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月的光暈染紅了黑風城的斷壁殘垣。楚驚瀾展開龍翼俯衝而下時,正看見三個黑衣人舉刀刺向靈兒。那柄染血的長刀距離妹妹的咽喉隻剩三寸,而靈兒懷裡的布偶已經被劈成了兩半,棉絮混著炭筆痕跡飛散在血雪之中。
“找死!” 楚驚瀾的怒吼裹挾著龍氣炸響,周身突然湧起土黃色的光暈。那些原本平鋪在地麵的青石板竟像活過來般豎起,化作三道尖刺刺穿黑衣人的手腕。這是融合龍帝遺骨後覺醒的地脈之力,此刻隨著他的怒意奔騰,連腳下的城牆都在微微震顫。
“哥哥!” 靈兒撲進他懷裡,小臉蹭著他沾滿血汙的鎧甲,“他們說要把我帶去誅龍台……”
楚驚瀾按住妹妹顫抖的肩膀,目光掃過倒在地上的黑衣人。他們脖頸處都有個蛇形烙印,與寒淵皇室供奉的標記一致。其中一人還沒死透,掙紮著從懷裡掏出個煙火筒,楚驚瀾一腳將其踩碎,火星在冰麵上濺起細碎的光。
“少主,七凰衛已經攻破東坊!” 秦風帶著殘部奔來,甲胄上插著三支羽箭,“柳將軍親自帶隊,她說…… 說要活擒您去長安領賞。”
楚驚瀾抬頭望向街道儘頭,那裡的火把組成一條火龍,為首那道紅色身影格外醒目。柳傾城手持長劍立於殘破的牌坊下,紅色披風被夜風掀起,露出腕間那串熟悉的瑪瑙手鏈 —— 那是當年楚家送的定親信物,此刻卻在火光中泛著冷光。
“把靈兒帶回密道,告訴林醫官,守住入口。” 楚驚瀾將妹妹塞進秦風懷裡,指尖在地麵輕輕一點。龍氣順著地脈蔓延,密道入口的石板突然翻轉,露出深不見底的階梯。他看見那個紮雙丫髻的小姑娘正站在階梯旁,手裡舉著塊發光的玉佩,正是楚家旁支的信物在起作用。
“少主小心!” 秦風帶著靈兒消失在密道深處時,柳傾城的劍已經刺到眼前。楚驚瀾側身避開,劍鋒擦著他的鎖骨劃過,帶起一串血珠落在雪地上,瞬間凝結成冰晶。
“楚驚瀾,束手就擒吧。” 柳傾城的聲音比北境的寒風更冷,“九皇子已經在長安布下天羅地網,你逃不掉的。” 她的劍尖微微顫抖,楚驚瀾注意到她披風下的左手,正死死攥著塊青布 —— 那是林晚意藥箱上的布料。
龍帝遺骨在體內發燙,楚驚瀾忽然福至心靈,將地脈之力注入腳下。柳傾城站立的地麵突然塌陷,她驚呼著下墜的瞬間,楚驚瀾伸手抓住了她的披風。兩人對視的刹那,他看見她眼底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絕非單純的敵意。
“你知道封印的秘密,對不對?” 楚驚瀾的聲音壓得極低,地脈之力在掌下流轉,形成一道無形的屏障擋住周圍的七凰衛,“寒淵的壁畫上畫著九頭蛇,那是噬魂淵的邪神。”
柳傾城的瞳孔驟然收縮,披風下的手攥得更緊:“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她猛地抽劍回刺,卻在觸及楚驚瀾咽喉時偏了半寸,劍鋒深深紮進旁邊的土牆裡。
這一劍的遲疑,讓楚驚瀾瞬間明白 —— 七凰衛的內鬼,就是她自己。
“殺了他!” 隊列中突然響起一聲暴喝,一個絡腮胡將領舉刀衝來,刀身上刻著九頭蛇紋,“柳將軍心軟,咱們替九皇子分憂!” 他身後的三十名七凰衛同時出手,箭雨如蝗般射向楚驚瀾。
楚驚瀾將柳傾城推開,龍氣與地脈之力同時爆發。腳下的青石板突然翻湧,化作一麵巨大的石盾擋住箭雨,石盾邊緣還生出尖銳的石筍,瞬間刺穿了衝在最前麵的五個衛卒。絡腮胡將領見狀不妙,轉身就想逃跑,卻被突然裂開的地縫吞噬,隻留下一聲淒厲的慘叫。
“你……” 柳傾城望著那道深不見底的地縫,臉上血色儘褪。她終於明白為何皇室如此忌憚楚家 —— 這種能操控山河的力量,足以顛覆整個王朝。
楚驚瀾沒有乘勝追擊,隻是指著東坊的方向:“那裡還有三百名楚家婦孺,如果你真要替九皇子賣命,現在就可以殺過去。” 他注意到柳傾城腰間的令牌在發光,那是調動七凰衛的信物,此刻卻在微微發燙,與寒淵的鎖龍鏡材質相同。
“楚家的覆滅,本就與你我無關。” 柳傾城咬著牙說道,卻轉身揮劍斬斷了身後的旗幟,“七凰衛聽令,守住西城門,沒有我的命令不準踏入東坊半步!”
這道命令讓所有衛卒愣住了。絡腮胡的副手剛想反駁,就被柳傾城一劍刺穿咽喉:“再有違抗軍令者,斬!” 她的劍鋒滴落的血珠落在雪地上,暈開一朵詭異的紅花。
楚驚瀾看著她轉身離去的背影,突然想起少年臨終前的話。柳傾城不僅知道封印的秘密,她甚至在暗中保護楚家後人。那串瑪瑙手鏈在火光中閃爍,讓他想起靈堂摔碎的婚契血玉 —— 或許從一開始,這場恩怨就藏著不為人知的隱情。
“少主,密道裡傳來消息,林醫官找到了!” 秦風從階梯下探出頭,臉上沾著泥土,“她帶來了太醫院的解毒丹,還說…… 還說長安的觀星台塌了。”
楚驚瀾跟著走進密道,潮濕的空氣裡彌漫著草藥香。林晚意正蹲在石台上給傷員喂藥,青布棉袍的袖口沾著血汙,見到楚驚瀾進來,立刻起身行禮:“將軍,太醫院收到密報,昨夜觀星台突然坍塌,砸死了三名欽天監監正。” 她從藥箱裡掏出一卷竹簡,“這是從塌方體裡找到的,上麵記載著誅龍台的陣圖。”
竹簡上的朱砂筆畫勾勒出一座詭異的石台,台基由九頭蛇石雕組成,中央的凹槽恰好能容納一人,槽底刻著的符文與寒淵壁畫上的邪神眼睛完全吻合。楚驚瀾的指尖撫過符文,龍戒突然發燙,戒麵浮現出楚老將軍的字跡:“誅龍台實為祭邪神之器,需用楚家龍脈與七凰血脈共同獻祭,方可打開封印。”
七凰血脈…… 楚驚瀾猛地看向林晚意:“柳家是不是…… 七凰後裔?”
林晚意點了點頭,聲音帶著難以置信的顫抖:“太醫院的秘檔記載,柳家先祖是上古七凰之一的後裔,血脈中藏著封印邪神的力量。九皇子要的不隻是楚家血脈,他還要柳傾城……”
話音未落,密道突然劇烈搖晃,頭頂落下簌簌的塵土。秦風衝進來說:“少主不好了,寒淵方向傳來巨響,地麵在開裂!”
楚驚瀾衝到密道入口,隻見黑風城的地麵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龜裂,裂縫中湧出刺鼻的黑氣,與噬魂淵的瘴氣一模一樣。血月的光暈變得更加濃鬱,將整個北境染成了暗紅色,寒淵的方向隱約傳來龍吟般的咆哮,卻帶著非人的暴戾。
“封印鬆動了。” 楚驚瀾握緊龍戒,地脈之力在體內奔騰,“柳傾城的血脈,是最後的鑰匙。” 他忽然想起柳傾城那柄紮進土牆的劍,劍柄上刻著的鳳凰圖案,與竹簡上的獻祭符文完全吻合。
林晚意突然抓住他的衣袖,掌心的杏林玉佩發出微光:“太醫院的古籍說,七凰血脈有兩種用法,既能打開封印,也能加固封印。關鍵在於……” 她的聲音越來越低,“在於獻祭者的心意。”
楚驚瀾望向七凰衛駐守的西城門,那裡的火把依舊明亮。柳傾城此刻正站在城樓上,望著寒淵的方向,瑪瑙手鏈在她腕間流轉,像是在與血月產生共鳴。他忽然明白沈星移為何說 “命數在人”—— 這場浩劫的終結,或許就掌握在那個看似與楚家勢不兩立的女子手中。
地脈的震顫越來越劇烈,密道入口的石板開始剝落。楚驚瀾將竹簡收入懷中,轉身對秦風說:“帶所有人轉移到寒淵的龍眠殿,那裡的地脈最穩固。” 他看向林晚意,“你知道如何加固封印,對嗎?”
林晚意從藥箱裡取出一枚金針,刺破指尖將血滴在玉佩上:“林家先祖留下過一套針法,可以暫時壓製七凰血脈的躁動。但要徹底加固封印,還需要……” 她看向楚驚瀾的龍戒,“需要龍帝的力量。”
楚驚瀾的目光越過城牆,望向血月籠罩的寒淵。那裡的瘴氣已經形成了一個巨大的漩渦,漩渦中心隱約可見邪神的虛影。他知道,真正的決戰不是在黑風城,而是在那座即將完工的誅龍台上。
“告訴靈兒,哥哥這次要去做一件很重要的事。” 楚驚瀾最後看了一眼密道深處,那裡傳來妹妹隱約的哭聲。他轉身展開龍翼,地脈之力在腳下彙聚成一道石質的階梯,直通城牆頂端。
柳傾城正在城樓上眺望寒淵,見到楚驚瀾飛來,沒有絲毫驚訝:“你果然會來。” 她的瑪瑙手鏈已經完全變成了黑色,上麵的鳳凰圖案正在扭曲,“九皇子的使者已經到了西城門,帶著皇室的傳國玉璽。”
楚驚瀾落在她身邊,龍戒與她的手鏈同時發燙:“玉璽上有龍氣,他們想用這個來催化獻祭。” 他忽然注意到柳傾城的脖頸處有個淡青色的印記,形狀與誅龍台的凹槽完全吻合 —— 那是七凰血脈特有的標記,也是打開封印的最後一把鑰匙。
血月升到中天時,寒淵傳來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楚驚瀾與柳傾城同時望向那個方向,隻見一道黑色的光柱衝天而起,刺穿了血月的光暈,天地間的靈力瞬間變得狂暴起來。
“他們開始了。” 柳傾城的聲音帶著顫抖,卻握緊了手中的劍,“誅龍台的陣眼已經激活,再過三個時辰,邪神就會破封而出。”
楚驚瀾將手按在城牆上,地脈之力順著指尖蔓延,整個黑風城的輪廓在他腦海中清晰浮現,甚至能感受到寒淵深處那道鬆動的封印:“那就讓他們看看,誰才是真正的天命。” 他的龍戒突然射出一道金光,與柳傾城的手鏈交織在一起,在空中形成一個巨大的龍鳳圖騰。
這個圖騰讓所有看到的人都跪了下去。楚家舊部認出這是先祖的徽記,七凰衛則在圖騰的威壓下瑟瑟發抖。林晚意站在密道入口,望著那道貫穿天地的光柱,忽然想起父親臨終前的話:“當龍鳳同輝之時,便是舊朝覆滅之日。”
她從藥箱裡取出最後一枚解毒丹,塞進那個紮雙丫髻的小姑娘手裡:“跟著楚將軍,他會保護你們的。” 小姑娘似懂非懂地點點頭,手裡的半塊玉佩突然與空中的圖騰產生共鳴,發出溫暖的光芒。
楚驚瀾看著那道光芒,突然明白楚家旁支的血脈中,也藏著守護封印的力量。他轉身對柳傾城說:“帶你的人守住這裡,我去寒淵。” 龍翼在背後展開,金色的龍焰與血月的紅光交織在一起,在夜空中劃出一道壯麗的弧線。
柳傾城望著他消失在寒淵方向的背影,忽然將那串瑪瑙手鏈扯斷,珠子滾落一地。其中一顆裂開的珠子裡,掉出一張卷著的字條,上麵是她父親的字跡:“楚家與柳家,本就是守護封印的盟友,切勿被皇室蒙蔽。”
這張字條,她藏了整整十年。