娘楚念,正舉著半塊玉佩,望著楚驚瀾離去的方向,眼中閃爍著堅定的光芒。
她知道,自己以後也要像這位龍將軍一樣,守護好這片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